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賈元春

深宮的生活,就好像枯黃的樹葉，等待隨時凋落。

賈元春在宮裏的日子就是那樣的，她得去爭,哪怕明知道爭不到什麼東西，她都得去爭。若是不去爭,她在這宮裏的日子就更加艱難。

這後宮有無形的陣營，各個妃嬪、皇后等,一個個都有不同的陣營。像賈元春這種，出身榮國府,還有一個甄太妃跟榮國府的關係，高位份的妃嬪都不站在賈元春這邊，她們都不喜歡賈元春。

那麼賈元春就選擇多跟甄太妃來往,她去找太后，太后也不樂意多見她啊。

甄太妃就會跟賈元春如何討好皇帝，要讓賈元春得寵。

“這做妾室的,別看，你就是妾室。”當賈元春到甄太妃宮裏的時候，甄太妃就是這麼說的,“本宮也是妾室，除了皇后,皇帝的其他女人都是妾。做妾,就沒有必要那麼端莊大方,還是嬌媚一點的好。”

甄太妃在宮裏待了那麼多年,曾經那麼得先帝的寵愛，她自然懂得不少。要是當妾,還那麼端莊大方,那麼男人還去她們那邊做什麼呢。

正妻要端莊大方,妾室要的是嫵媚動人。

哪怕她們原先是大戶人家的嫡女，那也無用。不管她們原先的身份有多高，她們在後宮裏，身份家世就沒有那麼高了。

要是一直想着身份家世，那麼她們很難得寵。

誠然，有了家世擺放在那邊，皇帝多多少少都會寵幸幾次。但是要想一直長久下去的寵愛，那就不容易，就得多用用心，得多耍耍手段。

“本宮沒有兒女，在這宮裏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了，你若是生有皇子，那倒是不錯。”甄太妃希望賈元春能早點生下皇子，只有那樣，賈元春才能在後宮真正站穩腳跟，她這個太妃也能過得更好一些。

別以為後宮的那些太妃就安心地過活，那都是假的，多少太妃都暗地裏給皇帝送人。她們就是想着在皇帝身邊有能用的人，有的做的不明顯，就是私底下聯繫。

那都是因為那些太妃沒有什麼本事，不敢做得那麼明顯。甄太妃想自己就不一樣，賈元春也不大一樣，所以她們就能明着往來。

甄太妃的手段多着呢，賈元春也有學一些。

太後知道賈元春跟甄太妃走得那麼近，不是很高興。她和甄太妃之間……她真的不喜歡甄太妃，甄太妃得先帝寵愛，沒有少在先帝的面前說她們的不是。

偏偏甄太妃還喜歡撒嬌地跟先帝說那些話，還是明着說的。先帝覺得甄太妃直率，覺得他們這些人就對甄太妃不好。

太后心想甄太妃那麼得寵，誰敢欺負甄太妃啊。

稍微有一點得寵的妃嬪，都被甄太妃明裡暗裏打壓，這個十分不好。可先帝站在甄太妃那邊，那麼其他妃嬪也沒有辦法。

後宮就是如此，若是有皇帝的寵愛，當真能為所欲為的。

只不過當今皇帝不是先帝，皇帝也不可能那麼寵着賈元春。

皇帝哪裏可能喜歡賈元春，他孝順自己的親娘，又不可能多孝順甄太妃。他當然是跟着他的母后一起不喜歡甄太妃，皇帝還不喜歡甄家，不喜歡那些老臣。

賈元春本身就是四大家族出來的，一入宮，還去抱甄太妃的大腿，這讓皇帝怎麼看呢。

而賈元春那時候何嘗不知道皇帝可能不高興，可是她別無選擇，後宮不好混，她必須有依靠。皇帝沒有那麼寵愛她，她要是不給自己找個依靠，又怎麼在後宮待下去。

比賈元春晚進宮的人懷孕了，而賈元春一直沒有懷上身孕，她急啊。

特備是當賈元春聽說寧和縣主是婦科聖手的時候，她不好明着去請寧和縣主，寧和縣主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她怕明着去請，非但沒有把人請來，還得罪人，於是她就讓太監去。

太監去了，還暗示了。

結果算了府的人根本就不搭理，那太監連寧和縣主的面都沒有見到。

賈元春不相信妙玉什麼都不知道，妙玉能掐會算。聽說有的人才走到算了府門口，不，還沒有去，妙玉就已經知道人家要過去了。

分明就是妙玉根本就不打算給她看，也不打算給她藥物，這才如此的。

妙玉好大的膽子啊。

賈元春當時就不高興了，覺得妙玉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後來她設法懷了孩子，又沒有保住，她十分難過，又記恨了寧和縣主一份。

那時候，寧和縣主已經嫁給晉王，成了晉王妃。

賈元春以前動不了寧和縣主，現在也動不了晉王妃。她就只能待在鳳藻宮，不敢多折騰，偏偏後宮的那些人就把晉王妃牽扯進來。

她完了！

賈元春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一件，當年，甄家倒下的時候，她放棄了甄太妃。後來……四大家族也不成了，她知道她無法繼續留着宮裏，除非死。

