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影各成分
重樓跟了飛蓬轉世一路,直到跟入海底城。立於虛空,他瞧着和景天一行對峙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溪風和水碧一開始是發現陌生人的警惕,看清景天的面容后難免震驚,雙方溝通了一會兒之後,則變成了難以適應景天性子的崩潰。
甚至,一神一魔那嘴角和眼皮止不住的抽搐,時刻都想收回不自覺投向景天的目光,然而無果。
倒是紫萱、雪見、龍葵被這一路的波折折騰的心大許多,對此始終都一臉淡定。
一番寒暄后,景天將聖靈珠交給紫萱。但在火山即將爆發、帝江神獸怒吼時,水碧阻止了溪風動手的想法。
“世間之事,若都適可而止,那該多好。”水碧攥住溪風的手,眸中有着通透。
溪風咬了咬唇,終究沒有反對水碧的決定。
他何嘗不明白水碧的選擇呢?神魔大戰將至,可他們倆本身境界有所突破,再閉關一番就能算做元老戰力。無論神界還是魔界,都不可能繼續視若無睹了。
既如此,散盡靈力、魂歸海底,短時間無法恢復修為,無疑是避開爭端、無愧諾言的最佳方法。
眷戀之中,水碧溪風攜手面向東方,同時散盡全身靈力,強大的神魔靈力精華散入水中,令海底那躁動不安的火山漸漸重歸冷寂,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異常的悸動。他們的身影,也同時消失在景天一行人面前。
“也罷。”確實不想放棄溪風的戰力和辦事能力,重樓幾次想要插手,可終究還是沒有出面:“本座成全你們。”他冷眼掃過奉命追捕的兩位巨靈神,轉身便離開了。
飛蓬護短,水碧這令自己都驚訝的抉擇,想必已驚動了他。這幾位不動手還好,若太過死板非要秉公執法,出手將水碧的魂魄抓回去或打入輪迴,那簡直是送上門的出氣筒。
“唉…”事情也正如重樓所料,只聽一聲幽幽的嘆息后,景天在眾人見怪不怪的眼神下,又覺醒飛蓬神魂:“水碧…”
此刻,兩位巨靈神恰好也到了近前。這兩位負責追捕水碧,自然是負責天規的羲和、常羲麾下神官,作為老資格也上過戰場,對飛蓬的本事可謂心服口服。
在看見表情冷然的飛蓬時,他倆瞬間色變,冷汗頓時就下來了,還好很快發覺了浮空島海底城的毀損,才鬆了口氣。
既然是水碧自己乾的,那她顯然是決定不參戰了。瞧將軍冷臉卻沒發作,明顯也是默認。不過想想也對,水碧只剩下虛弱的魂魄,帶回去又必須受罰,恢復還需要天材地寶,費人力物力還不一定大戰前能恢復,又何必勉強於她呢?
“水碧懾於我兄弟威儀,竟然自裁,倒便宜了他們!”找了個明面上能說過去的理由,兩位神界巨靈神當即就打算回去,順便當做今日沒瞧見飛蓬:“今日差事兵不血刃圓滿完成,吾等回去交差吧。”
其實,如今神界消息靈通的高手,還有誰不知道復生之陣的巨大因果?這一戰必須打,也必須有人墜入輪迴再不為神族,將靈力返還給世界。實力高強者,方有活下去的資格,這是天帝欽定。
而大家只要還有良知,便該自己面對接下來的危機,用自己的實力拚出生路,不再連累已負重多年、未曾後悔的飛蓬將軍。
可聽到他兩人這麼說,面目混沌的帝江神獸頓時低沉咆哮不已,後面那四位神丁也有不甘之色。
有一位神丁想了想,便出列朝兩位巨靈神大人躬身施禮,語聲如金鐵一般鏗鏘地說道:“大人,罪魁已死,但魔巢仍在,何不毀了這魔巢?”
