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死小念,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身穿淺灰色家居服的女人盤腿坐在沙發上,擺弄着懷裏的一隻貓,電話夾在肩頭,臉上露出氣惱的表情。
而電話那一邊的姜念衫臉上毫無波動,就像是在接什麼保險公司的推銷電話一樣,甚至還把手機拿遠了些,以免好友的吼叫聲音量過大把她耳朵給震壞:“三天前。”
“你多說兩個字會死啊?”
“……”
“好好好,你也就敢對我這麼狠了。要不是我聽姜叔叔說,我連你回來的消息都不知道。怎麼樣大忙人,今晚賞光吃個飯?”
“忙。”姜念衫幾乎是下意識拒絕,但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趕緊接了一句,“你是不是認識新約出版公司的人?”
“啊?哦,認識啊,之前有過合作,怎麼了?”
“沒事,今晚一起吃飯吧,老地方見,拜拜。”
說完就果斷掛了電話,只剩電話另一頭的女人盯着通話界面久久沒動,緩過神來狠狠捏了一把懷裏貓的臉,咬牙切齒:“你說她是不是有病!”
但隨即又眉開眼笑。
她和這個無情的女人也兩年不見了吧,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不過肯定比她顯老!
晚上八點,穿過擁擠的車流和滿是小攤小販的美食街,姜念衫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家燒烤店。她並沒有穿職業服飾,而是換上了一身輕快的短袖短褲,反而有種女大學生的感覺,在這樣的小店並不顯得突兀。
“大忙人來啦?”
“姚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好像更傻了。”
被叫做姚嘉的女人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雖然是夏天的顏色,但和燒烤啤酒並不相配,甚至已經能預料到上面會沾到油漬了。
“你煩不煩,快坐,我串兒都點好了,放心都是你愛吃的。”
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父輩交好,兩個女生又是家裏的獨子,關係自然鐵的不得了。從學前班到大學都是同一學校,甚至到了大二都在一起合租,直到大三的時候姜念衫答應了某個女生的追求,才搬了出去,不過並未影響到兩人的友誼。
起初聽到好友不直了的消息后,姚嘉第一反應不是激動地大吼大叫也不是厭惡,而是拍了兩下對方的臉:“你是認真的?”
在得到確定的答覆后,她便放好友去勇敢逐愛了,到最後姜念衫成功向家裏人出櫃,她都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她僅僅見過好友的同性伴侶兩次,根本認不記得長相,但只是本着相信好友判斷力的念頭,才放心做她堅定的後盾。
但是現在看來,或許是她把這件事想的太簡單了。幸福什麼的,終究不是說說而已。兩個年輕人湊在一起,結局多半是無疾而終。
“你接手創點新視了?”姚嘉仰頭把杯里剩的冰啤酒幹掉,打了個氣嗝。
“算是吧。”姜念衫夾了一筷子烤茄子送入口中,滿足的樣子溢於言表,接地氣的樣子很難想像得到這人會是出版公司總經理,“對了,你能把新約老總的聯繫方式給我嗎?”
“可以,不過你要這個幹什麼?”
“公事。”
“嘁——”
總說的這麼神神秘秘,還公事,哼。姚嘉送她一個白眼,把新約老總的聯繫方式發了過去,又端起啤酒自嗨。
姜念衫就這麼划著手機,也不說話,總算成功向對方老總表明了來意,抬起頭卻看到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對方似乎也發現了她,有些局促地撓了撓頭。兩人都是這家店的常客,能偶遇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程羽珂揚了揚手中的杯子,隔空跟她碰了個杯示意一下,卻被完全無視。
好不容易見到了,又是這副相見不如不見的態度,昨天又跟她說那樣的話,即使有天大的愧疚,現在心裏也堵得慌,嘴裏的肉突然不香了。
不知道哪根筋搭在了一起,程羽珂竟然站了起來,手裏還拿着沒吃完的烤魷魚,就這麼徑直走到享受燒烤的兩人面前。
“你是?”姚嘉對眼前這人一點印象都沒有,以為是來搭訕的怪人,正準備打發走,卻聽旁邊的姜念衫解釋道:
“她是程羽珂。”
“那個死混蛋?”姚小姐音量陡然增高,引來旁邊食客的側目,反應過來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笑着賠了幾聲抱歉。
眼前這人帶給她的震撼太大,程羽珂早就不是高中那個頭髮剛到肩頭的壞女孩兒了。頭髮慢慢蓄到了一個相當可觀的長度,也畫上了精緻的妝容,高挑的身姿,氣質完全不輸她倆。
可不論人怎麼變,當年做出的混蛋事情是無法原諒的,姚嘉對她的厭惡之情更不會因為短短兩年的時間就消失,於是蹭地站了起來,隔在她倆中間:“你怎麼在這裏?”
