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公子虔罵罵咧咧頭也不回的走開,留下他們家君上滿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才邁着步子跟了上去。
不說還好,一說連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廚房裏面,廚子把肉片好放在陶碗裏備着,將其他的配菜也收拾好,然後和小甲一起蹲在陶鼎旁邊守着。
骨頭在鼎里熬了許久,血沫撇去后把佐料扔進去,味道很快就傳了出來,香濃的氣息再空氣中飄蕩,惹的倆人忍不住都開始吞起了口水。
只用了幾樣佐料熬出來的湯看起來很是簡單,可是香味卻不能騙人,小甲揉了揉臉,眼巴巴的看着鼎里咕嘟着冒泡的骨頭湯,要不是記着他們家公子的叮囑,只怕現在已經抱着鼎開始狼吞虎咽了。
廚子的反應沒比他強多少,往鼎下面添了些柴火然後撐着臉問道,“小甲,你們衛人吃東西都那麼講究嗎?”
公子霽在府上住了近一個月,他學會的東西比之前幾十年都多,秦國是窮,可他自認為手藝不差,怎麼中原的廚子就會那麼多呢?
“刀哥,你得知道我們家公子不是一般人。”小甲故作神秘的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然後繼續盯着鍋里的骨頭湯流口水。
他們衛國吃東西的確比秦國講究,但是也只是在食物上好一些而已,公子這些天弄出來的好吃的以前誰都沒見過,以公子的身份,找出來些凡人沒見過的吃食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廚子不知道旁邊的少年人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麼,以為他說的是衛霽是衛國公子,身份高貴和尋常百姓不同,自小錦衣玉食長大見識自然比他這個小小的廚子多。
魏人囂張慣了,就算在櫟陽城也看不起他們秦人,原本以為衛國公子會比那些魏國商人更跋扈,沒想到卻意外的好相處。
準備好的配菜在旁邊放了一大片,正好天冷不用擔心東西壞掉,倆人就蹲在鼎旁邊看着骨頭湯聊開了。
公子虔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圍着香氣四溢的鼎聊的熱火朝天的倆人,旁邊的案上放着好多個裝滿了東西的陶碗,不用想就知道是待會兒要吃的。
早吃晚吃早晚都是吃,稍微提前一會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大哥,回神。”跟在後面走來的秦公喊了一聲,雖然一樣眼饞那鼎里的東西,但是好歹比他哥多了幾分自制力。
剛說什麼來着,這傢伙就是看見好吃的就走不動路,敢幹事兒不敢讓人說啊?
小甲和廚子看着忽然出現在這裏的秦公和公子虔,行過禮后老老實實站在旁邊,只是看着鼎里的那鍋骨頭湯眼中滿是不舍。
公子虔咳了一聲,讓廚子趕緊將之前留下的臊子取出來給將他弟帶走,然後迫不及待將人趕了出去,案上這點兒東西他們自己吃還不夠,家裏可養不起另一個飯桶了。
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狀況的秦公面無表情端着木盒子站在大門口,旁邊除了他自己的隨從外還跟着兩個特意被派來去櫟陽宮搬面的高壯大漢。
家裏沒糧,就是親兄弟也不能白吃白喝。
秦公看着他出來后立馬就關上的木門,再看看要跟自己回櫟陽宮的兩個傢伙,忍不住磨牙在心裏罵了起來。
什麼情況,他這個親弟弟還比不上一口吃的?
厚重的實木門關的緊緊的,所有聲音都被關在了裏面,耳邊風聲呼嘯,似乎在嘲笑他這個君上的地位竟然如此之低。
門的另一邊,公子虔拍了拍手,回想起剛才鼎里的味道忍不住口齒生津,跺了跺腳將雪抖落然後朝衛霽所在的院子大步而去,“霽兒!該開飯啦!”
