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誰！？”
姜郁立刻閃躲，頭髮宛如生長的黑色荊棘，下意識就刺向背後的人。
“等等！是我！”
姜郁側身，終於看見那人的模樣。
韓喻早狼狽地閃躲着姜郁的攻擊，筆挺的西裝校服都被擦破了。
姜郁眯着眼，一縷頭髮纏住韓喻早的手腕：“你怎麼在這裏。”
韓喻早狼狽中還不忘皮一皮，露齒一笑：“因為你在這裏。”
姜郁二話不說把他倒吊起來。
韓喻早：“哎哎別！我髮型會亂的！”
雖然他極力掙扎着，可是並沒有使用身體的異變，看着只是在玩鬧。
被提着一隻腳倒吊過來韓喻早郁猝道：“我再說一次，你的態度很糟糕。很糟糕！”
同一時間，幾個小包從韓喻早的口袋裏啪嗒啪嗒滑落到地上。
韓喻早神色驚恐！
姜郁控制頭髮撿起那些東西。
……幾包零食而已。
姜郁不知道說什麼：“……”
韓喻早：“放我下來吧。”
“我沒跟蹤你！只是閑逛的時候看到你在這裏，我就過來了。”
姜郁沒有一點要放他下來的意思。
這個時間點，在學校里閑逛？拿命在開玩笑呢。
韓喻早雙手合十：“你的頭髮這麼好，卷我的腳會弄髒的。”
她這一說，姜郁確實看到了他皮鞋上的泥巴。
不像花壇里泥土的鬆軟質地，反倒粘稠黝黑。水含量多的快滴下來了。
頭髮竄的一下收了回來。
韓喻早像是算好了，早有防備，立刻抬起手臂護住臉。
咚。
他以最不會傷到自我的姿勢砸到了地上。
不過一秒，韓喻早輕鬆地爬起來，拍着身上的灰塵：“好樣的。”
他一邊折着凌亂的袖口，一邊把臉轉向姜郁。逆光的韓喻早幾乎每一根髮絲都在發亮，那張清雋爽朗的臉上帶着笑意，嘴巴雖然在小聲埋怨姜郁弄髒了他剛洗的校服，但彎彎的眼眸卻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失去記憶的姜郁經常處在一種如夢似幻的迷惑狀態。
但是對於韓喻早的迷惑，似乎與對別的事物的迷惑不同。
她純粹奇怪這個傢伙的思維方式。
處於天生敏銳的洞察力，姜郁能很快了解到別人的性格，並摸索出周圍人的行動軌跡。比如埃萊奧諾拉，她自大卻懂的分寸，看着火爆惹人煩，實則奸詐精明。所以她能在學校里如魚得水。姜郁也可以推測埃萊奧諾拉對她會做什麼，會是怎樣的一個態度。又比如虞淺淺，她可能以為自己很狠心，但使手段的時候也會透露出沒必要的愧疚。挺幼稚，不值一提。她也從來沒把找回記憶的希望放在虞淺淺的身上，只是順勢借這個傢伙的手辦一些事罷了。
可韓喻早的一舉一動姜郁很難預測。
就像現在，韓喻早突然湊過來，姜郁完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姜郁沒有後退，她略一側頭，尖銳的黑髮抵在韓喻早的右胸上。
韓喻早那張俊俏的臉蛋終於沒有再靠近，然而穿着白襯衫的胸膛卻略向前靠。
他們離得很近。
姜郁能感受到韓喻早的呼吸，清楚地看到他長而濃密的睫毛。
韓喻早在姜郁的臉快要黑掉的時候，抬手捏住姜郁手上的一包軟糖。
一抽。
姜郁手中空空，韓喻早快速後退。
一步一步快速向後挪動的動作配上他那張一臉堅定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他拆開軟糖的包裝，丟了一塊到嘴裏嚼着。糖分的刺激讓韓喻早美滋滋地眯一起眼睛，他注意到姜郁：“來一塊？”
姜郁：“不必了。”
她把所有的零食都拋了回去。
韓喻早連忙用嘴叼着水果軟糖的包裝袋，伸手去接他的寶貝零食。
片刻之後，姜郁轉過身去，她凝視着魚廊深處，像在確認什麼。
韓喻早用手捻着含有果汁夾心的水果軟糖，一顆一顆吃得歡快。
“你來這看魚嗎？我還有更好的地方推薦給你！”
“這是活水，它實際上是從一個湖引過來的，去看看？”
“……”
看姜郁一如既往的冷淡態度，韓喻早似乎勸服自己習慣。
他垮了兩步，在姜郁身後，找着話題。
“我知道你。”
姜郁：“什麼。”
韓喻早：“你逃課了。”
姜郁本來有些波動的眼神又變的平靜無波。
