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
賈老夫人聽起王熙鳳說起妙玉,便記起來了,“那便讓她過來吧。”
老太太是長輩,又不知妙玉如今如何。對待一個晚輩,自是說讓她過來。
王熙鳳轉頭便讓平兒去找妙玉過來,“去,便說我們家老祖宗要見她。”
“是。”平兒隨即就去找妙玉,只是她還沒有到妙玉的住處,就被小尼姑給攔住了。
“施主,此處不對外開放。”小尼姑直言。
“我家老太太要見妙玉。”平兒道,“不過去,又怎的叫她來。”
“姑姑不見客。”小尼姑可不管誰家的老太太要見妙玉,昨兒還有人來說要見妙玉,要妙玉姑姑下山呢,被拒絕了。
那戶人家也算是京城的大戶人家,禮部的嚴侍郎家。妙玉姑姑說不見就不見,其他人家也是如此,妙玉姑姑那是有能耐,小尼姑只管聽吩咐就是了。沒有必要因為這些人是權貴就低頭,別說代為通報,姑姑說不見客,那便是不見客的。
若是真有需要,住持也會說,小尼姑只管聽話。
“姑姑?”平兒疑惑,倒也沒有多去問。便回了頭,去跟老太太稟告。
賈寶玉幾個人已經去梅林看梅花,翠雲庵靠山,比城裏冷了許多。賈寶玉走到梅花林,忍不住搓搓手。
“這兒冷,又沒有熱茶暖暖身子,倒是沒有那麼好看。”賈寶玉開口,“倒不如去東府那邊看,姐妹們聚一處,再吃點熱些的東西,比這邊暢快。”
“庵里自是比不得家裏。”林黛玉微微點頭,“哪裏有那麼多東西給你吃。”
這一段時間來,林黛玉和賈寶玉親近許多,便也會打趣幾句。
“冷得這花都沒那麼美了。”賈寶玉頗為嫌棄。
林黛玉連忙伸手,想要捂住賈寶玉的嘴,“這裏乃是佛門清凈之地,切不可多說。”
“佛門之地,那也是人之地,既然是人的地方,怎就不能說。”賈寶玉道,“你我又沒說旁的,無妨的。”
賈寶玉到底沒有過多說這邊的不是,他雖然不喜歡讀書,卻也是懂得一些事情的。哪裏可能張口就亂說,佛門之地確實得注意一些,這裏又不是家裏,萬一被那些尼姑聽了去,再瞎說出去,那可不好。
賈迎春、賈探春和賈惜春三人瞧着這梅花,便覺得這梅花還是極美的,只是這是翠雲庵這邊的梅花,到底不好折枝。
“林妹妹。”賈探春走到林黛玉的身邊,指了指旁邊的梅花,“一塊兒過去瞧瞧吧。”
“我也過去。”賈寶玉連忙道,怎可忘了他呢。
當平兒告知老太太小尼姑說的話之後,賈老夫人只道,“她這帶髮修行的,倒也講究起來了。”
“官宦人家的姑娘,到底跟那些尼姑不大一樣。”王熙鳳笑着道,“許是還得寫張拜帖給她才是。”
賈老夫人是長輩,歲數又大,輩分又高,派人去叫妙玉也是使得的。只是他們和妙玉又未曾見過面,冒然讓人過去叫人,妙玉不過來,那也正常。
老太太活得的時間久,沒去跟妙玉計較。再者,他們又不是早早跟妙玉說的,就是過來了,才想着要見人。
“她今日不得空的話,那就改日。”賈老夫人沒想着非得要見到妙玉,見不到便見不到。
“改日,我們不在這兒,那就該她去府里了。”王熙鳳道,“也不知她是什麼性子,小姑娘家家的,指不定就跟寶玉那樣,有時候的脾性大些。”
王熙鳳是那麼說,心裏卻想着這妙玉確實也不大懂事,人在尼姑庵里,又沒有長輩寵着的,怎麼讓人叫她她還不過來。
“今兒,若是我來也就算了,老祖宗在呢,這可不一樣。”王熙鳳抬高賈老夫人,琢磨着旁人也看到了這一點。老太太讓過來還不過來,這分明就是打臉呢。
妙玉知道榮國府的人來了,卻不打算見。
王熙鳳現在確實沒有做那麼多大錯事,榮國府的那些人還算好些,只是清場子這一件事情……妙玉讓他們進來了,不代表就得過去見他們。
日後,若是有人說她上趕着去建榮國府的人,說榮國府與眾不同,那可不好辦。妙玉還打算繼續給人算卦呢,她先前在姑蘇的時候就混出一點名氣,要是姑蘇的人見榮國府一叫她她就去,指不定要想什麼呢。
榮國府那邊又喜歡說,比如賈元春大年初一生的註定要當貴人的,再有賈寶玉銜玉而生……妙玉不想成為自己增加榮國府福運的工具。
榮國府的人要怎麼傳言都好,妙玉就不去了。
婆子給盆里添炭,倒是沒有說妙玉怎麼不去見賈老夫人,主子有主子的考量,她們這些當下人的不必去管那麼多。
過了一會兒,賈老夫人身邊的鴛鴦來找妙玉,依舊被攔着。鴛鴦一直跟着賈老夫人,為人也圓滑一些,她便道,“老太太聽聞常家姑娘在這邊住着,便想瞧瞧,關心幾句。若是姑娘沒空,倒也無妨的。”