“這…”巨靈神略一沉吟,不自覺地就看向飛蓬。
這時,新神丁也看出來兩位神將的畏畏縮縮,於是出列者一拂羽衣,玉面森寒對飛蓬叫道:“神界辦事,閑雜凡人且退一旁!”
喝叫聲中,后三位神丁也衝上前來,二話不說,舉起銀芒天戟便兜頭就砸。
“好膽!”飛蓬本就因水碧之事而心情不佳,見新神族膽敢挑釁,便當即拔劍。
見狀,兩位巨靈神相視一眼,把頭扭向一邊不忍再看。
魔劍應聲出鞘,帶着凄厲無比的紫焰光芒,朝神丁銀戟上猛擊。電光石火間,只聽得“噹啷”一聲宛如滄海龍吟,那四支勢在必得的銀戟槍頭便被盪入海底。
神丁們慘叫一聲倏然消散,只剩下幾個赤色果核樣的東西,靜靜地留在當場。
“我族靈力對魔劍這種東西本就有克制,結果他們聯手都攔不住本將不帶靈力的隨意一招。”沒想到這幾個族人竟脆到這種地步,飛蓬表情一滯,皺眉看向巨靈神:“這點實力,你們兄弟倆也放心帶出來?!而且,他們完全不識本將?”
紅袍巨靈神苦笑道:“將軍,因葵羽玄女墮魔、玉衡軍乃至大多精銳主動解散,天帝陛下為之大怒,知情者都不敢再提起您之名號。是故,這些千年內誕生的新神族,壓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聽得巨靈神這明顯抑鬱的快言快語,飛蓬乾咳了一聲,只得收劍入鞘:“你們立刻回歸神樹之圃,找到他們當初所生處的果梗汁液。”
他叮嚀道:“只要速度快,無需經神樹便能復活。只是靈力大損,需要調息。不過,本將覺得也是好事,千年修為就這點實力,放他們上戰場那妥妥只能當炮灰。如此回爐重造一回,將己身靈力再煉精純一些,也許能多點兒存活可能。”
兩位巨靈神深以為然:“將軍所言不錯,屬下這就照辦。”
飛蓬放心的闔眸,再次陷入沉睡。
原地,醒轉的景天撓了撓頭髮:“咦,這怎麼少了四個人?”
兩位巨靈神眼皮抽搐了一下,他們朝茫然的景天與表情略複雜的雪見、龍葵、紫萱一拱手,便帶着果核、牽着帝江神獸,踏上雲端回歸了神界。
這時,離開海底城的重樓漫無目的走着,原本是想等景天他們上岸,不成想等來了另外一個人。
“雪見有一劫難,我算的便在最近了。”九天實話實說:“但她關聯到的只有夕瑤,夕瑤凝魂聚魄尚在萬年後,無關神魔大局。”
重樓瞭然,未曾阻止,而是和九天一樣默默看着。
果不其然,景天又遭危機,在邪劍仙手裏重傷垂死。
瞧着邪劍仙得意洋洋而去的背影,重樓眼底滑過殺意,但還是沒有跟過去。
他默默看着唐雪見抱劍跳入魔爐,再看九天打出一連串複雜的手印,將唐雪見的魂魄和夕瑤情絲分開收回,心中瞭然。
“唐雪見的靈智,本就是夕瑤情絲所推動生成,你取出情絲,可助夕瑤凝魂聚魄后儘快恢復。”重樓低聲說道:“而頂尖神樹之果融入照膽神劍,消除邪障、不退反進,對飛蓬接下來救世有利。”
九天點了點頭:“不錯,且我取出情絲,唐雪見只是她自己。她好歹也追隨了飛蓬這麼久,算是參與了救世大劫,即使失去了天生的頂尖神果資質,可這由神樹孕育的魂魄本就不弱。再有人間功德打底,修鍊頂多稍慢,但前路平坦、少有阻礙。”
這時,只見一道雪亮的光華從奔騰的魔爐烈焰中飛出,攸然來到景天手掌:“神、劍、照、膽!”他驀然間仰天狂嘯,直震得劍冢四壁發顫,卻忽然就流下兩行淚來。
