樓梯間
季寒川:“根據大家過去的經歷判斷,”作為一個沒記憶、沒常識、沒遊戲經驗的“三無人士”,他講起話來非常虛心,一副“我只是隨便說說,對不對請大家判斷”的姿態,說:“會不會是這樣。這次遊戲裏,各種……嗯,小夥伴,都比較有‘領地意識’?”
桌上,其他人對着慢慢要糊了的面碗,一個一個皺起眉頭。
吳歡說:“你的意思是,被一個東西‘標記’了,面對剩下的東西時,反倒安全了?”
季寒川很無辜地聳一聳肩:“啊,看來你也有這樣的想法?”
吳歡擰眉:“是有些奇怪。”但眼下,遊戲剛剛開始半天,很多信息都不完善。
她換一個話題,說:“下午要去溫泉,你們怎麼看?”
胡悅咬牙:“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朱葛、陳妙妙在一邊,皆哭喪着臉。
季寒川看着桌上其餘四人,心中又是一動。他想:雖然不知道早上會議室里還有沒有其他玩家。但一眼看過去,所有人都很年輕,年紀最大的,恐怕就是那位彭總。可哪怕是他,也不過四十齣頭的樣子。
此外,畢竟是公司培訓,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將未成年人拒之門外。
這會是“遊戲”的某種隱形篩選機制嗎?
再有,方才從溫泉酒店,到這個餐廳,一路上,不止有其他穿着正裝,顯然也是剛剛結束培訓、三五成群走在一起的同事,也有其他人。路邊小店的老闆,穿着泳衣、一家三口笑笑鬧鬧的遊客。
而朱葛他們對此習以為常。
季寒川含糊地覺得,雖然自己不記得從前的事,可在他的概念里,想要構建出這樣一個看起來與真實世界一般無二——他直覺地覺得——的地方,並非地球科技可以做到。
他心裏有許多謎團,這會兒,在飯桌上,還是融入群眾、不暴露絲毫的樣子。幾位玩家很快接受了季寒川的猜測,連看上去最膽小的陳妙妙,也在幾次深呼吸后平靜下來。
先前的遊戲經歷,都在告訴玩家:想活下去,總要冒險。
運氣好,就能完成遊戲,得一時三刻的喘息時間。運氣不好,直接被魑魅魍魎吞掉,或者再凄慘一些,被折磨玩弄,死也不得安寧,都是常事。
第一場遊戲裏,死亡率最高,老弱病殘幾乎全軍覆沒。往後,就要各憑本事。
陳妙妙提議:“總歸要回酒店,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走樓梯了。好,待會兒我就試試電梯。”
如果真的輕輕鬆鬆找到一條“生路”,當然再好不過。
她可以決斷,對朱葛而言,就很為難。
朱葛臉色更難看。哪怕不論樓梯間裏有什麼東西,光讓他爬十九層,對朱葛而言,都是個巨大的折磨。
季寒川拍一拍自己舍友,大度地:“這樣,我和老朱一起爬樓梯。胡姐、吳姐,你們和小陳一起坐電梯?”
胡悅嘴角一抽,莫名覺得自己被叫老。吳歡鎮定許多,說:“好。”
只能如此。
酒店一樓、二樓沒有房間,三樓往上,總要選一種方式上樓,或者睡大街。
可按照遊戲的尿性,睡大街上,沒準兒問題更多。
而朱葛感激地看一眼季寒川,說:“韓川,你——”
季寒川友好地:“如果遇到什麼問題,我先跑了,你別介意哈。”
朱葛:“……”
季寒川喃喃自語:“小陳之前說,她是下一層、上一層,都沒什麼變化。那你說,如果你站在原地不動,我一直在上下跑。那我還會見到你嗎?”
他說:“我會見到‘幾個’你呢?”
