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情痴
生為奴子,長於綺羅,卻從不曾沉溺於富貴豪華,又兼少年驍勇,初戰便勇冠全軍,之後更大破敵軍、封狼居胥。重樓立於虛空,看着霍去病意氣風發的樣子,臉上不由露出些許感懷之意。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一世和飛蓬少時還是蠻像的。可終究有盡頭,沒多久霍去病便重病卧床,隱身在側的重樓待房間再無他人時,揮手想為他治癒。
但霍去病忽然睜開眼睛,倏忽一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存在,可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
重樓手一抖,紅眸露出訝異,從隱處走了出來:“你怎麼發現的?”
好奇的瞧着重樓明顯不是人族的裝束和容貌,霍去病灰白的臉上顯出一分笑來:“我不信鬼神,但之前大戰那個怪模怪樣的巫師極受保護,還信手射來黑光,看着確實不是普通人。”
結果,那黑光半途忽然湮滅,而巫師一臉不可置信的死去,當時他聽見了一聲冷哼,內中儘是桀驁不屑的意味。可四周沒人察覺,霍去病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
但現下看來,原是真有這麼一個“人”,在時時刻刻護着自己,或者說是護着久遠之前的“自己”。
重樓有些不自在的撇開頭:“躺着,我給你治病。”
“不知道我們前世是什麼糾葛,可我要說一下,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霍去病輕嘆一聲:“我有感覺,這一次肯定會死。”
重樓本沒有理會,但半晌后,他還是蹙眉收回了手:“勞累過度!”
“血戰沙場,年歲有限,也不意外。”霍去病的臉很蒼白,卻並未多少不甘,更多的是洒然和平靜,只淡淡一笑:“你走吧,來世再見。”
看他闔眸,重樓抿唇,他起身道:“非是來世,飛蓬,我去鬼界等你!”
可魔尊此舉,迎來的是鬼界對他進入的抗拒,和好不容易闖進去,飛蓬已跳了輪迴井的結果。
面對重樓的黑臉和煞氣,酆都淡定的聳聳肩:“魔尊最好勿痴心妄想了,只要他還是飛蓬,就不能與你見面,這是天帝伏羲之意。你若真為飛蓬好,就少來鬼界,不然轉世次數過於接連不斷,魂魄之力被消耗可不是好事!”
死劫還沒解開,再加上伏羲非常不爽飛蓬為了你和他爭執,你想那麼快見飛蓬,是不可能了。
況且,我說的也是真話,天道所賜機緣構造的幻境,確實能讓飛蓬煉化七情六慾,以為人時種種體悟人間百態。但輪迴本身削弱魂魄,才需要飛蓬在歸來時,多加調息以養護神魂。輪迴頻率太高,可並非好事。
滿肚子怒火的重樓,聞聽此言第一反應是毫不猶豫的一記重拳。
酆都當然不可能示弱,雙方乾脆利落的大打了一架。
好在彼此都有分寸,所有動靜封鎖在方寸之中,並未外泄。除了實力極強如鬼王、土魔神外,鬼界少有人發覺。
一通大戰後,重樓終於冷靜下來,他絲毫沒管揉手的酆都,撕開空間裂縫,就直接回了魔界。
可這一次,重樓剛剛回去就被赤霄、瑤姬、女嬌還有驕蟲給截住,聽幾位好友說起這一次神魔大戰,他的臉色漸漸嚴峻。前次大戰前,他以共工算計神界失去祝融和慳諛、長琴,本身卻中了飛蓬的陷阱,不得不狼狽逃出神界。
而這一次未曾插手,一方面是斫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鬼界。鬼界處於幽冥,居在人界背後,要往神界往往要先到人間。他留在東海,制衡祝融的同時截斷了通道,令後土極其座下神官無法返回,本就是防備飛蓬留了什麼。
結果還是沒攔住,這一戰神界所用陣法進步極大,特別是失衡的頂尖戰力之爭,神族最高層聯手展開一個前所未有的巨陣,配合被天帝重塑的神魔之井空間,硬生生將魔族眾長老困在其中掙脫不了。
這般仗着陣法之力,神魔兩方高手居然打成了平手,且皆無法插手其下的較量。至於下層,明明精銳戰力不在,但神族偏偏依靠千變萬化的與曾經截然不同的戰陣,與魔族戰士平分秋色。
重樓血瞳一片若有所思的玩味:“好手段!那些陣法,我族擅長陣道的高手,看出什麼沒有?”
