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冤要訴
最終,司徒旭還是沒有走到妙玉的面前,他們正式見面,只見了一次,不合適。他們之間沒有那麼熟悉,便是要送宅子,到時候讓人把地契房契送去翠雲庵就是了。
着實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衝上去,免得讓人誤會……雖然他確實是想看看妙玉到底跟誰一塊兒走着,想看看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但是他司徒旭和妙玉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
說白了,一面之緣,往深一點說,對方救過自己,不只是一面。可在外人的眼裏,他們就是一面之緣。
“……”隨從原本還以為他們家王爺做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沒成想主子就準備直接回頭。
妙玉跟她兄長看了幾處宅子,不是比較小,就是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妙玉喜靜,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不想着隔着一道牆,外面就是熱鬧的街道。若是宅子大一些,外面是熱鬧的街道,那也無妨。
偏偏那一處的房子小,還能聽到院子外的聲音。
這便不合適了,只能再等等,再看看別的地方。要找心怡的房子,哪裏有那麼容易,就該多瞧瞧。
“我們家原先不是京城的,在這邊也沒有其他宅院。不然,你直接住着也好。”常大少一時間無法找到適合妹妹的宅院,別說妹妹覺得不好,他這個當哥哥的也嫌棄。
年輕貌美的女子,不適合住在過於偏僻的地方,也不宜太過熱鬧。太過偏僻,有人闖入,不容易找到人搭救;太過熱鬧了,呼喊別人搭救,別人也不一定能聽得見。
“不急於一時。”妙玉現在也就是到處看看,看看有沒有合適。她沒有急着搬到城裏,現在住在城郊的翠雲庵也是極為不錯的。
正當妙玉和常大少走在街上的時候,一名頭髮亂糟糟的姑娘撞向妙玉。妙玉下意識躲避,那個人便撞到了素雲的身上。
那個姑娘慌裏慌張的,又跑了。
“別跑!”後面有幾個男子追着那名姑娘跑,那幾個男子都十分健壯。
“去看看。”妙玉看向素雲。
“是。”素雲懂點武功,雖然不是特別厲害的高手,但是一般人也難不住她。
素雲快速跑到了那位姑娘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伸手一抓,把那名姑娘抓到自己的身後。那名姑娘都愣了,她的身體還在顫抖。
那幾名壯漢很快就追到素雲的面前,讓素雲交出那名姑娘。
“這是我們樓里跑出來的姑娘。”那幾名壯漢是煙花之地的人,那名姑娘是被她家人賣到青樓的。
“多少銀錢?”妙玉開口,“我買了!”
常大少有點懵,妹妹這是打算救人?只是一個弱女子這麼開口說買下從青樓里跑出來的姑娘,這好嗎?
常大少不是傻子,看看那些壯漢,再聽他們說的話,很容易就猜到那名姑娘是從青樓里跑出來的。青樓里的一些女子有的是很少就被拐賣進去的,還有就是被家裏人賣過去的,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也有的是罪臣之後。
這種事情不好說,搭救不搭救的,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過妹妹竟然那麼說了,想來那位姑娘應該也是能救的。
常大少沒有想着要帶那位姑娘回家裏去,他沒有隨意帶年輕的姑娘回去的習慣,一個弄不好,別人就該說他好的不學就學壞的。外頭就容易說他還沒有娶妻,就已經帶着女子進門,想着他是不是要納妾。
“你一個小道姑,哪裏來的錢?”那些壯漢首先想到的就是妙玉沒有銀錢。
“你們樓里買她,花了八十兩銀錢。”妙玉道,“說是她爺爺買的,實則,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親爺爺。不過你們根本就不管,只管你們的買賣,不是京城的官家千金便可。”
那名頭髮亂糟糟的姑娘聽到妙玉的話后,微微愣神,這一位小道姑怎麼知道的?