韓喻早悠閑自在：“我也是第一次在上課時間看到活的學生在外面玩的。不過看到人是你，我就不奇怪了。”
他第一次見姜郁的時候，就覺得姜郁不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其實韓喻早也說不清楚。
那個搞不清楚狀況，對着鏡子自扇巴掌的姜郁在他眼裏居然還有點可愛。他就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姜郁嫉恨到現在。不然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呢？
韓喻早真的話很多：“你是怎麼做到的？”
“是請假條吧。”
“那群老師都半年沒給人開過請假條了。”
很煩人。
想讓他閉嘴。
姜郁的黑髮唰地一下向韓喻早衝去。
韓喻早居然躲開了。
姜郁的目光頓了頓，終於開始重視起韓喻早。
她的速度很快，能躲過她的韓喻早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韓喻早非常嚴肅：“上次你得手了。我不允許有第二次。你要給男生留點面子。”
但他看起來也沒生氣，順理成章把零食放回口袋裏。
姜郁盯着他，看得出來，這傢伙逃課已經是常態了。
這就很奇怪。別的學校逃課，那是處分。第十一高逃課，就是要差不多要命了。但從韓喻早的言行上看，這條校規對別人來說是生存法則，對他卻不值一提。
似乎這座學校、那本校規都不能束縛他。
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更多的思緒就無法抑制地上涌。韓喻早實在太陽光，和外面正常地區那些男學生沒有兩樣。在十一高這樣的環境裏，他的性格才是不正常的。
他格格不入。
韓喻早吃到一半，忽然發現姜郁靜靜盯着自己。
眉頭一皺。
他原本以為姜郁是在看自己的臉，可後來發現姜郁是在走神。
韓喻早嘆了一口氣。
他就是很想讓姜郁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
“好吃嗎？”
他趁姜郁沒注意，迅速俯身把一顆軟糖塞到了姜郁的嘴裏。
一時間，兩人都好似卡殼了。
姜郁瞪大了眼睛。
從來沒人對她這麼無理過。她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蠢人做出這種舉動。
韓喻早看着姜郁瞪大的眼睛——哦，他似乎的確好像，做的不太妙。
大腦急速運轉着，韓喻早絞盡腦汁想開口打破這令人恥辱的沉默。
於是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韓喻早：“我沒洗手！”
姜郁：“……哈。”
這是韓喻早第一次看到姜郁笑。
皮笑肉不笑。
這也是韓喻早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跑。
……
姜郁離開后，韓喻早氣喘吁吁地站着，額頭上全是汗水。
他撐起腰，用手背抹了抹。
姜郁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
韓喻早早就不復在姜郁面前的開朗，居然透露出來一股冷淡。
他深深地凝望一眼魚廊深處，似乎知道什麼。
……
雖然已經把口中的軟糖吐了出來，但那股清甜的味道還在嘴中揮之不去。姜郁想，她挺願意接受這個味道，如果不是韓喻早用沾了灰的黑手塞進她嘴裏的話。
很噁心。
姜郁沒有潔癖，但她愛乾淨。
接受無能。
“姜！”
聲音從上方傳來。
姜郁一抬頭，看見埃萊奧諾拉懶散地趴在欄杆上，戴了手套的手掌朝她微微搖晃。
“上幾節課去哪了？”埃萊奧諾拉的眼中流轉着好奇的光，“這都差一節體鍛課就要放學了。”
姜郁沒有回答，冷漠地走向樓梯。
埃萊奧諾拉沒有生氣。
似乎姜郁本該如此。沒有人會記恨她的怠慢，因為他們都習慣了，這就是姜郁。
