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耳光

“程總編,你下班不走,在這裏待着幹什麼?”

姜念衫剛下到地下車庫,就看到這傢伙在附近瞎晃悠,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一副很急切地樣子。

“等你下班……”

程羽珂說的很沒底氣,音量越來越低,下一秒就消散在空氣中,如果不是姜念衫聽力好,恐怕會認為是蚊子在叫。

“那你等到了,再見。”

“哎哎哎!等等等等!我有話說……”程羽珂眼看對方連個眼神都不施捨,直接進了駕駛室,連忙跟上去,擋住還沒有關上的車門,“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程總編……”

“就這一次,就當是朋友聚會,行嗎?”

“只吃飯。”

“嗯嗯嗯,只吃飯!”程羽珂把頭點得像發電報,生怕對方反悔,臉上綻開一個真誠的笑容。

“走吧。”

“那……坐我車吧?你不嫌棄的話。”

“還是不了,你先走,我開車在後面跟着。”姜念衫並不想給她任何獻殷勤的機會,因為這樣會讓對方以為還有挽回的餘地。

如果註定沒有結果,那寧願不給她希望。

“好。”

十分鐘后,兩輛車子相繼駛入餐廳後院的停車場,接待人員幫她們開了門,引着她們往座位走去。

今天是周五,餐廳里來來往往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侍者忙得腳不沾地,風風火火在各桌邊轉悠,掀起一陣陣氣流。而她們這桌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卻一言不發,與周邊食客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氣氛,甚至安靜得有些過分。

不過開口這件事,總有人要主動,不然許多事情沒有開始便會結束,包括程羽珂想要復婚這件事。

“我想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衣食無憂,日常活動豐富,挺好的。”

是啊,姜家大小姐,能有什麼不好的呢?除非那些不幸都是別人帶給她的。唯獨面前這個人,給她帶來幸福的同時又將她推入痛苦的湖底。

“也是……”程羽珂尷尬地笑了兩聲,轉頭在包里翻着什麼,不一會兒一個精緻的盒子被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這個給你……這也算是你的東西,我想把它還給你。”

姜念衫猶豫了一下,然後探身把盒子拿在手裏,打開是一個精緻的鑽戒,是當年她和程羽珂結婚前一起買的。

“你是怎麼找到的?”

驚訝不是沒有道理的,兩年前二人在安全通道里吵架,氣氛到達沸點,姜念衫怒不可遏地將鑽戒脫下來,隨手一甩就聽到一陣叮叮噹噹,戒指不知道彈到哪裏去了。

也正是戒指的掉落,點燃了程羽珂心裏那股邪火,腦子裏嗡嗡作響,不受控地吼出了“離婚”兩個字,不再給對方留任何迴旋的餘地,氣惱地摔上了門,就這樣把她隔在冰冷的門外。

當時正是寒冬臘月,黑漆漆的樓梯間裏,姜念衫在冷冰冰的階梯上坐了整整一個鐘頭,心也徹底冷下去,從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們兩人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當年……是我太混蛋了,一意孤行,還不問緣由遷怒於你。那晚我想了很多……覺得你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可我還是放不下我那可憐的尊嚴。第二天我在安全通道里找了一天,一層一層地翻,最後在不知道幾層的垃圾桶邊上找到了。”

說到這兒,程羽珂的手不自覺攥緊。在關上門的瞬間她就後悔了,她從未如此痛恨過將“離婚”兩字說出口的自己,當即就給了自己兩巴掌清醒,可再想聯繫姜念衫,卻只能聽到聽筒里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於是再一次,被各種事情衝破了理智的她,一激動刪掉了僅剩的聯繫方式,從此姜念衫的行蹤,她再也無從知曉。

“你覺得這種東西對我來說還有意義嗎?”

姜念衫的語氣冰冷,完全沒有一絲見到舊物的欣喜,將盒子快速扣上,再次滑回對方面前,“拿回去吧,不必了。”

知道了眼前這人叫自己來的目的不止是吃飯這麼簡單,這和事先說好的可一點都不一樣,所以也再沒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乾脆利落地拎了包,轉身就走,手腕卻被猛地拽住。

“別走行嗎?我只是想彌補過去的錯誤,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再也不會……”

“程總編,你的保證對我來說就像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放開!”

感受到旁邊食客和侍者投來不解的目光,姜念衫臉色變得越發難看,她可不想在這裏引人注目,於是用力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出了門。

“念衫!”程羽珂飛快把卡丟給侍者,自己則是不顧一切追了出來,氣喘吁吁擋在對方車前,手搭在前機蓋上,卻馬上被燙得彈開:

“我知道你對我有恨,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你都先聽我解釋好不好?我不甘心我們倆就這樣了,我還是愛你的!”

“程羽珂。”姜念衫被她惹得非常不爽,壓抑在心中的怒氣再也遏制不住,狠狠摔上車門,走到她面前,“人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要以為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遷就你。你要我來我就來,讓我走我就走,你把我當什麼了?站街小姐嗎!”