“姑姑不見客。”那位小尼姑依舊如此說,“今兒,無論誰的拜帖,姑姑都不看的。”
“山邊冷,那就讓姑娘多注意休息。”鴛鴦隨即就回去稟告賈老夫人。
只是鴛鴦說的話,又不大一樣。
這一會兒,王熙鳳等人還坐在廂房內,廂房內的炭火旺一些,沒有外面那麼冷。
“常姑娘年前才來的京城,許是不適合這邊的天氣。”鴛鴦道,“病了,累了,便只能躺躺,喝點葯,不好過了病氣。估摸着是這樣,才說的不見客。”
“這倒是,她父母早就到了京城,她後頭來,又一直待在庵里,這心裏……”賈老夫人不忍心繼續說下去,“當兒女的難免想家,說是在家沒福氣,得到庵里來。這姑娘都大了,又能在庵里待多久,家裏的其他姐妹倒是過得不錯,兩廂一對比,越發不好。這些都是內宅里的手段,就看她母親如何看了。”
這麼多年了,妙玉還在尼姑庵,保不準常夫人對這個女兒也沒有多深的感情了,只是在外面裝得好。
賈老夫人如此猜測,若是換成別的人家,這個猜測可能比較接近真相,可妙玉和常夫人之間不是如此。就是常老夫人不希望妙玉回去,就想着妙玉最好能一輩子待在尼姑庵裏頭。
常老夫人就想着妙玉帶髮修行算卦有人信,若是妙玉回家裏,還跑去嫁人了,那麼這威信度自然就下降了。一個世外高人,成了一個庸俗之人,不妥。
“孩子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肉離得遠了,酸了,就不同了。”賈老夫人道。
“老祖宗說的極是。”王熙鳳不知道常家內里的情況,附和着賈老夫人便是。
邢夫人瞧見王熙鳳如此附和賈老夫人,轉頭看向了別處,只想着這個兒媳婦還是那麼懂得哄老太太。
王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茶,“常家年前可是送了年禮來?”
“是,是送了年禮來的。”王熙鳳一聽王夫人的話,連忙回答,“回禮的單子,還給您看過呢。”
“過幾日宴客時,別漏了他們家。”王夫人道。
“自是,哪裏敢漏了呢。”王熙鳳都記着呢,“親戚間,故交間,都得走動走動,禮尚往來才好。”
王熙鳳雖然管着事,可事事還得跟王夫人請教確定,萬不敢自己直接做主了。若是自己直接做主了,沒有做好,王夫人必定要說。
那些小事可以自己做主,稍微大一些的事情,都稟告王夫人之後,王熙鳳才安排人去做。
王熙鳳每每瞧着王夫人坐在那兒,心裏便想着可不能出了差池。這榮國府原本是大房繼承的,奈何邢夫人是填房不中用,二房那邊王夫人掌管中饋多年,宮裏還有個當娘娘的賈元春,王熙鳳本人又是王夫人的內侄女。
即便王熙鳳嫁過來時間不短了,卻也只能多請教王夫人。賈老夫人那邊不曾說讓王熙鳳單獨管理中饋,就是說讓王熙鳳多請教請教王夫人,這麼一來,王熙鳳受到的限制就多。
王夫人是王熙鳳的長輩,是姑母,又是嬸嬸,王熙鳳哪裏不去請教王夫人。一個弄不好,王熙鳳的名聲就被毀了,在這榮國府也邁不出步子。
王熙鳳到底比王夫人晚嫁進榮國府那邊多年,府里多的是王夫人的人。王熙鳳心裏的清楚,因此,對王夫人十分恭敬,不敢惹了王夫人不開心,心裏又想着這府里何時真的能讓大房做主。
“記着便好。”王夫人點頭。
而妙玉沒有去見賈老夫人等人,也沒有讓人端着點心過去。妙玉就在屋裏做其他的事情,是抄經文也好,是睡覺也好,就是沒有過去。
“姑娘,嚴家又使人來了。”素雲聽了翠雲庵里的尼姑說的話,就來告訴妙玉。
“不必理會。”妙玉表情平靜,不打算去嚴家,“嚴夫人跟歐陽夫人說了些話,才有了那些事情。歐陽家不敢上門,嚴家來,又如何?”
眾人只會認為歐陽夫人好打抱不平,太過衝動,沒聽清嚴夫人說什麼就來找翠雲庵找妙玉的麻煩。妙玉可不想被逼着原諒她們,原諒她們又不是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見她們。
皇宮裏,太后讓人找她的救命恩人,總是算是有了消息。
“那位姑娘年紀輕輕,就已是很有能耐之人。”崔嬤嬤道,“在姑蘇之時,便有人稱呼她為姑姑,有敬她為天上仙子仙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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