“不賣也可,上順天府。”妙玉道,“看看你們買賣的姑娘裏頭,有幾個是被拐賣的,又有幾個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胡說什麼?”為首的壯漢有些心虛,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名小道姑竟然敢這麼說。
那些事情都是暗裏的事情,有幾個人說出來呢。青樓里有的女子原本是一些人家裏的妾室,有的是從小就被拐賣到青樓的,前者倒是還好,那些從小被拐賣到青樓的也還好,她們都不大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就是那些年紀大一些的。
往常嘛,年紀大一些的姑娘,只要失去了清白,她們也不敢多提過去。她們都知道以她們當下的情況,就算回去了,也好不到哪裏去,指不定要被浸豬籠。為了家族其他姑娘的名聲,那些人家必定不接受一個當了青樓□□的女兒。
“是不是胡說,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嗎?”妙玉輕笑。
“不錯,查一查,便知。”司徒旭走到半路又回頭,還是心痒痒,沒成想就見妙玉正跟幾個壯漢對峙,“送去順天府。”
司徒旭吩咐隨從,別讓這些人污了妙玉的眼。
“是。”隨從應聲,揮揮手,幾個隱藏着的人跑了出來,一個個上前制住了那幾名壯漢。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司徒旭走到妙玉的面前。
常大少隨即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把妹妹拉到自己的身後,哪裏來的登徒子。等常大少抬頭,再看司徒旭,啊,好像還是不認識呢。
他也不是傻的,便想對方隨意就能叫出那麼幾個人,必定是個厲害的人物。最好還是別得罪眼前的人,京城遍地是權貴,自家妹妹小,又年輕,還是別讓妹妹被這些人哄騙了。
有的人就喜歡尼姑啊道姑啊這樣的,還有喜歡幾歲的小姑娘。
常大少沒有那樣的癖好,不代表他就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他現在還準備參加科考,還沒有當官,可他也清楚,官沒有那麼好當,還是得知道不少事情。
那些當官的,有幾個蠢的。特別是像他這種背景不算是特彆強的,還是多注意一些。常家不算弱,但是比起京城的那些權貴來說,到底是弱了些。
“哥。”妙玉見兄長如此護着自己,很是開心,不過此刻沒有必要這樣護着,“無事的。”
“哥……哥哥好啊。”司徒旭道,這麼叫,應該就是親哥哥了。要是表哥的話,絕對不是這麼叫的吧,情哥哥,那就更不可能了。
“姑娘!”那位頭髮亂糟糟的姑娘沖了出來,跪在了妙玉身邊。
她已然看到常大少和司徒旭對妙玉的態度,雖然看不出多大的名堂來,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位姑娘必定不是等閑之輩。一個小道姑,能說出她的一些情況,絕對非同尋常,自己本不是京城之人,剛剛也沒有多說話,這位小道姑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她在賭!