程羽珂已經把自己的位置放低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她心中不是沒有過抱怨,對於姜念衫的性格,一直都保持隱忍的態度,一次次的忍耐,最終變為了爆發時填充的□□,威力之大連她都被波及。

說到底,分開,終究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兩個人共同造就的結果。

“我從沒這樣想過!你難道覺得都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嗎?你何時顧及過我的感受,在你和那個什麼老闆親近的時候!”

啪!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這是一個遲到了兩年的耳光,卻不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變得綿軟無力,反而更加讓人清醒。

“我那時候沒有打你,只因為你是程羽珂。而我今天打你,因為你只是程羽珂!”

掌心傳來刺刺的痛麻感,姜念衫抹了一下眼角,飛快轉身回到車裏,加速倒車駛離了停車場。

失神地看着汽車尾燈消失在視線里,才反應過來的程羽珂垂着頭返回餐廳,機械式地嚼着飯菜,卻只覺得味同嚼蠟。

眼角的淚水在她低頭的下一刻不受控地滴落,滾入盤中。

她只是程羽珂了……

她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路過的侍者來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有人在奔走相告這一奇特景象:夏天夜晚的餐廳里,一位黃頭髮女士獨自用餐,還邊吃邊哭。廚師長是不是哪道菜芥末放多了?

而在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一輛車子停在了中心公園附近,那裏有不少跳廣場舞的大媽,大音響里傳出動次打次的歡快曲子,卻並不能衝散姜念衫心中的悲痛。

她靠在椅背上,心裏狠狠咒罵著散播謠言的傢伙:

誰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淚就不會流下來的?明明更容易流到領子裏啊……

沒錯,她動手打了程羽珂,是不是代表她今後也只是程總編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聽到爸爸說董事會有人主張裁掉程羽珂的時候毅然決定回來,當年因為自己,她放棄了熱愛的編導行業,轉身成為一名小編輯,只是為了離她更近一點。

可是回來之後呢?她們的過去是否也會跟着回來?

她心裏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坎,正是這樣才會毅然決然地拒絕程羽珂的一切好意,復婚的請求更是不可能被答應。

在今天看到戒指的時候她更加惱怒,但她不清楚自己在氣誰。如果她當年能多給她一些安全感,多讓她參與一點自己的人生,結局又是否會不一樣?

她就像是矛盾的集合體,渴望愛意,卻又害怕再一次的傷害,不清楚如何面對,索性就將她推得遠遠的。

“程總編……拜託你清醒一點好嗎?我不是姜總……”

秘書無奈地舉着電話靠在床頭,現在是半夜三點,手機鈴就像催命咒一樣響個不停,一接起來卻聽到一個極其驚悚的名字:

“念衫啊……”

電話另一頭的程羽珂哼哼唧唧,聽語氣就知道一定是喝了不少酒,現在處於神智不清醒的狀態,大概又因為剛吐過,呼吸聲很不平穩,靠近話筒倒有點像正在工作的抽油煙機,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在狂罵:

“程羽珂!你個混蛋!吐在我的GUCCI上了啊啊啊啊!”

程羽珂像是根本沒聽見,打了個酒嗝繼續念叨:“你說我是不是賤……明明那麼愛你還那麼對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程總編!”秘書提高了音量,幾乎要用吼的了,“我是劉秘書,劉悅!不是姜總,你打錯電話了!”

對天發誓,如果她知道把手機借給領導會招來午夜凶鈴,那她寧願再去辦個手機號,對!明天一定去辦!

可是現在怎麼辦呢?論頭銜,不管是總編還是姜經理都是她的上司,理論上她只要服務於姜總,可姜總又是程總編的前妻……自從知道了這個小秘密,劉秘書的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地日漸低迷。

“哎……你在哪兒?需要我去接你嗎?”

秘書要瘋了,但多到爆炸的良知告訴她,程總編喝醉了一個人很危險,出於人道關懷可以去接一下她。

“我錯了……我只是覺得你有時候離我太遠了,我不想讓你那麼累……嘔——”

對牛彈琴啊!還是算了吧,她那麼大個人總不至於再丟了。

於是冒着被打死的風險,索性好人做到底,秘書試着給姜念衫發了條微信:

“姜總,睡了嗎?程總編好像喝多了在給我打電話,怎麼辦,我要掛掉嗎?”

十分鐘過去了,總算來了回復,劉秘書拿起手機一看,差點沒兩眼一黑暈過去:

“你們姜總喝多了,我是她朋友。但是很不巧,程總編跟我們在同一個酒吧,我在想怎麼把她倆分別送回去。”

能陪姜念衫往酒吧跑的朋友,除了姚嘉還有誰?所以此時她正黑着臉瘋狂打字,卻忍不住呵斥分別靠在她肩頭呼呼大睡的兩人:

“你們兩個給我適可而止!”

一個人的酒是寂寞,兩個人的酒是歡樂,三個人的酒,清醒的人最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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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篇寫的我好糾結啊!總之和隔壁老師們的愛情故事一點都不同,兩個人都太過成熟,心中的顧慮都很深,想要關心,想要靠近,又怕之後會重蹈覆轍,這也太難了。

不過實名心疼姚老闆,寂寞的夜還被吐壞了包,又要被夫妻組一左一右夾擊,姚老闆我給你找個伴兒好不好?

姚嘉:“你先賠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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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要和老婆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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