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
江畫心臟驟停了。
見他沒反應,越歌偏了下頭,朝前挪了半步,遞過錢說:“如果你有急用的話。”
江畫看了看那張鈔票,又看了眼越歌,突然朝後退了兩步。
不是親身經歷,根本無法體會遇見一個真白蓮花的震撼。
反正江畫是覺得見了鬼了。
他這舉動讓越歌會錯了意:“是不夠嗎?教室里還有兩百塊,都可以借給你。”
頓了頓,越歌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如果手頭實在緊,不用還也沒關係。”
詫異抵消了部分尷尬,但凡關係熟點,江畫都想上前摸摸越歌的腦門,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他實在忍不住,憋出一句:“你、你是不是傻的?”
越歌臉上的淺笑稍稍收斂了些:“昨天晚上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如果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我就好。”
說話時,他眼皮微垂,濃密的睫毛擋住眼底情緒,在白皙的眼瞼上落下了一小片陰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點不安配合那張無暇的外貌,不自覺會讓人生出保護欲。
江畫本來還尷尬到腳趾抓地,恨不得用脖子上的領帶勒死剛才的自己,看見這一幕,心頭突然一軟,下意識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對,我不是真要錢!”
時機是解釋不清的湊巧,江畫抓耳撓腮地措辭,系統看不下去了。
“有什麼可解釋的,你練習不就是為了跟白蓮花演不良少年。”
江畫一愣。
是啊,他沒必要解釋啊。
系統:“為了入戲,你甚至可以收錢。”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聽見系統的聲音,江畫再度朝越歌望去時,卻發現他已經把五十塊錢收起來了。
越歌又朝江畫笑了下,杏仁眼彎出弧度:“這樣的話,我先回去了。”
說罷,越歌轉身走了,離開的步子不疾不徐,一如往常的淡然。
洗手間只剩下江畫自己。
他原地定格半晌,身體塌陷般軟軟倚靠在洗手台。
系統說:“看到了吧,就是這種白蓮花,如果不帶歪,這輩子不知道養活多少打劫的,他不教人改邪歸正,反而推波助瀾!”
“...”
系統徹底洗腦成功。
江畫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認同系統的說法。
十二點十分,剛午休十分鐘,回教室的路上,江畫還納悶越歌怎麼吃飯這麼快,走進空蕩蕩的教室才發現,越歌正坐在位置上啃麵包。
越歌的家庭條件並不富裕,他居住的地方是江畫在A市從未踏足的土地,在吃的麵包,也是江畫從沒嘗過的東西。
含着金湯勺出生的江少爺上前好奇地問:“你就吃這個啊?”
越歌看了他一眼,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才回答:“嗯,你急嗎?”
江畫反應幾秒才想起輔導數學這事兒,剛打起的精神頓時有點犯蔫。
他不喜歡學習,尤其討厭數學,喬修遠曾說過句很過分的話,說他這智商,基本和數理化告別了。
在他看來,既然無所不能的喬修遠都教不會他,更別說越歌了。
“不急,你慢慢吃。”
反正也沒什麼事,江畫回座位拿了數學書,又回到第一排,在桌子旁來來回回的打轉。
一邊自娛自樂,他邊偷瞄着越歌。
開始那股好奇心不但沒有被滿足,反而因為對方一次一次的白蓮行徑,而被刺激的加倍。
無論搭建起怎樣的關係,好奇心似乎都是無限可能的開始。
江畫不知道,他像是顆剔透的水鏡,所有的小心思基本都寫在臉上。
越歌每天中午的飯量都是一個麵包加一盒牛奶,今天卻破天荒地沒有吃完。
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他手指微蜷,包裝袋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輕嘆了口氣,越歌將剩下的麵包收好,拿出水瓶喝了一口。
“你想學什麼?”
江畫迷茫地‘啊’了一聲,覺得白蓮花的聲音好像比平常冷淡。
越歌又呼了口氣,聲音清越柔和:“江畫同學,咱們從哪裏開始?”
江畫不想學習,把書隨意往桌上一攤,扯過隔壁桌的椅子怏怏道:“隨便吧。”
系統忍不住扶額:“你這樣還真想來挑事兒的。”
經提醒,江畫勉強補充了句:“反正我都不會。”
越歌默了默,好脾氣地說:“可以講上午考試的題型。”
“好。”
尷尬在周遭揮之不去,一張書桌供兩個少年人使用,總會顯得擁擠。
江畫平時能趴着就絕對不會坐着,此刻,他完全沒有霸佔了別人桌子的自覺,只聽見書本翻動的聲音,就已經懶洋洋地拄着胳膊想打盹了。
手肘壓住書角,越歌將課本后挪,修長的手指在桌上快速點了點,挑了道上午的題型開始講。
講題時,他很少抬頭,似乎並不在意江畫有沒有認真聽,只是在機械性地完成任務。
江畫也的確沒聽。
他偷瞄着越歌的體型,如果要鍛煉武力值,必定要先從體能練起。
白蓮花是個只會學習的書獃子,運動會籃球賽從不參加,中午又吃那麼少,恐怕還沒自己強壯。
在喬修遠和蘇聞晨跑時,起碼他偶爾會跟着湊湊熱鬧,那應該也算鍛煉了。
從小被嬌縱慣了,頭頂無數把保護傘的結果,就是江畫做事很少經大腦。
“這道題有兩種解法,基礎公式是...”
聲音倏地停滯,渾身的肌肉同時繃緊。
越歌偏頭望向手臂,一隻白皙細膩的手正按在上面。
江畫驚訝感嘆:“你竟然有肌肉。”
越歌:“...”