姜郁回到教室，她幾乎把全校都走了一遍，找不到虞淺淺的半點蹤跡。姜郁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口從教授家中帶來的水。
埃萊奧諾拉此刻已經回到了教室，她坐在費利西亞諾前方的座位上，位子原本的主人敢怒不敢言，悶哼一聲快速收好自己的書包，走到教室外頭。
埃萊奧諾拉和費利西亞諾各自拿着一把小刀，在費利西亞諾的桌面上刻畫著記號，看起來是在玩什麼遊戲。
“今天人又少了吧？”
“沒注意。”
費利西亞諾嚼着口香糖：“嘿。也是，少掉的都是沒有價值的廢物。”
“你的卡里還有多少錢？”埃萊奧諾拉問。
費利西亞諾聳肩：“沒了。”
“這才月初。”埃萊奧諾拉轉頭，朝着姜郁，笑，“姜，和小老鼠有關吧？”
姜郁眼神銳利。
埃萊奧諾拉的心思實在縝密，她立馬把食指豎在嘴唇上：“你不想提，我也不會說。”
姜郁旋好水杯，淡淡道：“下一節是什麼課。”
費利西亞諾：“體育。對了，諾拉，0班這時候也在體育館吧。”
他為自己的姐姐搞到過0班的課程表，雖然是殘缺的。
“大概。也不知道有幾個人會露面。”埃萊奧諾拉的指甲劃了划桌面。
費利西亞諾顯然認為姜郁也是他們這場談話的一份子，對着姜郁嘲笑道：“一直想找一個0班的人戀愛。”
第十一高的情侶異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任何學業負擔，只能靠戀愛排遣的緣故。沒談戀愛在這種情況下看起來是一件丟份的事。就連不把大部分人事放在眼裏的雙胞胎姐弟也有些介意。
埃萊奧諾拉獰笑，卻沒對自己的弟弟做什麼。
“誰會想和垃圾戀愛呢？”她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什麼不可告人。
這句話朝着費利西亞諾而去，他沒受到半點刺激。
“別說的那麼難聽，”費利西亞諾笑了笑，“起碼我有女朋友，臉和身材都不錯，至少。”
他朝着姐姐挑眉：“比一些人好。”
埃萊奧諾拉翻白眼，轉而掰着手指頭算起來：“要是0班的人都能像韓喻早一樣高調，我不會落在你後面。”
姜郁聽到韓喻早的名字，若有所思。
埃萊奧諾拉發現了。
“怎麼，你碰上那小子了？”她帶笑看着姜郁。
埃萊奧諾拉簡直是人精，開始把話題往韓喻早這方面扯。不落痕迹地賣了姜郁一個好。
“他可是名人。”費利西亞諾的目光中有些羨慕，“少見的s類，少見的高調s類。而且身後有個家族。”
能庇護自己的後代並且讓他活的肆意瀟洒，可見這個家族有多強的勢力。
“很強大的家族。軍·火、槍·械、還是屬於行政類的？我真是不知道在蒂華市立足需要經營什麼。”埃萊奧諾拉接口，“提起s類，都會想到他。”
“不過，”埃萊奧諾拉看着姜郁，很好心地提醒，“就算是藤原哉碰上他都討不到好處。說是想找人交朋友，其實眼高於頂，誰都不理。”
“作為朋友，我不建議你和他有什麼接觸。”
朋友？姜郁斂眸，她覺得這個詞離自己遙遠。
很陌生的詞彙,陌生到姜郁就算沒有記憶也能肯定自己之前沒有這一類稱呼的人陪伴左右。
忽的，姜郁察覺到窗外似乎有一道視線黏在自己身上。
餘光一掃。
“體鍛課可以自由活動。”費利西亞諾似乎看出姜郁心不在焉。
姜郁拎了包離開教室，果然在樓梯轉角看見了可憐兮兮的虞淺淺。
她穿着的並不是校服，更像是從哪個角落翻出來的大一號的弔帶裙。肩上有着大塊的傷口，被繃帶包裹着。
“怎麼回事？”姜郁沒有說自己找她找了一下午。
虞淺淺很乾脆：“我犯錯了，自食其果。”
沒算到這個跟學校里居然還有那麼濃烈的感情。錯的離譜。
活該。
姜郁也不再多問。
虞淺淺：“走吧，我帶你去找我看好的那幾個人。他們加入了社團這一切才會沒那麼亂。”
姜郁頷首，以目示意虞淺淺。
虞淺淺走在前面。
她忽然問：“……我們算朋友嗎？”
姜郁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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