“我下班來吃飯啊。”對啊,在飯店不吃飯難道做飯嗎?
“我告訴你,過去的就過去了,別再來招惹我們小念了,你不配!”
程羽珂認識這人,姚氏的千金。但一上來就指責她,管你什麼千金千銀的,總歸讓她心裏不舒服了,必須理論一番。
“姚小姐,我們兩個的事和你有關係嗎?而且我只是上來打個招呼,你不用跟吃了炮仗一樣,當年的事你根本不明白。好了,招呼我打完了,你們繼續。”
“哦對了,我現在是創點新視的總編輯,有合作您可以直接聯繫我。”說著把名片輕輕放在桌角,大步邁回了自己的座位。
留下姚嘉自己張着嘴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張名片,上面確實寫着程羽珂的大名。
“姜念衫,你回來該不會是……”姚小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知道好友回來,卻不知道她回來的真正目的,“你瘋了吧?”
“我沒瘋,我回來也不是為了她,你不要以為我真是傻子會再次上她的當,我們兩個玩兒完了。”
“真的?”
“嗯。”
“行吧,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說完兩人再一次碰杯,有什麼彎彎繞繞,也只有她們自己清楚。
又是周一,從周末爛到爆炸的心情中幾乎是爬來公司上班的程羽珂黑着臉,嘴裏的潰瘍刺刺地疼着。
好不容易能放鬆心情的假期,因為書的問題全都浪費在了和平台交涉上,細算的話路費都花了小兩百。可是平台那邊就跟吃了秤砣一樣,鐵了心要跟新約出版公司合作,簡直油鹽不進。
着急上火的程總編幾乎連覺都睡不好,再加上姜念衫的雙重刺激,她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提刀去新約逼他們老闆放棄出版了。
她有時候真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學編劇的,怎麼到頭來就成了出版社編輯了。還能心甘情願一干就是五年,這和前妻脫不了干係。
“程總編,閱讀平台來電話了,說是要和我們談談《三點警衛》的出版事宜。”
正在撐着頭翻文件的程羽珂眉毛跳了兩下,幾乎是皺着眉抬起頭,彷彿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什麼?哪本《三點警衛》?他們打電話來了?”
“對,在總線,要我幫您轉接嗎?”
“接!”程總編幾乎要跳起來,還帶倒了腳邊的垃圾桶。真不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好報來得這麼快,這塊硬骨頭居然真的被她啃下來了!
“程總編……那個,之前說的貴公司能負責我們旗下圖書出版還算數嗎?”對方的負責人有些尷尬,畢竟前幾天他還很硬氣地拒絕了人家創點新視的邀請,現在又回過頭來求人家。
“當然了,我們非常榮幸能和你們這邊合作,不過方便問一下,新約公司那邊是出了什麼事嗎?”平台的負責人和程羽珂聊得多了,自然就熟了,現在平台再回來找他們合作,最大的可能就是新約出問題了,或是又更改了選題。
“新約那邊本來馬上就能簽合同了,但是他們老總卻突然要求改選題,所以這本書自然就不要了。”平台負責人頓了頓,好像在思考,“不過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你們公司新來的總經理親自給那邊去了電話,不知道談了些什麼。”
姜念衫?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她根本沒必要管這些事啊?
帶着滿腦子的疑惑,程羽珂敷衍了幾句,敲定了面議時間,急匆匆掛了電話直奔總經理辦公室,以至於都忘了敲門。
“程總編,這裏是公司,規矩還是要有的。”
“抱歉。但是姜總,我有話要問你。”
“嗯,說吧。”姜念衫放下手裏的文件,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等着她的問題。
“選題的書目有着落了,可是平台負責人說是新約主動放棄了發行權,還換了選題,是你做的嗎?”
“是與不是都與你無關,我是為了公司利益着想,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
“我就知道是你。”程羽珂突然笑了一下,拉開面前的椅子跟她面對面坐着,“其實我也馬上就談成了,只是再需要那麼一點——點時間。”
說著兩個手指頭一捏,做了個一丟丟的手勢。
在上樓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她腦子裏就理清楚了,姜念衫這麼做,為了什麼為了誰,都很清楚。她明白從新約手下搶書很困難,所以是在幫她。
“是嗎?”
“呃……其實差不多,不過還是謝謝你。”
“你跑上來只是為了說一句謝謝?想混時間也沒必要這樣。”
“不是,只是來看看你。”
“你很閑嗎?我說了如果你閑累的話前台……”
“念衫,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喂?小劉,程總編說她不舒服,你進來帶她下樓吧。”
“哎哎哎!不是,我是說真的,我們倆——”程羽珂手忙腳亂想要解釋一番,卻被飛速趕來的秘書架着往外拉,拼死拼活拉着門把手,使出了吃奶的勁喊了一句,“我們復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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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來吧,殺了我給你倆助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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