赤霄面沉似水:“沒有,幾乎完美到天衣無縫。事後我命令麾下強者拿了記憶影像來,召集族內擅長陣法者研究好些天,也找不到任何破綻!”
瑤姬也頷首:“我懷疑,這大概是神族壓箱底的東西,但現在用出來,也正是時候。”
驕蟲、女嬌和女丑都點頭表示贊同。
“呵,明人不說暗話,本座知道你們的意思。”重樓敲敲手邊的杯盞:“陣法或許是飛蓬所為,但光有陣法是不行的,能把戰局統帥成這樣,絕非九天所能駕馭。看來,前段時間嬴政前去神界,是在飛蓬的授意下,和軒轅氏通了氣。”
想到三族之戰時,被軒轅氏和飛蓬支配的恐懼,在場幾個魔通通無言以對。
“這倒是好事,總比日後快成功的時候,發覺軒轅突然蹦躂出來要好。”重樓的神色並無氣餒,反而還帶起幾分笑意:“而且,軒轅這個素來不受神族高層們信重的昔日異族首領出手,也代表一點……神族高層已黔驢技窮了。”
赤霄嘴角抽了抽:“魔尊,本祭祀打斷一下。軒轅多年未曾出手,能勸動他的怕是只有神將,而以他驚人的智計,你是怎麼得出神族已無計可施的結論的?”
“多年未曾出手?”重樓微笑着反問道:“那不妨我們現在請葵羽天魔女來問問,就問他們墮魔一事,軒轅可曾插手,如何?”
開玩笑,葵羽雖然剛烈強勢,但能把他們有心反叛的消息給遮掩的分毫不漏,說不是軒轅乾的,他立馬自己給自己一巴掌!
現場一片寂靜,重樓此言確實給他們點出了一直以來的疏忽——如果天魔族的出現,軒轅確實插了手。那軒轅此刻再動手,便說明他在神界已是喧賓奪主。以飛蓬的性格若非確定神族高層不堪大用,又怎會無可奈何之下請軒轅統軍?
“知道這些,似乎也沒什麼用吧。”女丑嘆了口氣:“事已至此,我們難不成還能來個反間計,離間軒轅和神族高層的關係?”
被魔界攻克的危機近在眼前,哪怕是眼界最狹窄的神族長老團,現在也絕不會對軒轅過河拆橋的啊。
“無妨,這一戰你們不是很好嗎?本座並未插手,可你們已達成和神族的元老戰將們相互牽制的局面,那便證明軒轅氏已用盡了心力。”魔尊唇角彎起一個冷厲冰寒的笑意,一字一句、充滿鏗鏘肅殺之意道:“下一回,本座親自領軍!”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魔界一方論戰,並為下次戰爭做鋪墊時,飛蓬也撞上了難關。
說起來,自從飛蓬下界、神魔之井重塑,神魔大戰便已不是百年一次,而是雙方厲兵秣馬、陳兵邊界,隨時可能掀起戰火。
或許是秦時重樓出手太狠辣,餘下數百年人間少有成氣候的妖魔。於是,諸葛孔明這一世,在這璀璨亂世里,留下了斑駁痕迹,卻與妖魔毫無聯繫。
只不過,這一世有太多不舍和遺憾,以致於飛蓬再度回到鬼界,破解幻境花了許多時間。
久到諸葛孔明的故人全來了鬼界,久到後世稱之為蜀漢的那個陣營,到處尋覓他們的丞相,久到三國歸晉,久到魏蜀吳同歸於好,被嬴政勸的盡數留在鬼界歸於他帳下,都未曾出關。
這一日,鬼界嬴政府邸之內,舉行了一場酒宴。宴席上的氣氛挺不錯,嬴政居於主位,威嚴大氣又不失親切。
秦朝眾臣皆在不說,三國諸人也都在,如桃園結義的劉關張,竹馬之交的孫策周瑜,君臣甚篤的曹操郭嘉,而除此外還有兩人,是姜維和趙雲。
他們倆的座位不在眾人之中,而是在嬴政附近。這是嬴政的安排,雖然其他人心裏各有思量,卻誰也沒有點破。
但就在熱熱鬧鬧的時候,對面沒有牌子的府邸一聲巨響,鬼界特有的各種植株盡數翻滾爆炸、四散開來,把這裏的鬼修們砸了個正着。
“咳咳。”嬴政首先撥開灰塵,黑着臉喝道:“飛蓬,你搞什麼?!”
