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那人強忍着興奮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坐在季少一身旁,端着酒敬了一杯:“季少,我叫威廉。”

坐在身旁仔細一看,又似乎不太像了。季少一移開目光,他身旁的余天朗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季少季少,你看他像不像……”

“不像!”季少一猛地放下杯子,振聲說道。

“我還沒說像誰呢。”余天朗茫然的摸了摸頭,“你看他像不像駱夏?”

季少一緊繃的肌肉放鬆,他靠回沙發上,懶洋洋的問:“不像。”

駱夏是季少一大學時期的初戀,二人談過幾個月的戀愛,最後因為駱夏出國留學而遺憾收場。

“威廉對吧,好好照顧你季少。”余天朗壞笑着叮囑了一句,“多喝幾杯。”

其他人都在笑和鬧,這狹小的角落中奇特的安靜,威廉眼看着季少一一杯又一杯的自斟自飲,試探着舉起酒杯;“季少,一個人喝酒多寂寞啊,我陪你一起喝。”

聽到這話,季少一抬頭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燈下出美人,昏暗的環境中遠遠看着,威廉也是一個乾淨俊朗的青年,湊近一看,他臉上敷着一層薄薄的粉底,眉毛被刻意化成了英氣的劍眉,山根高到不自然的地步。

這樣一個人,他剛才怎麼會覺得像呢?季少一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威廉渾身一僵,訕笑幾聲,反而又上前蹭了一些:“季少,悶酒喝多了不好……”

愁緒和烈酒搭配着,季少一眼前有些發花,他死死看着威廉,看得威廉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不敢再湊近:“季少,您沒事吧?”

“過來。”季少一突然朝他招了招手。

此時的季少一看起來實在不像個正常人,威廉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利欲熏心,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一點:“季少,有什麼事嗎?”

“你為什麼,要走?”季少一一把攥住威廉的手腕,狠狠問道。

威廉一驚,急忙想要退開,但季少一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他敢肯定,他的手腕已經發青了:“季少,你冷靜,你認錯人了……”

“你為什麼要走?”季少一又問,他醉了,醉得神志不清,只吐出這麼一句話。

二人掙扎的動靜驚動了旁邊的余天朗,他愣住了:“季少,我就知道,你對駱夏還念念不忘呢……”

果然還是校園裏的純純戀愛最讓人記憶深刻,余天朗心下感慨,也不敢硬掰季少一的手,哄着他放手:“季少,你認錯人了,快放手……人家沒想走……”

胡說八道的說了半天,都不見季少一鬆手,余天朗頭疼萬分,威廉更是都要哭出來了:錢沒撈到,撈到一胳膊的淤青。

“……你這麼捏着人家,你等會怎麼回家?你難不成要帶他回去?”余天朗揉着太陽穴,苦惱的說道。

威廉眼前一亮,要是能登門入室,別說是一胳膊的傷,就算季少一是玩特殊愛好的,他也能奉陪到底!那可是季家的門!

季少一聽了這句話,手倏忽就鬆了,他醉眼朦朧的站起來:“回家,我要回家。”

剛才哄了半天都不鬆手,這會兒一說回家,他就放開了?余天朗撓頭,他不敢耽擱,架起醉醺醺的季少一就往門口走去,找了輛代駕將季少一送回他家,累得氣喘吁吁。

一把將季少一丟在沙發上,余天朗自己都是個被照顧的富二代,根本沒想着給季少一蓋個毛毯或者喂杯蜂蜜水,送回家就萬事大吉,迅速溜走了。

一整天的奔波來回,季少一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擰成一團,還帶着酒吧里的煙酒氣味,熏得季少一無意識中直皺眉。

“阿和……阿和……”季少一迷迷糊糊的叫着,叫了半天也沒有反應,他先睡去了。

睡夢中,他好像看到了方從和。

方從和從余天朗手中接過醉醺醺的人,禮貌的道了謝,一轉頭,眼中就透出涼意:“不是說好,可以喝酒,不能酗酒嗎?”