“經此一役,景天想必大有長進。”重樓嘆了口氣,竟有幾分不忍:“可此女無事的消息他不知道,想必會很痛苦。”
九天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愛屋及烏的樣子啊。”她邊笑邊搖頭,卻沒有心軟的離開了。
重樓無聲一嘆,跟着景天回到了蜀山,又是一番劇變生成。
當然,世間種種不被眼高於頂的魔尊放在心頭,他始終注視着心上人的轉世之身。直到鎖妖塔之變,重樓正欲出手阻止,驟然色變。
這一瞬,重樓清晰感受到天道投下的注目。這是人間劫難,與神魔無關,想要參與進來,只能像飛蓬這樣洗去氣息、封禁靈力。
自己以完好無損之身若膽敢跨前一步參與進來,那待到離開人界,便會立即遭到有史以來最重的天罰。僅僅是這一個瞬間的遲疑,重樓便來晚一步。待他掙脫天道束縛落地時,紫萱已香消玉殞。
“天下竟有我力不能及之事…”魔尊黑着臉站在那裏,驚怒出聲的同時,心裏亦有不可言說的慶幸。
若沒有紫萱的犧牲,沒有作為外力的水靈珠,那封印鎖妖塔需要的水靈之力,又將從何而來呢?自然只有飛蓬,他為風雲之子,天生九層風、一層水。
紫萱一路走來,遇事可不及景天那麼坎坷,所獲功德相對不如飛蓬,剝離所受的傷勢同樣也不會如飛蓬那麼重。
可景天若是以自己去封鎖妖塔,他在隕落的同時,本就被汲取了魂靈中與生俱來的水靈之力,再瞬間被剝離融入魂魄的大量功德,那會落得什麼下場,便可想而知了。
好在飛蓬無事,自己就只需要救女丑。只是想到驕蟲現在可能已發現不對了,重樓心裏就暗暗叫苦。再看痴痴發獃叫着“紫萱”的徐長卿,他自然更不順眼。
“拿開你的手!你不配碰她!”重樓厲聲吐出一句冷語,一團灼熱的魔火從他手中生髮,轉瞬飛向徐長卿伸出的手掌,那是鎖妖塔的方向。
徐長卿一驚,頓時縮回自己的手掌,同時回過身來喝道:“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重樓怒發如狂,冷笑道:“本座要毀了鎖妖塔!”
若劫數真是天誅設計好,專門針對飛蓬的,那鎖妖塔里蠢蠢欲動想侵佔人間的惡妖們,必然都是他想收復的爪牙。
要不然,怎麼解釋裏頭最有威名、地位和號召力的天妖皇,恰好死在飛蓬手裏?正因為天妖皇死了,其他妖族才會是一盤散沙,更方便有心之人控制。甚至可以破壞掉人界,進而讓人族氣運大幅度受損,直接影響女媧復活之事。
不過,本座何必順着你的思路走?天道規則運轉,顧忌人界承受力,哪怕註定會有天罰降下,也是在界外。所以,只要本座現在直接毀掉鎖妖塔,一舉幹掉這些本就惡跡斑斑的妖族,不就都解決了嘛,一勞永逸!
徐長卿大驚失色,也不顧對此人的畏懼,一振手中七星劍大叫道:“無論你是誰,我絕不讓你這麼做!”
“哼!不讓?”重樓森然道:“你有這本事嗎?給本座滾開!”他直接一甩手,便把徐長卿丟到了一邊。
徐長卿沒想到他如此蠻橫,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你!”
“慢着!慢着!”景天看情形不對,忙跑過來擋在兩人中間。他面朝重樓,張開雙手阻攔:“重樓,你決不能再毀鎖妖塔!”