清朗如清泉石上流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真切的歉意:“抱歉,打破幻境最後一擊用力過猛了。”
面容還是諸葛亮的飛蓬撣去灰塵,緩步走了進來。他環視一周無語了,這裏全是熟人啊。
這麼想着,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飛蓬迅速解開了魂魄上的偽裝,露出了真容:“我閉關多久了?”
“神魔大戰結束有些年了,有軒轅氏出謀劃策,魔尊又未曾出手,自是神界略勝一籌。”嬴政走上前去,有些關切的問道:“後土來找你好幾次了,你全在閉關。怎麼,是諸葛孔明這一世七情六慾過重嗎?”
頂着四周越發灼灼的目光,飛蓬點頭嘆了口氣。他轉過身招了招手,還懵逼着的姜維和趙雲已被一陣風卷到了他身旁。
仔細打量了一番,飛蓬又偏過頭道謝:“多謝,你給他們倆打了個不錯的基礎。”
“你確定收徒?太子長琴和水碧都沒名頭。”顯然已對飛蓬的往事頗為了解,嬴政下意識出言問道。
飛蓬淡淡說道:“總得伯約自己同意,我是打算安排他去神界磨練一番,但這蠻危險的。”
他頓了頓,眼神在趙雲身上打了個轉,搖首道:“子龍就算了,驚鴻當年說過,他不想再被神魔之事牽連。”
是的,嬴政之所以除了諸葛孔明的弟子姜維,還留下了趙雲,正是因為他身上,有來自於重樓的魔印。
“?”趙雲一頭霧水,眼神卻還是和過去一樣,充滿了尊敬和信服。
而其他人完全沒聽懂,同樣一頭霧水。
嬴政猛然扭頭,把趙雲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慨嘆道:“原來,這就是楚驚鴻啊,真看不出來!”
飛蓬瞥了他一眼,伸手點在趙雲的頭頂上。重樓的封印很是巧妙,但那是通過陣法,哪怕不動用靈力,自己也能短時間解開。
很快,趙雲的目光發生了改變。或者說,這次該叫他楚驚鴻了。他微微一笑,對着飛蓬行了個禮,眸光清正而坦然:“老師,好久不見。”
“不改變主意?”飛蓬這麼問着,藍眸里儘是笑意。
楚驚鴻搖了搖頭:“這樣很好,輪迴中若有緣,自會再見。”他摸了摸額頭,那裏有淡淡的魔族印跡:“您也保重。”
“好。”飛蓬的手指拂過劍鞘,照膽神劍落下人間,但重樓為自己煉製的劍鞘還在,上面有一枚寶石,那是楚驚鴻當年送自己的拜師禮:“重樓可能還會來鬼界,你要等他嗎?”
楚驚鴻卻是拒絕了:“不了,弟子很好奇,這次神魔大戰什麼情況。”他眼睛裏滿滿都是好奇,但也有不改其志的堅定:“聽完,弟子就去輪迴,無名老師那邊還是不見了。免得弟子受不住誘惑,入了魔界。”
飛蓬啞然失笑,正在此刻又有一人趕到,是後土。
他先看了看四周,然後便盯向嬴政。
“這裏都是我的人。”嬴政抬手設下結界,然後招呼一群鬼把大廳恢復原狀,最後率先坐下來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飛蓬好笑的搖了搖頭,將姜維、楚驚鴻一左一右按在了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才對後土說道:“說說吧。”
見神將沒有意見,後土便也沒有反對。
聽他說完從嬴政去神界說到軒轅統帥此番戰役,取得了不錯的戰果,飛蓬輕輕嘆了口氣。他將目光投向楚驚鴻,視線里滿是鼓勵之色。
“咳,後土前輩。”聽故事果然要付出代價,楚驚鴻無奈之下還是開了口,而他這一開口,便盡顯作為神將、魔尊雙方弟子的能耐。
只聽他道:“諸位都高興太早了,礙於天道,魔尊確實不能炫耀武力,可哪怕軒轅暫領神軍,全力以赴也只能對付沒有魔尊的魔界。”
“如今,軒轅已經暴露,下一次便會是神界真正的災難。”說到此處,楚驚鴻特意看了一下飛蓬的臉色,見他點頭贊同便繼續說了下去:“一旦魔尊出馬,只需要效仿神界,讓魔界長老們以陣法困住神族高層,他自己揮軍而下便可。”
後土總算從神界守住了的欣喜里回過神,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飛蓬語氣淡淡的總結了一句:“本將只問一句,若爾等盡數被困,那單論兵法,現在的神界有誰,可堪與魔尊為敵?”