喝醉了的季少一一個勁兒的笑,既然沒有平日商業談判時的精明,也沒有日常相處的不羈,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可愛,蹭着方從和的肩膀:“阿和,阿和……”

真是拿你沒辦法。季少一看到方從和的眼睛裏透露出這個信息,他笑得更開心了,他喜歡方從和這麼看着自己,每當方從和這麼看着自己的時候,他總是會覺得,自己是被全心全意的愛着的。

方從和打橫抱起季少一,將他放在床上,替他換了衣服,用熱毛巾擦拭了一下身體,最後抱着滿床打滾的人,輕聲的哄:“季哥,起來喝點蜂蜜水。”

季少一不想動,將頭埋進枕頭裏。

“乖,不喝蜂蜜水,你明早起來要頭疼。”方從和熱乎乎的大手輕輕拍着後輩,聲音也溫溫柔柔的,季少一被哄得從枕頭裏抬頭。

迷迷糊糊被餵了一杯蜂蜜水,季少一感覺方從和溫柔的替自己蓋上薄被,在自己身邊躺下:“晚安,季哥。”

晚安,阿和。季少一調整了一下姿勢,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將自己嵌方從和懷中。

方從和輕輕笑了笑,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季少一的額頭上,他關了燈,於是世界一片黑暗。

“阿和!阿和!”季少一閉着眼睛胡亂的叫着,“方從和!你去哪去了!”

喊了半天,本就乾涸的喉嚨更是發癢發痛,季少一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了空蕩蕩的客廳,他姿勢奇怪的睡在沙發上,沒有蜂蜜水、沒有薄被、也沒有方從和。

愣了好一會兒,季少一才想起來,方從和已經離開了。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發現自己由於睡姿不當,落枕了,腦袋帶着宿醉的頭疼、脖子落枕、喉嚨干痛,就連渾身的肌肉都因為沒有好好休息而發出抗議,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季少一艱難的接了一杯水喝下,潤澤了乾涸的喉嚨,他捧着杯子,坐回了沙發上。

方從和離開的這段時間,他也忙着和歐美簽訂合同的事情,除了睡覺基本不在家,每次都來去匆匆,根本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個家。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方從和離開的並不徹底。

客廳的牆壁上掛着的畫是方從和買的,那時候他們二人去看畫展,季少一很喜歡這幅畫,但他自認自己沒有什麼藝術細胞,沒有買下,過了幾天,他就發現這幅畫掛在了牆壁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桌子上放着一個線條簡單的工藝品,上面隨意的放着一隻鋼筆,那是方從和用完后還沒來得及放回書房的。

就連他坐着的沙發,也是他們兩人一起選購的。

這個房子裏,里裡外外都浸滿了方從和的氣息,好像主人只是離開一會兒,沒過多久,方從和就會若無其事的打開房門,笑着走進來。

季少一喝了幾口冰冷的直飲水,胃又開始鬧了起來,抽搐着痛在了一起,他手一抖,剩下的半杯水都倒在了地毯上。

許多年沒有鬧胃病了,季少一都快不記得,原來胃痛是這種滋味。

年少的時候,季少一日夜顛倒,三餐不繼,得了胃炎,平時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不能餓着冷着,一旦犯病就會痛得像針扎一樣,嚴重的時候,甚至會翻江倒海的吐出黃色膽汁。

去醫院看過很多次,但醫生每次都說,這病只能靠養,沒辦法吃藥治癒,季少一又不是個聽話的患者,就這麼將就着,將就着遇到了方從和。

方從和將季少一的一日三餐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養了四五年,終於讓他沒再胃痛過。他離開不到幾天,季少一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季少一倒在沙發上蜷成一團,他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在方從和離開的第一時間就將這個人抓回來。

方從和按照趙萱給的信息,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資方負責人,出乎他的意料,資方負責人居然是個英俊得雌雄莫辨的青年。

“你是?”負責人疑惑的看着方從和。

“你好,我是《貧僧》劇組的原定男主演。”方從和不卑不亢的說道。

“哦,是你啊。”負責人恍然,他抬了抬手,制止了助理要攔人的動作,“抱歉,你的事情我幫不了你。”

方從和說道:“宮先生,宮氏影業是新晉影視公司,投資製作的電影大多票房不俗,可惜口碑不佳,沒有獲獎的電影,註定沒辦法在圈內立足,躋身老牌影視公司行列中。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打算這部電影沖獎。”

宮衡饒有興趣的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能幫助這電影得獎?”

“一部優秀的電影,導演、編劇、演員,三者缺一不可。而演員,是唯一在的角色,如果演員不能呈現導演和編劇的想法……”方從和笑了笑,“再怎麼好的導演和編劇,都會褪色一二;反之,好的演員甚至會為爛片增色。”

這倒是真的,有許多平平無奇的劇本,經由某些特別適合的演員出演,反而迸發出了生命力,這就是演員拯救了劇本。

宮衡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又問:“世上好演員那麼多,你憑什麼以為,我們非你不可?”