“請姑娘幫幫我。”小道姑身邊的兩名男子固然穿着富貴,但是這位姑娘沒有選擇向這兩名男子求助。就算她的頭髮沒有亂,都穿得好好的,打扮得好好的,那也不大可能找這兩個男子求助,除非別無選擇。
男子對女子是有憐香惜玉之心,可不代表這些人就願意趟渾水,指不定人家還覺得她這樣的姑娘待在後宅就好。還有可能根本就不搭理她,那些男子要是知禮講究的,必定不隨意帶陌生的女子回去。
這位姑娘在來京的路上就試圖搭其他男子的商隊或者車馬進京,結果人家不是不願意,就是對她動手動腳的。那些人還說,她一個姑娘家在外朝着陌生男子招手,不就是想攀富貴么。
“我是幫不上你什麼。”妙玉看向司徒旭,眼前的人能幫得上。
“我是講究人,不帶陌生女子進門。”司徒旭道,“認識的,也不帶。”
“……”妙玉無語,她又不是讓她把這名姑娘帶到家裏。
那位姑娘瞧見這一幕,也知道自己被嫌棄了。只是這是大街上,到底不好多說什麼,她好不容易帶到京城的證據,也不可能當街告訴這些人。她不可能隨意相信人,她之前稍微放鬆一下,就被人騙到了青樓。
她不敢過於放鬆,可她實在無語了,才選擇賭。
“她有冤要訴。”妙玉直言,“她父親前些日子去世了,帶着東西一路趕到京城,不容易。”
“哦?”司徒旭這才反應過來,“讓她去我兄長那邊便是。”
司徒旭不打算接這一件事情,一聽就是一件複雜的事情。他沒有想着要立威,沒想讓京城的那些權貴都知道皇帝根本就沒有打算打壓他,那些人不多靠近他才好。
常大少不說話,他相信自己的妹妹。
“你便跟着去吧,把東西帶上。”妙玉看向那名姑娘,“外頭不好待。”
妙玉故意說了那麼一句,是在提醒對方。就算那姑娘父親的事情昭雪了,可是相關人員不可能放過這一名姑娘,倒了一個家族,還有其他利益相關的家族。
有時候一件事情可以牽出很多事情,但是朝政講究的是平衡,沒有更多的證據,皇帝不可能一下子處理那麼多人和事。那就得看這名姑娘如何處理了,妙玉不是讓這名姑娘去伺候皇帝,而是讓她謀求一條出路。
“多謝姑娘。”那名姑娘沒有說更多的話,識相的跟着司徒旭身邊的隨從走了。
那些人都被處理了,街上的那些人也散了,那些人不敢多看司徒旭等人。
“天氣正好,不如去茶樓喝喝茶?”司徒旭道,也不知道妙玉吃不吃葷的,那就吃一些素食點心吧。不過應該有吃葷的吧,司徒旭想帶髮修行必定不大一樣,哪裏可能就是一直吃素,那對身體也不好。
“不了。”常大少拒絕,“我們出來已久,該回去了。”
“是該回去了。”妙玉點頭,她自是聽哥哥的。
“……”司徒旭心裏不開心,面上不敢表現出來,回去做什麼,現在還早着呢,“剛剛可有被驚着了?早些回去,緩緩,多休息也好。”
那幾個高猛的壯漢確實嚇人,司徒旭把妙玉當成一個普通的嬌弱的小姑娘。不管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有多麼能耐,司徒旭就希望對方能過上普通小姑娘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地被捧着被敬着,反而不能享受那些樂趣。
當妙玉和常大少去常家的路上時,常大少就問了司徒旭的身份。
“十四王爺。”妙玉道。
“什麼?”常大少嚇了一大跳,妹妹何時跟這樣的人物有了交際?
常大少左右看看,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這是怎麼回事?”常大少問,“什麼時候認識的?他之前可是被圈禁的,前些日子才放出來的,你來京城才多久啊,還是住在庵里的。”
常大少憂心,十四王爺是被封為晉王了,也有封地上供,但是京城的那些權貴還是不大敢跟晉王靠得太近。一個個都覺得皇帝故意放出十四王爺,就是想試試他們的忠誠度,看看他們是否有跟十四王爺聯繫,是否更敬着十四王爺。
常家在京城沒有那麼深的根基,接觸的王爺也少,皇室宗親宴客,也極少請常家人去。常大少便想這不一定就好,常家也就能少捲入那些事情,做忠君之人。
“眼見不一定為實,何況,你又沒有看見。”妙玉道,“哥哥不用問這麼多,就當他是普通的王爺敬着就是了。”