衛霽放下手中的竹簡,抬眸看着外面的天色,確定離他們吃過上一頓還不到一個時辰,然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怪不得始皇陛下要書同文,學一種文字就已經很困難了,然而生活在這個年代,一種兩種三四種,只要有心,找出十幾種完全不同的文字來完全不是難事兒。
不是所有人都有心力學那麼多東西,想要培養出來更多的人才,只能將文字書簡什麼的編的簡單易懂,能學會的人多了,選□□的人才才能更多。
公子虔在外面喊了幾聲,看衛霽不肯搭理他只得無奈作罷,反正廚房是他家的,裏面的東西怎麼也跑不了,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衛霽耳邊終於清靜了,停下筆揉了揉手腕,然後撐着臉望着外面的積雪出神。
秦公想讓秦國儘快趕上山東諸國,現在看來似乎是異想天開,可是擁有後世記憶的他卻知道,最多不過二十年,秦國就會變成他想像中的那個樣子,甚至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強大。
當然,一切的一切的前提都是商鞅入秦。
春秋戰國幾百年,士子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諸侯國出仕為官,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叛國投敵的罪名,周天子的存在感再怎麼弱小,天下在名義上也還是周室的天下,除非去北方投靠狄夷然後帶着他們攻打中原,不然就都算不上叛國。
諸侯國之間再怎麼打,從夷夏之防來看也都是內鬥,秦趙燕之間打的再厲害,該修長城逐北胡的時候也不會含糊,而南方楚地就更厲害了,擴張的同時進行民族融合,對外而言皆是華夏一族。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這時候的君臣之間的關係是平等的,若國君不用,國人自然可以去其他地方施展才能,商鞅入秦之前在魏相公叔痤門下為中庶子,公叔痤死後仍不被魏王重用,所以才在秦公頒發求賢令后入秦。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明年了。
現在的秦國在山東諸國眼中和蠻夷沒有區別,換句話來說,這裏的商機還沒有人發覺,衛國商賈之道發達,如果能趁秦國沒有發展起來的時候先佔據了商路,將來得到的好處不可估量。
在一切都沒有定數的時候,這些事情都得做的悄無聲息,衛國太弱,秦國如今也不強,悶聲發大財才最讓人開心,他們也只能選擇悶聲發大財。
衛霽微微揚起唇角,想再給遠在衛國的兄長寫封信,可一想上封信的信使這會兒剛走沒多久,最終還是決定下次再說。
如果短時間內收到兩封來自秦國的信,他哥怕是會擔驚受怕到寢食難安,雖然現在可能也沒好哪兒去。
房間裏安安靜靜只聽得見爐子裏炭火燃燒的聲音,小甲從廚房溜回來,難得看到他們家公子在發獃,踮起腳尖也不敢弄出什麼大動靜出來。
公子這是想家了?
也是,他們從小就沒離開過帝丘,忽然離開那麼長時間,怎麼可能不想家,雖然在這裏也不錯,但是君上在帝丘,公子心裏肯定想的慌。
他要是有個感情那麼好的兄弟,閑下來的時候肯定也會想,話說小乙這會兒在幹什麼?會不會被君上關起來然後在房間裏抱着被子哭?
唉,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
衛霽聽見聲音回神,看到他們家小護衛站在門邊兒上皺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疑惑,“小甲?”
“公子。”小甲慢吞吞挪進屋子,看着他們家公子眼中滿是痛惜,“再過兩個月,最多兩個月我們就能回去了。”
衛霽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帶着些許迷茫,“兩個月後就能開春,怎麼了?”
“公子......您想好回去怎麼和君上說了嗎?”看着他們家柔柔弱弱的公子,小甲眼中的痛惜更甚,“君上還不知道您為什麼離家出走呢。”
都是怪那魏國公子卬,自己不檢點也就罷了,看他們家公子長的好就趁着醉意想欺負,如果不是這樣,公子怎麼會一氣之下帶他跑到和魏國有幾代仇怨的秦國來?
招惹一次也就算了,還想着帶他們家公子去魏國當質子,在帝丘尚且如此,去了魏國豈不是羊入虎口?
衛國如今靠着魏國在中原立足,就算君上知道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誰讓他們太弱惹不起人家,公子就是知道這些,所以才不讓他去找君上。
他們已經離開了那麼長時間,君上很可能已經查出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們如今在秦國還好,可回到衛國后總得面對,到時候還是沒法說出口啊。
小甲越想越難受,看他們家公子臉色不怎麼好又後悔自己為什麼提起這些,他回想起來心情都那麼不好,更不用說公子了。
“公子,鼎里的東西已經熬夠時辰了。”少年人在心裏將自己罵了一通,然後小心翼翼試圖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
不開心的時候就多想想好吃的,公子卬是個混蛋玩意兒,咱們就當被狗啃了,何必為他傷神,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衛霽木着臉看着心中已經演上一出大戲的小護衛,喉頭一癢忍不住掩唇咳了起來,不提起來他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出事兒,所以問題來了,回去之後該怎麼和他哥說?
從之前的信上看,他哥似乎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心血來潮跑到了秦國,如此甚好,希望他在衛國繼續傻白甜下去,別冷不丁的忽然和魏國起衝突,他們就那麼大地盤,拿什麼和如今的中原霸主對抗?
這個仇他肯定是記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衛國什麼都不多,就君子多,他們自己打不過,等以後秦國強大了可以讓秦國把魏國揍到爬不起來。
反正秦魏兩國是世仇,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秦國崛起的過程中必定不會和魏國和平共處,早晚都要干仗,他現在做的只是讓秦國變強的速度快那麼一丁點而已。
嗯,就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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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霽:乖巧,可愛,但超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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