“好演員很多,但我是最適合慧空的。”

方從和說句話的時候聲音平淡,卻當著一股篤定,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在他熱愛的領域中,他敢斬釘截鐵的說,其他人也很好,但他是最好的,這是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有點意思。”宮衡不得不承認,方從和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狂傲的話,偏偏還不令人反感,“但是你要知道,季家……可是個龐然大物。”

季家是房產巨頭,旗下產業無數,是國內行業的龍頭老大。別說宮衡手中的宮式影業,就連宮家本家,和季家相比都算不得什麼。

“你或許知道季家小少爺為什麼針對我。”方從和冷靜的說道,“季家不會因為小輩的私事而做什麼大動作,季少一的公司和影視娛樂八竿子打不着。”

“但如果我幫了季家小少爺,他就欠了我一個人情,季家的人情,可遇而不可求啊。”宮衡想了想,說道。

“因為這種小事欠下的人情,對方能還什麼大人情。”方從和一陣見血的說道。

在商業談判上,總不能揪出這麼一點小事,要求人家讓利,‘季總啊,我家孩子幫你家孩子打壓了他的金絲雀,你必須要讓我三個點’,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宮衡沉默了很久,方從和也沒有催促,而是站在原定緊緊的等待着,過了許久,宮衡才說道:“你說動我了。”

比起莫須有的季家小公子的人情,還是目前的公司發展更重要。宮衡也不相信,季家小公子會為了對付一個小金絲雀而大動干戈。

方從和眼中露出一點喜色,直到這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才生動起來,就像水墨畫的龍被點了睛一樣,這個了人都活泛了起來。

“不過,我有個條件。”宮衡從身後助理的懷中抽出一個文件夾,“我接手了一個爛攤子,這是一個網劇,邊拍邊播的形式,總共二十集,只要你能同時飾演這部網劇的男主角,就能留在《貧僧》劇組。”

方從和結果看了看,發現這網劇的拍攝時間,基本和《貧僧》的拍攝重合。

他一個人,飾演兩個氣質完全不同的劇組的男主角,兩個導演,兩個劇本……無論是時間調配上,還是他個人的精力安排上,都極為的考驗人。

與其說這是個考驗,不如說這算是個勸退書。

方從和心知肚明,宮衡看中了自己的潛力,願意扶自己一把,但他也不願意得罪季少一,所以雞賊的用網劇的資源,換取了《貧僧》的資源。

要麼,接下網劇,大家皆大歡喜;要麼,兩個一起拍,被要求嚴格的謝同趕齣劇組。

方從和收好劇本,他說道:“好,我答應,兩部戲一起拍。”

宮衡拋出了橄欖枝,卻發現,對方不僅收下了橄欖枝,還將叼着橄欖枝的鴿子一起收下了。狡猾如宮衡,都忍不住愣了愣。

目送方從和遠去的背影,宮衡摸着下巴笑了:“這個人,有點意思。你說他第幾天會被趕出謝同的劇組?”

這部電影,是公司的希望,但公司並不僅僅只有這一個希望,以後多的是機會;但謝同,他攢在手中許久的好劇本,可只能拍那麼一次啊。

“宮總,直接干他走不行嗎,還這樣給他機會,浪費我們的膠捲和成本。”助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蠢貨!”宮衡說道,“既然他能被謝同看中,說明演技過關,丟去演網劇都是大材小用。你忘了那個網劇是誰投資、誰主演的了嗎!”

助理想了想,臉色頓時發青:“是宮小姐的劇……”

想到自己的妹妹,宮衡也很無奈,他那個妹妹,一心想當演員,奈何她確實沒天賦,演技實在不開竅,請了再多演技老師都不管用。

好在家裏有點錢,她就自己組建拍攝班底,好的劇本捨不得給她糟蹋,只能給她一些論斤賣的網劇劇本;但是除了劇本,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演員。

演技差的演員宮小妹還看不上,但正經的演員,誰會來演這讓人頭皮發麻的垃圾網劇?

這會兒自己撞上來一個,宮衡樂得一箭雙鵰。

方從和回到劇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謝同,和他商議拍攝的問題,將宮衡的要求一說出來,謝同就連連搖頭:“不行!不可能!我不同意!”