“……”什麼普通的王爺,常大少一點都不覺得十四王爺普通,太不普通了。
妙玉到了常家,就先去給常老夫人請安。她來京城這麼久,總得見見老太太。
常夫人一得知自己的女兒回來了,還要去見常老太太,連忙走出屋,就怕自己的女兒吃虧。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妙玉還是沒見着老太太,老太太不願意見她。
“老太太今兒身體不適,就不見姑娘了。”老太太身邊的婆子走出屋,對着站在外頭的妙玉道,“老太太說了,天黑得早,姑娘就不必等了。要去見夫人就去見,早早見了,早早回去,才不容易迷了路。”
“那……”
“那就不打擾老太太了。”常夫人趕了過來,還沒等妙玉開口,就先道,“老太太今早還好好的,現在就病了,病得真是時候。”
常夫人嗤笑,老太太總是這樣不想見妙玉,就怕被妙玉克着。常夫人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克到老太太了,就覺得老太太心虛,懼怕妙玉,這才不敢見的。
沒瞧見老太太以前還敢讓妙玉多站在屋外,現在都不敢了么。讓孫女站在屋外久一點,那跟罰站沒有什麼差別。老太太現在不敢那樣了,就是覺得妙玉有能耐,怕自身遭罪。
“走,別站在這邊,老太太這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常夫人道,“得了是見不了你的病,等你好了,她就好了。”
常夫人不怕老太太說她不是,也不怕老太太找她立規矩。夫君早就知道這老太太是什麼德性,孝順是孝順,卻也不能讓老太太過於欺辱女兒。
因着妙玉回家了,常大人早早就回家,就為了跟女兒一起用飯,一家人一起用飯。老太太沒在,常大人的那些妾室庶出自然也不在。
“今兒就住在家裏吧。”常大人不忍女兒趕路,北方比南方冷多了,還是住在家裏暖和一些。
“不了。”妙玉搖頭,要是自己住在家裏,老太太指不定要心慌心痛了,“我跟哥哥說了,在城裏買處宅子,來回方便,以後父親和母親也能過去。”
“看上哪處宅子,父親給你買。”常大人一直都對這個女兒有愧,哪怕他有其他庶出女兒,卻也沒有多疼她們。
常大人是一個清醒的人,不可能因為對妙玉有愧,就把這一份父愛轉移到別的庶出女兒身上。那樣對妙玉不公平,也容易讓其他庶出女兒生出野心,以為能取代嫡女的位子。
“不要。”妙玉的語氣有些嬌柔,就跟尋常的女子跟父親撒嬌一樣,“宅子是大件的,送了一件,就不好送其他的,女兒還想看父親多送女兒幾樣東西呢。”
“哪裏能不送你其他的呢?”常大人好笑地道。
“可是女兒心大啊,要一處大大的宅院。”妙玉比劃,“一個院子種葡萄,弄個葡萄架子,做個鞦韆的;一個院子養幾隻小黃鴨,閑時看看,餓了就烤了吃了;一個院子放些藥草等物;一個院子……若是父親買,女兒住得比父親還好,豈不是有人要說我驕縱,要挖空家裏么?”
“你呀。”常大人輕嘆,“隨你吧,不過為父還是能給你做個鞦韆的。”
常大人極疼妙玉,以前還在妙玉所在的尼姑庵里給她做鞦韆,親自動的手。他就想自己不能時時待在女兒的身邊,也不能太過忽略女兒,得讓女兒知道自己這個父親是可以依靠的存在。
常夫人笑着給妙玉夾菜,“多吃些,最近天冷,都在庵里吧,那可不好加菜。”
“有加菜呢。”妙玉懂得,母親就是擔心她吃不好睡不好,“等女兒買了宅子,就給母親留給院子,讓母親有空的時候,給女兒做幾道菜。”
“好,好,給你做。”常夫人笑着點頭,女兒想吃什麼菜,她這個當母親的當然得多做。
吃過飯之後,妙玉便帶着素雲坐馬車回翠雲庵,她才回翠雲庵,就聽婆子說有人送來一個木匣子,說是要報答妙玉的救命之恩的。婆子原本不收,說是等着姑娘來了再收,那人留下東西就走了,婆子就只好先收好東西。
“房契?”妙玉打開木匣子,看到了裏面的房契,這是司徒旭讓人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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