此言一出,後土的臉色登時難看之極。
而飛蓬也托腮深思起來,緊凝的眉心說明他現在的狀態,令土魔神沒敢動彈。
嬴政倒是很淡定,甚至尤有興緻喝茶,還給李斯等人打眼色,讓他們招呼同僚,特指已從發覺諸葛孔明實為神界神將的輪迴之身里回過神的三國鬼修們。
良久,飛蓬出聲了:“驚鴻,你應該已經想到辦法了吧?”
“老師,您這是為難我啊。”楚驚鴻快哭了:“弟子真不想管神魔之事,更何況弟子能想到的,您只會想的更深遠呀。”開玩笑,這種噩耗,我才不要開口呢,哪怕您自己已經想到了。
飛蓬望着楚驚鴻,幽幽道:“為師知道,但為師窮慣了,不想開口說出那麼…令本將肉痛的辦法。”
“噗。”楚驚鴻發誓,他真不是故意笑出聲的,可實在是忍不住。面對飛蓬陡然變得更加幽深的藍眸,他趕忙握掌成拳,硬生生堵住了自己的嘴,但那雙肩膀還是抖啊抖的。
後土聽得一臉懵:“到底什麼辦法啊?”
“唉。”飛蓬嘆氣:“牽制的魔尊無法統軍,只有同級別才能做到,想讓懶散如燭龍出手,本將怕是多年身家一朝縮水。”
後土:“……”
“算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飛蓬手中閃過一抹亮光,一枚水晶透亮的玉石出現在手裏。
神將藍瞳中掠過一絲不舍,側頭未再看,而是直接塞到後土手裏:“你持此物進入本將樹屋,青穹風神珠在我下界前被放在那裏了。裏頭有本將於混沌所得的全部,縱然強如先天生靈,也不可能不動心!”
幸好自己提前把所有酒取出來了,也幸好驚鴻送的拜師禮寶石,本就是空間系儲物神器。那些身外之物雖珍貴,但總歸比不過重樓親自釀的美酒。
“飛蓬…”後土沉聲道:“你破費了。”要請動燭龍,那禮物不能靠數量,要靠質量,以他們元老境界修為是湊不齊的,只有飛蓬手裏才有。
飛蓬淡淡一笑:“本將雖被貶謫,但神將之位尚在,不是嗎?”他丟下此言,一手拎起了楚驚鴻:“我送這小子去輪迴,伯約,你也隨…為師來。”
這個自稱令姜維眼睛亮了亮,立即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嬴政對後土敬了一杯酒,笑着送客:“土魔神還有要事要辦,我就不留客了。”
後土握緊玉石,神色沉重的抱了抱拳,轉身也走了。
飛蓬未盡之意,他其實知道,燭龍素來與天帝交好,魔尊現身見他出手,很可能以為是天帝警告,自是短期內不敢造次!