在正經的電影人心裏,軋戲,是演員的大忌。

軋戲會讓人心浮氣躁,脫離劇情人設,沒辦法一直沉浸在角色中,只要軋戲,大部分的人都演不好戲。若是請幾天假去拍攝一點配角戲份就罷了,居然還是同時拍兩個男主!

謝同的反應也在方從和的意料之中:“謝導,我不想放棄。”

謝同又想抽煙了,他摸了半□□服兜,才想起來他已經抽完了一整包的煙:“不行,網劇是什麼我也知道,大都是不要求演技,輕輕鬆鬆嘻嘻哈哈的無腦肥皂劇,你怎麼演?”

“上午在我這苦大仇深,下午去那邊打情罵俏嗎?”謝同一想起就覺得頭疼,“如果是同類型正劇,你想試試,我也會讓你試試,但是這種風格差異巨大的,你要演成精神分裂嗎?你串戲了怎麼辦?”

《貧僧》是一個非常要求沉下去的劇本,國讎家恨、苦大仇恨,莫過於此,這樣深沉的一個劇本,但凡演員有點不走心,都演不好,何況軋戲去演輕鬆風格的戲。

“謝導,我知道做到很難。”方從和看着手裏的劇本,輕聲說道。

謝同也鬆了一口去:“你知道很難就對了,年輕人,不要這麼挑戰自我,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可是我想試試。”方從和目光直視着謝同,緩緩的說道,“我認為我做得到。”

從十九歲第一次拍電影到如今,方從和在大銀幕上當過配角,也當過主角;他在戲劇院裏呆了兩年,上一場是沉痛的《雷雨》,下一場說不定就是《暗戀桃花源》。

要是沒有在戲劇院裏呆的那兩年,方從和也不會有這個勇氣,可是偏偏他當過兩年的話劇演員。

謝同不說話了,他甚至想摸摸方從和的腦門,問問他哪來的底氣,年紀輕輕怎麼這麼狂妄,口氣大到牛皮吹上天了。

“你憑什麼?”謝同只問了一句。

方從和微微抬起下巴,他說道:“導演,我們可以先試拍幾天,如果不行,你再另外找演員,可以嗎。”

謝同沉默了很久,最後一咬牙:“你可以拍,但我會在你拍的同時,物色演員,如果你表現不好,我會立刻換下你!”

方從和心裏一松:“這就夠了。”

他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邊:“這就夠了。”

實力,就是方從和最大的底氣。

說服了謝同,方從和看着網劇的資料,去找這個網劇的拍攝地址。說來也巧,網劇的拍攝地點剛好就在隔壁劇組,站在網劇劇組外,方從和不得不感慨,資本家的算無遺策。

和秩序井然的《貧僧》不同,網劇的片場氣氛很鬆弛,來來往往的人都在打屁聊天,甚至沒有什麼人在拍攝,大家都在嘻嘻哈哈的打鬧。

一個穿着浮誇大紅色紗衣的女孩子坐在導演凳子上,周圍的人看起來對她並沒有什麼尊敬的意味,反而親昵更重。

“你好,是宮導嗎?”方從和一路走進來的時候,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眾人眼睜睜的看着他去和紅紗衣女孩子打招呼。

紅紗衣女孩子猛地回頭,一張濃妝艷抹的小圓臉擠進方從和的眼睛裏:“我是,你是?”

宮小妹上下打量着方從和,目光在方從和獨特的光頭造型上流連幾個回合,落在他臉上,剛看第一眼,她就眼前一亮,脫口而出:“你這和尚,好生漂亮!”

方從和失笑:“宮導你好,我叫方從和,來試鏡本片的男主角飾演者。”

“我哥又從哪裏給我找的人?”宮小妹驚訝的咦了一聲,“你這麼好看,只要你演技不差到沒眼看,我就算你過了。”

顏狗的宮小妹絲毫不心虛,周圍的工作人員笑成了一團。

當導演的時候,宮小妹還是很有一套的,她想了想,說道:“你就演一個,男主誤以為女主死了,悲傷難過的情節吧。”

“要表演得搞笑、浮誇、無厘頭,但不能太搞笑、太浮誇、太無厘頭,要搞笑裏帶着悲傷,浮誇裏帶着深情,無厘頭裏帶着邏輯。”宮小妹說完這一段繞口令,對方從和燦爛一笑,“你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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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總的金絲雀老攻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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