所以她離開皇宮，去寺廟待着。

去了皇家寺廟之後，有一日，甄太妃跟她說話。

“知道本宮那麼受寵，為什麼沒有懷上孩子嗎？”甄太妃笑着跟賈元春道。

“為什麼？”賈元春總覺得這裏面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在裏面。

“因為先帝不想讓本宮有孩子啊。”甄太妃嗤笑，“他寵着我，卻不肯給我孩子。你呢，你以為你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懷有孩子，懷了孩子，卻又掉了呢，那是因為皇帝不想要你懷有孩子。”

“可是已經……”

“你傻啊，你以前就服用了很多避子葯。”甄太妃打斷賈元春的話，“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你勉強懷上孩子，又怎麼可能生下來呢。只怕那個孩子也是有問題的，皇帝又怎麼可能允許你生下一個有問題的孩子呢。”

“你是說……”

“哦，不一定是讓皇帝派人打掉你的孩子的。”甄太妃道，“畢竟你的身體本身就不適合懷孕了，勉強懷上，本身就很難保住的。不用皇帝讓人動手，你自己就可能懷不穩孩子了。”

“是嗎？”賈元春的語氣裏帶有悲哀，她當時是真的很渴望那個孩子，希望能生下那個孩子。可是她沒有坐穩胎，沒有把那個孩子生下來，“太妃是想讓我一起難過嗎？”

“不難過嗎？”甄太妃以前沒有去想先帝不讓自己懷孕，就想着可能是她第一次懷孕落胎傷了身子，這才一直沒有懷上孩子。

直到賈元春的事情，甄太妃想明白了，她不能自欺欺人，皇帝就是那麼無情。

皇帝要用他們的時候，就對他們千般寵愛。哪怕千般寵愛，這裏面也藏着利刃。

“難過又有何用。”賈元春當然十分難過，可她能有什麼法子呢，至少家人還活着，“最開始，我不該跟太妃走近的，他們忌憚，不悅。”

“是啊，你最開始就不該跟本宮走近，可你別無選擇。”甄太妃道，“就算你沒有跟本宮走近，那些人也認為你是本宮的人，本宮必定會幫你。”

這就是後宮妃嬪的悲哀，她們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因為皇帝就只有一個。

“這一輩子，你就只能多待在這邊了。”甄太妃道，“曾經確實有妃嬪回去過，那是因為情況不同。她們本身出身不高，還有就是原本就十分受寵過。而你呢，你代表着曾經輝煌的四大家族。”

甄太妃也無法再回宮，她都清楚。賈元春年輕，但是賈元春也回去不了，她們兩個人就只能待在這座像是囚牢的寺廟裏。

因為這裏是寺廟，她們還得吃齋，倒不如在皇宮的一角。

好在那些尼姑們沒有欺負她們，皇后每個月都會讓人來看一看。

賈元春看向甄太妃，甄太妃記恨她，不願意讓她好過。賈元春明白，那是因為自己之前果斷放棄甄太妃，這怪不得對方。

賈元春經常抄經文，還念經。她就想她出宮之前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也沒有想着回去，她就是想着自己過來了，能活長久一點。

有的人大徹大悟之後，不就是喜歡吃齋念佛嗎？

賈元春想自己就當自己出家了，沒有必要再多去想那些事情，想也無用。

她都已經待在寺廟裏，若是再去怨怪別人，別人依舊過得好好的。

皇帝那麼對待她，那麼對待四大家族……賈元春必須承認四大家族有過錯，她不懂得朝政，卻也知道朝堂和後宮息息相關。

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省得她擔心孩子能不能活下去。

“一個人挺好的。”賈元春道，隨後又看向抱琴，“不，還有你在。”

“主子。”抱琴知道主子過得苦，也就是在寺廟這邊才能不用去算計那麼多。

“天冷了，也該做些衣裳了。”賈元春道，“山裡冷。”

“宮裏送來了衣物棉絮。”抱琴道，“奴婢給您做吧。”

“也好。”賈元春點頭，“我們不是在宮裏，這衣物還是不大同的。”

在這裏寧靜，不用去想那麼多，賈元春也就少想那麼多事情。家人活着，沒有必要多想，想多了也無用。

賈元春不可能真的出家，就只是帶髮修行，為皇家祈福。若是她落了發，那就是對皇家不敬，她還是妃嬪。

這些事情，賈元春心裏都清楚，她得想開，這日子還很漫長呢，她得過下去。至於甄太妃，甄太妃就是年紀大了，對方覺得寺廟清苦，這也正常，甄太妃曾經那麼得寵的。

不管過去得寵也好，不得寵也罷，她們如今待在這裏，那就得過下去。

興許，等到下一輩子，那麼她們就不用進宮，不用去跟那些人爭寵，或許她們能擁有一個只屬於她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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