見他跳出來,重樓不由一滯,憤怒叫道:“你…你竟然幫這個沒擔當的混蛋?本座早就提醒過了!他還蠢的什麼都沒發現、什麼都不去想,硬生生讓紫萱為了水靈之力犧牲自己!”
說話時,魔尊臉上魔氣蒸騰,紫光灼灼,十分惱怒。要是女丑沒把魂魄搭進去,他現在只需要以自己的魔力化為水靈之力。縱然需要轉化、耗費極大,也比把融入封印的魂魄救出來,再散去魔力封塔容易。
“不是,我不是幫他,我是在幫紫萱姐!”景天苦口婆心道:“她犧牲性命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這鎖妖塔完好嗎?你怎能忍心毀掉它?”
重樓怒不可遏:“我不跟你瞎扯,毀了鎖妖塔、滅殺裏頭的妖族,本座自然有辦法救回她的魂魄,你給我讓開!”
“不行。”景天寸步不讓,對徐長卿和龍葵道:“你們留在這裏,我來和重樓說。”
他衝上前去攥住重樓的袖口,把人強行拉到一邊,肅然道:“重樓,魔尊大人,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以你的身份在人間不可能沒限制,你要毀掉鎖妖塔,又要付出什麼代價?!”
重樓一下子沉默了,臉色略微好轉:“原來,你是因此不讓我動手。”
“也不止如此。”景天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乎紫萱姐,紫萱姐犧牲自己,我們大家也很難過。但這是紫萱姐心甘情願的,她要犧牲自己來護佑人間生靈,這是女媧族的宿命,這個你作為魔尊,不會不懂吧?!”
重樓眸中血色閃了一下,冷冷道:“那憑什麼她死了,徐長卿卻能用她的內丹長命百歲?”紫萱的內丹是女丑的東西,充滿了靈力,救出女丑的魂魄,再以內丹為之蘊養,想必會有不小的效果。
“如果沒有內丹,就沒了寄託思念之物。”景天眸中閃現點點無奈:“徐大哥只要還活着,就再也擺脫不了這份思念和愧疚。於他而言,這份懲罰已夠重了。”
重樓默然無語,景天又道:“此次人間大劫的最後一難,便是鎖妖塔里被鎮壓多年卻未死的妖魔,他們一旦逃離出來,勢必要成為人族的巨大災難。重樓,你確實能毀掉這裏,可整個人間能鎮壓這麼多妖魔的地方,也就僅此一處。”
這裏要是毀了,以後再有擒住了卻殺不掉的大妖,該如何處置呢?景天拍了拍重樓肩膀,嘆道:“所以,我真不能讓你毀了塔。如果你有把握救紫萱姐,那水靈之力就我去頂上。我記得我夢見過,我的魂魄是九層風、一層水,應該行。”
重樓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來,冷聲道:“哼,最容易的辦法不用!罷了,我和紫萱定過誓約,以此為引,能將她的魂魄拉出來。至於漏洞,以我魔力化為水靈之力,頂多散盡魔力。本座樂意讓她欠這個情,便輪不到你!”
紫萱是不能等到自己趕來嗎?不,她是故意犧牲自己,將內丹留給徐長卿的。只怕紫萱早已有了預料,只有這一世她才是“紫萱”。
等女丑歸來,自己一定要先發制人笑她一頓,這一世眼光比紋姬還差,自己說什麼都是比徐長卿好的吧!