他語氣輕飄飄的,並非有意。可朱葛聽在耳中,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最後,朱葛抹一把臉,說:“總要試試。”
幾人食之無味地吃完午餐,重新回到溫泉酒店。此刻在下午一點出頭,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已經到了不科學的世界,這樣一點“中午陽氣旺盛”的玄學,也能安慰諸人。季寒川與三名女玩家道別,然後勾上額頭冒汗的舍友的肩:“走了老朱,上樓。”
他身高、腿長,自我認知里,爬十九樓是件很輕鬆的事。可朱葛不同。雖然在遊戲裏玩命三個月,但之前哪怕奪命狂奔,也只是考驗爆發力。這會兒一鼓作氣,衝上十樓。然後再而衰、三而竭。
樓里幽幽燈光下,季寒川講話,都像是帶了迴音。他對朱葛說:“老朱,加油啊。要到十三樓了。”也就是陳妙妙出事的地方。
朱葛額頭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而季寒川站在高一點的台階看他,鼓勵:“邁左腿、右腿——”忽而一頓。
朱葛心下納悶,又有些危機感。他抬頭看季寒川,聲音發飄,問:“怎麼、怎麼不說話了。”
季寒川看着他身後,樓梯被黑暗吞沒,恰似一張大口。而在剛剛那一瞬,他彷彿看到有人站在其中。
個子很小,不像成年人,反倒像是一個小孩子。
季寒川收斂視線,身上肌肉緊繃起來。可與朱葛講話,還是方才那樣輕鬆的語氣,說:“你還嫌我不給你喊口號啊——”這樣拉長語調,視線仍然盯着朱葛身後那片黑暗。
卻再沒什麼東西出現。
而在這點時間裏,朱葛“呼哧呼哧”地上了樓。他心知馬上要到關鍵之處,雙腿發顫,可必須一搏。這關口裏,聽季寒川說:“對了,我之前看酒店介紹黃頁,是說有棋牌室吧。”
朱葛莫名其妙,“嗯”一聲。
他有些艷羨地看季寒川。走了十樓,臉不紅心不跳,光是這樣的體力,就足夠季寒川活得好。季寒川則自言自語:“總要賺點錢……嗯。”要培訓,又不好違法亂紀,沒辦法,只能從偏門下手。
他仍很虛心,問朱葛:“老朱,你說咱們要是隨便搶個商鋪,會怎麼樣?”
朱葛嘆道:“公共設施還在,警局當然也還在,會被抓去看守所唄。”
季寒川等了片刻,問:“然後呢?”
朱葛苦笑:“到外面,好歹有地方能跑。進了看守所,那麼一畝三分地,跑都跑不了。”
這個“跑”,顯然是針對一些不科學的東西。季寒川聽明白了,也算印證自己一個直覺。
他嘆氣:原本以為我是個白板新手,但這麼看,沒準我還真是個老玩家。
只是不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
兩名玩家拐過一個又一個平台,到了十三層。
朱葛心跳加速,大腦一片空白,往上衝去。季寒川笑了笑:“啊,小胖子還挺靈活。”
往後,順利見到十四層。
朱葛虛脫,緊接着是狂喜:“沒事!真的沒事!”
季寒川給他潑冷水:“總得到了十九樓,才知道沒事吧。”
朱葛冷靜下來,“唉……”總得給自己點盼頭。
好在後面上樓,他們的確順利推開十九層的門,往外一看,是平靜走廊。朱葛先出去,而季寒川手撐着門,回頭,又看了眼身後漆黑的、帶着幽光的樓梯間。
依然沒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微微擰眉、離開。
在樓梯間的門重新關上后,一個只到季寒川大腿高的小孩從下一層的拐角處浮現出來,有些委屈,看着前方,喃喃自語:“爸爸真的不記得我了。”
她側頭,像是在聆聽什麼。
片刻后,羞怯地笑一下:“嗯,我會努力幫爸爸的!”
……
……
有了中午的經歷,朱葛心裏鬆快許多,在床上沾枕頭就睡。
這的確是午覺時間。可同一座酒店內,有人猛然睜開眼。
他也是一名玩家。
而方才,他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聽見有人在耳邊講:“背靠背……”
“背靠背……”
“——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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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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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點3)每場遊戲內玩家們的水平大致相等,但“失憶”玩家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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