以這種方式,飛蓬為神界爭取最寶貴的時間,能讓軒轅氏和神族高層磨合下去,爭取如臂揮指,這才是神界真正的希望所在。
後土的身影一閃而逝,而廳堂內,一群鬼圍住嬴政,實在是難以抑制對飛蓬的好奇。
飛蓬這一去,把楚驚鴻再次丟下輪迴,轉頭問了姜維的想法,在對方願意前去神界磨練后,便開始傾囊相授。當然,他也沒忘記提點姜維,非常重要的一點——
後土此番說起大戰,也提到了嬴政與軒轅氏達成協議,通過談判每百年從鬼界帶走幾位人間帝王將相之屬。姜維可以用這樣的身份去神界歷練。但參與神魔大戰期間在戰場上,千萬勿要暴露師承,那樣很容易被集火。
這個問題令姜維忍不住想笑,接下來就迎來了全方位的訓練。楚驚鴻昔日還有重樓的訓練方法給他打底,姜維總歸只是個普通人類出生,心裏幾乎叫苦連天。但他終究是個心志堅定之輩,竟是實打實的受了下來。
在此期間,諸葛孔明的故人常有上門,比如劉關張,便來和飛蓬品過茶喝過酒;再如曹孟德和郭奉孝、孫伯符和周公瑾,諸葛孔明一生與妖魔無關,可不知為何竟有陰陽眼,能見鬼魂之屬。
因此,他和郭奉孝、孫伯符倒是能稱一句朋友,因為被他們纏上過,不得不親手以特殊方法燒了美酒佳肴。次數多了,雖本質上陣營不同,但諸葛孔明看着看着就習慣了。
飛蓬現下想來竟是恍如隔世,他瞧着對面的成雙成對之狀,眉宇間一片舒朗的笑意,舉起酒觴一飲而盡:“恭喜,當浮一大白。”
與此同時,似乎是教一個人還嫌手癢,飛蓬直接對嬴政、鬼王和後土都發出了邀請,言鬼界天級以上的高手若願意,可在他出關且還輪迴之前來府邸討教。只要他能教的,都不會藏私。
這個消息引起鬼界一片轟動,堂堂先天生靈境界哪怕被封了靈力,也不是他們這等普通天級能夠觸及的存在,願意給大家這樣的機會,何其難得?很快,便有了第一個敢上門的,以至於掀起一番浪潮。
這種情況下,後土座下有神官上門,也就絲毫不顯眼了。值得一提的是,負責每百年帶着內部抉出的帝王將相魂魄上神界的,本就是後土座下神官。
他們回到神界后,有長老團安排換防,換一批換一批再換一批來鬼界,自是不足為奇。可通過這種方法,神界多少神官戰士受了神將教導,冥族又有多少人多年不進的瓶頸,因神將指點而鬆動,這影響卻是魔界推斷不了的。
但等到容琦發現不對的時候,冥族內部除了昔年和蚩尤相交過的,已盡數偏向于飛蓬了。這個結果讓鬼王師徒面面相覷,對飛蓬私下裏佩服的五體投地。
當然,飛蓬也不是沒有收穫。不論是鬼族還是冥族,居於鬼界多年,手上都多少有能儘快恢復魂力的天材地寶。
他們受了飛蓬教誨,一次兩次三次,多了便不可能不背負因果,之後自是帶着禮物上門。飛蓬當面一律不看,只是很溫和的收下來,依舊耐心細心的指點他們,全無好處到手就鬆懈的樣子。
時間一長,整個鬼界對神將都印象極佳,以至於不少晉級為天級的鬼修,選擇歷練地點時明知道危險,也前去神界了。
這麼大的動靜,重樓自然不會不知道。但飛蓬用的是實打實的陽謀,他無法阻止,更不知曉飛蓬又一位親傳弟子,已學了一身適合於神魔疆場的兵法、戰技,在這樣的掩護下悄然來到了神界。
無奈,重樓只得也加緊練兵,並加大對神界邊域的施壓。就在這神魔大戰即將打響之際,神族再次派使者前來,與後土座下神官匯合,將一起帶走鬼界內部遴選出的、願去神界的帝王將相魂魄。
嬴政召開宴會,其嫡系及被選之人皆盛裝出席,決定去往神界者很認真的聽着鬼界少主對他們所說的注意事項。
飛蓬混在宴會裏,對自己的朋友們疏朗一笑,便躲到角落裏混吃混喝,他表情是少有的放鬆。
最終,飛蓬和嬴政的眼神瞬間交匯、一觸即分。神將唇角彎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哪怕沒有靈力,他也瞬間散去神體,身化清風來到奈何橋飲下孟婆湯,便踏足輪迴井。
此後,飛蓬幾番轉世,中間雖有休息,但也未曾超過十年,只偶爾與鬼界之友飲酒彈琴。對於此番神魔之戰的結果,他沒有追問,卻也在訪客口中得知結果,依舊是不分勝負、兩敗俱傷。
其中又有一個小插曲——有一次來做客的眾鬼里,郭嘉喝多了酒,不小心說漏了嘴。一番逼問后,飛蓬才知凡在人間惡意與他為敵者,在全鬼界不約而同的安排下,下場無一不是十八層地獄走一遭,最終魂飛魄散。
對此,神將皺了皺眉,他身化清風,將溫和的聲音送至鬼界各處:“本將轉世不止,過往身份終是成空。此等報復,難免會有罪孽不足以灰飛煙滅之魂徹底湮滅。諸位真心,本將銘記在心,可如斯違逆天道輪迴之過,實屬不值。”
“原來這種情況也算因果?”嬴政起身道:“先前倒是不知,吾先去找師尊問問。”他對飛蓬點點頭,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曹操深深看了飛蓬一眼,忽而笑道:“今日始知,為何第一神將被貶輪迴多年,在鬼界仍有傾慕者無數!”