景天“嘖”了一聲:“行行行,為了紫萱姐…”他搖了搖頭,目視重樓回過頭,走回鎖妖塔前,眸中是不自知的失落和哀傷。
重樓卻是心想,我費了那麼大勁,不就是為了讓你救世不會受到重創嘛。要是救出女丑,漏洞你去補,那我真是白費勁了,還是自己辛辛苦苦堵上去吧。
鎖妖塔前,幾人目睹了最絢麗的一幕——絕艷的紫金色光華,從重樓身上升騰起來,一點點化作最澄澈的淡藍色,飄入到鎖妖塔中,其中有不少光華幻化為濕潤的水霧,瀰漫在山間,仿若煙霞仙境。
直至結束,重樓腳步一個踉蹌,被一抹紫衣扶住。
才恢復過來,紫萱的表情有些複雜,輕聲道:“你小心。”
“無妨。”重樓搖了搖頭,瞥了一眼激動衝過來的徐長卿,淡淡說道:“你挑男人的眼光不怎麼樣,建議換一個,起碼也要我這樣的吧。”
紋姬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當然,這話不能讓驕蟲知道,不然我這幾天別想休息了,時時刻刻都要提防他用毒瘴神匕捅我。不過這麼一來,得紫萱此生結束,女丑才能恢復意識了。
徐長卿激動的表情一滯,景天和龍葵在後頭齊齊捂臉。
眼見失去魔力的重樓要被打,景天趕忙把人拉走。他還給龍葵使了個眼色,讓她留下來勸生氣的徐長卿。
結果走在山間,見重樓臉色蒼白,景天剛露出擔憂之色,心懷歉意的紫萱拉着徐長卿和龍葵,又追了過來問道:“魔尊,你還好嗎?”
重樓淡淡一笑:“我很好。”能不好嘛,事情解決了,自己頭頂上的天罰因為自己暫時沒魔力離開人間,也降不下來。
“你沒了魔力,是不是回魔界恢復更安全一些?”紫萱嘆了口氣。
重樓腳步一頓,搖了搖頭:“不!我魔力已失,不能再回魔界。”大戰在即,可父神沒復活的緣由本就是因自己,歡兜他們保不準已經知曉此事,很可能以身犯險做些什麼。為了魔界不內戰,有辦法也不能以這種狀態回去。
這時,景天已故意緩下腳步,徐長卿雖不太高興,可也沒阻止重樓和紫萱攀談。但不同的是徐長卿態度還算平和,而景天眼底有着幾分茫然。
只因景天總感覺有微小卻持久的疼痛,像是指尖被針輕輕刺中,疼的扎心,一時就出了神。
少頃,重樓轉頭看向景天,帶着幾分笑意道:“雖然沒了魔力,可有些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景天回過神,打起精神正想問,便瞪大了眼睛。他瞧着自己身上多處的印跡,驚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刻下這個,無論怎樣我也能找到你。”重樓唇角彎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人間我大概得多留些年,有這個定位,我會找你喝酒的。順便,也能比比武。”
景天頓時有些頭疼,重樓笑言道:“當年,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識,你明明也享受戰鬥,幹嘛苦着臉?”
“而且,現在你是人,我也是人。”聽見紫萱和徐長卿依依話別,說起三生情緣和女兒,重樓心知他們的愛情即將結束,心中忽然有了幾分慨嘆,看着前方喃喃道:“人仙…殊途…殊途…你我卻一樣…是人…”
人仙殊途,神魔更殊途。要是有朝一日,自己和飛蓬能摒棄種族立場之別,該有多好?哪怕是當人,輪迴之中相守,自己也可以接受。
可惜,哪怕為了讓父神復活,自己是有意在達成帝王道一驗三皇境界戰力后,轉而辭去魔尊之位,於混沌里謀求真正突破。但飛蓬這個神將,再能與自己傾力合作,也永遠不可能脫離神魔之爭。
立場敵對這根刺,永遠橫亘在自己和飛蓬之間。山風裏,重樓目光怔忪的盯着前方,平素張揚的笑容不經意間染了一層澀意,讓景天跟着心中一澀。
而重樓的喃語,紫萱心中瞭然。她目送徐長卿離去,回眸對重樓微微一笑,美目中有着幾分鼓勵。
這一來,倒像是重樓和紫萱相視一笑。景天看着這一幕,扭頭和龍葵嘻嘻哈哈了幾句。疼痛不再發作,屬於飛蓬的那顆心卻徹底沉了下去。
此次一別,景天與重樓再相見,已是經年。
景天正在清洗女禍遺迹搬出來的古董,重樓來到他身旁,正好一眼看到了紫萱的衣服。
他的語氣,頓時就變得有些艱難了:“你們…住在一起?!”天道保佑,千萬別讓女丑的轉世自徐長卿之後,又看上飛蓬轉世,那樣自己和飛蓬豈不是要被驕蟲追着捶?