“我還以為你都不鍛煉呢...”江畫聲音虛了虛,還想再捏一下,越歌先挪動手臂躲了過去。
大家都是男的,江畫並沒覺出什麼不妥,反而動作一轉,手指捏上自己的胳膊偷偷作比較。
然後江畫徹底蔫了。
系統心領神會,安慰道:“想開點,這是好事啊,說明他有基礎,至於你...反正你用不着打架。”
安慰有效,江畫重振旗鼓。
耳濡目染的基礎是關係親近,而有帶歪白蓮花這個任務,之後的兩年,他勢必會經常和白蓮花打交道。
為了拉近關係,江畫打算隨便問幾道數學題,還沒開口,視線便被越歌口袋半露的信封吸引了。
粉色實在顯眼,他脫口而出:“那是什麼?”
換做一般人,被這麼唐突的追問,肯定會回句‘關你屁事’,但這裏沒有一般人。
越歌回答的很淺顯:“是信。”
江畫‘哦’了聲,這次識趣地沒有追問,只是接下來的輔導時間,眼珠一直滴溜溜地在信封上打轉。
中午的休息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十二點半后,三三兩兩的學生回到教室,複製粘貼般若有似無地朝他們瞄。
第一排的位置就在窗邊,正午的陽光灑進,為本就奪目的人鍍了層光暈。
江畫半靠着手臂,領帶鬆鬆垮垮地垂落,桃花眼半閉着,彷彿下一秒就要睡過去,而越歌與他對比鮮明,身型筆挺,專心在課本上書寫着什麼。
平心而論,這個畫面還是挺美好的。
尋常喧鬧噪雜的午休,今天連閑聊都會壓低聲音,有些偷帶了手機的女孩子忍不住拍了兩張照片。
江畫不喜歡像猴子一樣被圍觀,有人回來時他就想走了,但一想到自己走了,很快就會又有蒼蠅來壓榨白蓮花,才強忍着待到了快上課。
他如坐針氈,越歌感受的到,說:“要不就到這裏吧。”
江畫看了眼時間,忙不迭點頭。
將椅子還給後面可憐巴巴站着的同學,他正欲回到熟悉的後排,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側頭問:“你晚上有事嗎?”
在第二排虎視眈眈許久的何畢差點跳起來,中午就算了,晚上江畫還打算折騰人?
講了很久的話,越歌正打算喝水,聞言,手一抖,瓶蓋直接滑掉了。
他不動聲色地撿起來:“抱歉,我今晚有事。”
江畫還是不放心,追問:“什麼事啊?”
何畢忍不住一拍桌子:“江畫,你能不能適可而止!”
江畫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就在原地等着越歌回答。
越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重新擰上了水瓶:“要去打工,輔導一個學生。”
...原來是做家教。
江畫突然想起,周大嘴說沒人給越歌結輔導費,結果還真的有。
同時,他默默鬆了口氣,打工就會避開放學時間,那昨晚的小混混大概率今天想堵也堵不到人了。
等他今天回去,就問家裏保鏢怎麼學會打架的。
將事情順理成章推給明天,江畫神清氣爽,全然無視四面八方微妙的目光,晃悠回了座位。
......
晚上六點,江畫乘坐專車回家。
遠遠瞧見燈火通明的別墅,他心中頓時生出股不妙的預感。
他問司機:“我媽不會回來了吧?”
司機點頭:“夫人下午回來的。”
江母和幾個姐妹出去遊玩兩個月,終於想起回家,聽到這個消息,江畫不喜反憂,耷拉着嘴角下了車。
客廳里,花枝招展的阮書意正在整理旅行收穫,江畫回來,她扔下衣服就迎了上來。
江畫被抱了個滿懷,差點被香水味熏出打噴嚏。
“乖兒子,來看媽媽給你買什麼了!”
被半推到沙發前,江畫讓一堆粉衣服晃花了眼。
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阮書意乾脆利索地扯下他的制服,套上了一件粉紅色的連帽外套。
“哦吼!真的可愛,洋娃娃一樣!”
江畫一腦門黑線:“媽,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是你喬阿姨。”阮書意嘟起紅唇,嬌滴滴地抱怨,手上還拿着其他衣服在江畫身上比量:“她不放心修遠,非要去國外看兒子。”
聽到後半句,江畫忍不住豎起耳朵:“喬哥出什麼事了?”
阮書意回憶:“好像是和老外打架吧,在bar里?”
“老外都很開放,說不定是什麼桃花債呢。”阮書意和一般父母不同,典型的看熱鬧不怕事兒大:“還是蘇聞乖,這兩個月總打電話關心我。”
“什麼桃花債!你別亂說!”
作為喬修遠的迷弟,江畫簡直聽不下去:“肯定是誰不長眼地找事!”
阮書意暗道這傻兒子,他不去酒吧,怎麼被人找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他,來,我們先換衣服。”
江畫哪還有心思換衣服,甩手跑回房間,打算搞清楚怎麼回事。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喬修遠的電話,電話響了一分鐘便自然掛斷了,江畫頓了頓,又撥給了蘇聞。
兩個朋友都畢業就算了,還一起出了國,搞得他現在形影單隻,在學校還要被欺負。
因為兩人都出國的事,江畫賭了很久的氣,兩個月來,還是第一次給他們打電話。
而且這恐怕只是自己單方面的冷戰,總是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他的兩人可能根本沒有當回事。
只響了兩聲,電話里便傳出了溫潤沙啞的聲音。
“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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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歌:給你二百五。
江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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