飛蓬一愣,還沒來得及謙虛,郭嘉就舉杯飲盡、笑意盎然:“孟德所言甚是有理!”
同在的周瑜亦頷首:“你在乎的,不是你敬慕者所行所為對你是否有影響,而是他們會不會因此受天道因果牽連。瑜敢肯定,你此言一出…”
餘下之語被孫策非常夫唱夫隨的笑言挑明:“哈,公瑾所想定然成真,過一會兒,神將府邸定會聚滿來答謝的仰慕之人!”
劉備深吸一口氣,他和張飛、關羽一起抹開臉。
席上還有一人,是已輪迴過一次的龐統。他回到鬼界,尚且記得前一世,在知曉曾經的好友是何等存在後,便停止輪迴修了鬼道。
聞聽這番對話,龐統扶額垂眸,語氣痛心疾首的代表了嬴政和劉關張幾人:“我們幾個是多想不開,才和你們兩對一起喝酒!求莫要再在我等孤家寡人面前,表現你們的‘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了好嗎?!”
當然,這話只引起歡聲笑語不斷。
飛蓬亦是忍俊不禁,舉杯時,他藍眸里更是只余醉人的笑意。
一片酒香之中,神將闔眸,喃喃自語:“永生永世之命,相交易得,知已難求。昔時高山流水、無所不談,而今天涯咫尺,卻也相依相隨,吾之選擇,全憑本心、絕不後悔,亦不求回應。”
所以,即使魔無心無情、無欲無求,只要重樓視自己為僅有的知己,哪怕為敵也不負相識相知,便足夠了。
“哈哈,各位,我心血來潮,又想去輪迴了!”我又想再見重樓了,飛蓬透亮的藍眸里有着思念。
他說做就做,將酒盞一丟便站起身來,還壞笑着說了一句:“喝完酒,別忘記幫我收拾廳堂。”
被丟下來的客人們集體無語:“……”
人間,重樓正巧將此生第一件也是僅有一件琴,給斫了出來。他鬆手放任新生的神器勇敢迎上天雷,借雷劫為自己最後的淬鍊。
多時后,魔尊孤身坐在雲層上,他輕撫琴弦,低低喃語:“琰衡,你在我手裏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可琴即情,我實在不甘心讓別人代我轉送。”
“不過,高長恭這面具倒是別緻的很!”重樓托腮俯視,正好將蘭陵王在大戰中的英姿盡收眼底。
或許是斫琴太耗費心力,或許是斫琴前正巧是神魔大戰,重樓太累了,他看着看着便疲倦起來。
但魔的時間何等長久,重樓只覺得是一個休息的時間,再睜眼便發覺對方已遠離。他趕忙追了上去,恰好將慶功會盡收眼底——能歌善舞的北齊將士創作了悲壯渾厚、古樸悠揚的《蘭陵王入陣曲》。
可聽着樂曲,重樓卻敏銳發覺,因為那位正站在武成帝高湛身邊、尚且年幼的皇太子高緯,有些不對勁。
此子年八歲,方處韶年,瞅着面露溫柔笑意的高長恭,眼神略有古怪,那種炙熱一點兒都不像是對建大功的堂兄。
事實證明,重樓關於情敵的敏銳從來不會錯。高長恭卸甲歸田后,高緯常去找他各種獻殷勤。
二十多歲的蘭陵王自然想不到不對,他完全把堂弟當成小孩子摸頭。然後,轉頭便對着自己才結交不久卻一見如故的“非人”好友,說起堂弟的黏人。
對此,在飛蓬轉世面前素來溫和的重樓,難得一臉冷漠。
時光流逝,轉眼便是高緯登基之時,剛剛結束了一切,高長恭迎來了剛剛登基的皇帝,聽着堂弟對繼位大典繁瑣禮節的抱怨,蘭陵王搖頭不語,卻很是溫柔的給他添了茶水。
但之後,高緯之言語讓他險些嗆住:“我登基了,兄長當緯的皇后如何?”