“不,不是,我住在半裡外。”景天搖頭:“女媧遺迹中的寶貝太多了,放不下,分一些放到這裏,紫萱姐有時候也幫我漿洗縫補…”
這時,屋裏傳來了嬰孩的哭聲。
重樓稍微問了問,最後朝屋子方向看了一眼,完全沒有和紫萱見面的想法:“我走啦!”自己不擅長帶孩子,尤其是經歷過魔族一群群熊孩子之後,想起來就無比頭疼。這種艱巨任務還是交給飛蓬轉世吧,誰讓飛蓬對帶孩子素來有心得。
景天笑得有點鬼:“哈,你不上去看看?”
“相見不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重樓文縐縐的來了一句,然後還是沒能止住笑:“好了不逗你。”也就在飛蓬面前,他才能這麼放鬆,哪怕只是轉世:“我知道她平安就夠了。你家裏有人嗎?”
他的聲音里,帶着景天顯然沒有察覺到的試探。在知曉沒有時,重樓眼中透出了幾分淺淺的欣然:“那我在你家等你,記得帶酒來,不醉不歸。”
景天撓了撓頭:“不是要比武嗎?”
重樓微微一笑:“今天…我只想喝酒!”
天道真不是一般的狠,完全沒有遮掩。這可能,也有天誅的手筆吧?反正,各族如今都能占卜到自己魔力盡失躲在人間之事。如果不是人間實在太難進來,也不會最近只來了一些小人物。
但就算如此,也足以讓自己疲於奔命。只因信物可以奪取,人可以冒充,敵友極難辨析。他壓根不敢信任何一方,只能一味躲閃,等對方不耐煩再裝的時候,抓住破綻殺個回馬槍。
不過,這些目前只是小嘍啰。想也知道,各界針對這個絕妙機會,絕對已討論出了殺招。在與赤霄他們派來的人相認前,自己必須堅持住,不然真有可能陰溝裏翻船死不瞑目。
還好,景天這裏可以完全放心,而景天渡過救世大劫后實力大增,也有自保的能力。今夜,自己可以在此休整放鬆一番再離開。至於別的就算了,飛蓬是神,自己是魔,大戰在即,自己怎麼能為難他呢?
一夜推杯換盞、無所不談,重樓天亮離開的時候,眸中隱有笑意。哪怕魔力恢復還要一些年,但看着飛蓬魂魄無恙,自己也不會後悔鎖妖塔前那般做。
更不後悔在這種要緊關頭,以劍靈轉生之法,將飛蓬轉世之身支去鬼界,令他不會因此番各界圍剿自己而受到牽連。
後記
史載,六界紀元二十萬餘年,神將飛蓬轉世之身參與人間大劫,魔尊重樓下界相幫,散盡魔力。事後遭到各族派兵圍剿,神將轉世恰好前往鬼界不在。
魔尊幾經生死,終恢復修為大殺四方,卻在離開人界后遭受天罰,重傷回到魔界。當年,神魔大戰爆發,持續數千年,神將飛蓬就此再無消息流出。
此戰,神族一敗塗地,魔尊一舉佔據神界,下令不許魔族以多欺少、倚強凌弱。只許同境界一對一決鬥,勝者為王,敗者不死即為俘。
神界為此折損大量人口,而就在魔尊統治似乎全無破綻之時,神界忽然封閉,深入腹地的魔族盡數隕落,可謂損兵折將。各界才知,神將飛蓬已再次出手。
但神將亦為此付出慘重代價——百年後,神將魂魄回歸神界,已是魂飛魄散邊緣,正是魔尊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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