揉了揉額角,高長恭對着眼睛閃閃發亮的高緯搖了搖頭:“陛下,您對性別的認知不對啊…”見高緯不以為意,他起身語氣頗為好笑:“臣正好有事稟報太上皇,陛下可要同去?”
高緯聞言起身,高長恭一禮請他走在前,其腳步輕快的前行。但在後來聽高長恭對高湛直言,說該給他找個皇后糾正認知時,高緯的臉色終於變了。
見高湛應允,高長恭行禮並對錶情明顯委屈的高緯溫和一笑才退出殿內,他未曾在意高緯有一瞬間兇狠的眼神,但悄悄跟來的重樓臉色已經變冷了。
回來之後,高長恭敏銳發現好友生氣了。他想了想,默默備好美酒佳肴,對着虛空出言邀請。
但重樓不為所動,他只好聳聳肩,一個人離去。等再回來,高長恭就啼笑皆非發覺,桌上的東西全部消失了不見。
“我說,你好歹留個痕迹啊。”飛蓬的轉世忍俊不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府上見鬼了呢哈哈哈。”
重樓從善如流的改了,確實是很給飛蓬轉世面子。
可之後一次偶然機會,在聽見府中傳言說主人最近的飯量驟增時,高長恭直接笑倒在床上。重樓臉色發黑,自此再未留過碗筷。
但總體上他們相處的還是不錯的,唯一讓重樓不高興得到,就是高緯這個皇帝時不時來騷擾高長恭。
但只把他當弟弟和皇帝看待的蘭陵王,和飛蓬一樣,完全沒有開竅的意識,這就令高緯註定因愛生恨了。
其後幾度沙場爭鋒,高長恭因戰功彪炳、次次獲封。一次大捷后班師回朝,高緯為高長恭慶賀。
“暗中下藥,高緯你找死!”重樓抬手,將兩人杯中之酒無聲無息互換,紅眸滿是殺機。
待高長恭離去,發現不對的高緯便用別人發泄。
重樓看着他縱情時喊着高長恭之名,最後又殺人滅口,心裏頭噁心到了極點。實在是氣急的他一時理智盡失,抬手便是一道驚雷。
然後,天道限制隨之而來,將他困在了其中。困境之外,高緯因屢次明示暗示無果,態度終漸漸絕望。
可高長恭從始至終不解其情,只以為他起了猜疑之心而有意隱退,但還是因戰事無能成功。
此世的最後,面對高緯派徐之范送來的毒酒,高長恭在其王妃鄭氏要他當面去跟皇帝解釋時,完全不認為高緯願意見他。
於是,他毫不猶豫飲毒酒而死。倒是使者一臉未反應過來的震驚表情,而後,自然在高緯的暴怒里成了陪葬品。
鬼界,飛蓬突破幻境,容貌變為神魂本體,他深深嘆了口氣:“人族…這關係還真亂,高緯的膽子不小,就是不知道重樓…”
飛蓬深深覺得,好友見慣亂七八糟,對於這些事想必是比自己看得清,後期忽然失去聯繫,怕不是看見什麼被氣得想殺了人皇,以至於被天道限制了吧?不然,怎麼會任由自己喝毒酒的吧?
這麼想着,飛蓬起身直往最近一處大殿,正巧閻羅和崔判官皆在。
見他來,崔判官便躬身一禮,送上了生死薄。
飛蓬看着翻開的書頁上,高緯的名字正忽明忽暗,不由皺起眉頭。
閻羅低聲道:“之前就已經派鬼卒去過了,魔尊還在和天道折騰。”
飛蓬抽抽嘴角:“且隨他去吧。”別人給自己出氣,他可以義正言辭勸回去。但重樓本就是自己的私心,又是為了自己出氣,何必阻止呢?
他嘴角噙着微笑,再次投入輪迴。等結束短暫一生回到鬼界不久,便得知了結局——重樓確實是氣瘋了,當時沒能要高緯的性命,卻在人死後寧願背負因果,也抓去魔界當煉器材料折磨。
“嘖,是重樓的脾氣,一貫護短的很。”飛蓬笑言一句,開始了新一輪調息。他最近輪迴次數不少,神魂得修養一段時間了。
順便,這麼久了,希望師父能放鬆一下他的嚴防死守,讓自己可以想辦法突破阻隔,和重樓稍稍聯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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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get√→諸葛亮get√→高長恭get√
看我效率高吧,還不快給評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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