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柳常氏（上）

姑蘇柳家,自打柳常氏再回到姑蘇之後，她的日子就沒有那麼好過了。她就覺得她的丈夫腦子有問題，宮裏來的教導她的嬤嬤,她夫君竟然上趕着認親,竟然還真的扒拉出親戚關係。

柳常氏心想宮裏來的又如何,那也是給人當奴婢的啊。自己沒有婆婆的,這日子過得多輕鬆啊,她夫君還把那個嬤嬤認作姑母,當成家裏真正的長輩敬着,這日子實在難受。

“女子出嫁之前看父兄,出嫁之後，就看夫家。”柳嬤嬤確實認了柳秀才做親戚，接受柳秀才奉養她,這不代表她就不嚴厲地教導柳常氏。

柳常氏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她來這邊就是為了教導柳常氏,同時也是在這邊養老。她知道柳秀才喜歡鑽營,但是對方卻也不敢多折騰,還算進退有度。

要是柳秀才聰明，就知道要怎麼對待謝嬤嬤。

縱然謝嬤嬤有一天老了,那也就是讓下人多照顧，又不需要柳秀才多動。

久病床前無孝子,多半都是因為要孩子們親自照顧。

要是不需要孩子們親自照顧,有下人們照顧，那些人就只是過去瞧瞧，那就好很多。

柳秀才就想着謝嬤嬤在家裏也挺好的,他有女兒,還能讓謝嬤嬤教導女兒,柳家可是佔了大便宜了。至於柳常氏被謝嬤嬤說幾句，那也就是不痛不癢的話罷了，沒什麼。

“你沒有出嫁的時候，是庶女。這庶女呢，不是給人做妾，就是找個家世低一些的人當正頭娘子。”柳嬤嬤道，“都說寧做低門妻，不做高門妾。不管是做妻，還是做妾都好。都得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別整天想着自己在閨中的時候，多得老太太的寵，那是家裏，不是外頭。”

柳常氏覺得柳嬤嬤的話真多，可是她不敢不聽，對方能拿戒尺打她。因着對方是宮裏來的，又手握太后懿旨，柳常氏根本就不敢對柳嬤嬤如何。她一開始還對柳嬤嬤不敬，她以為對方不敢真打她，沒有想到對方不但打她手心了，還讓人打她的板子。

柳嬤嬤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同來的還有其他退休宮女。一個人到底不好鎮着，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還沒有人知道。柳嬤嬤不傻，正好宮裏放出一批宮女，不是所有的宮女都有去處，於是她們就一塊兒過來養老。

年輕一些的宮女還好嫁人，有些年紀大一些的宮女自知不好嫁人，便是嫁人了，也不一定能嫁給好人家，倒不如抱團養老。若是她們在京城，興許還能教導一些人家的姑娘規矩。

她們到了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就認可她們的身份，有的人可能覺得她們是假冒的。哪怕有證據，也不一定管用，說到底還是得有一定的人脈關係。

柳嬤嬤有太后的懿旨，那不是正好么。她們過來姑蘇，也算是為太後娘娘辦事，只要不用太後娘娘的名頭去做蠢事，基本也就沒有什麼事情。

她們有宅院住着，她們本身就是伺候人的，還能動，便也能做活。有錢一點的，還可以買個丫鬟伺候，這都成。

柳嬤嬤便有不少傍身錢，她在宮裏還算是比較厲害的嬤嬤，如今又是得了太后的懿旨來的，她的日子自然過得舒坦一些。她順着柳秀才的話，認了這個遠房侄子，乾脆就在柳家住下了。

反正柳秀才敬着她，還給她請了丫鬟伺候，柳嬤嬤覺得還不錯。

即便如此，柳嬤嬤還是把跟她從宮裏一塊兒出來的人帶了個把在身邊。她認為還是得有自己的人在身邊好，別傻乎乎的。

“以前，你跟寧和縣主都未出嫁，寧和縣主在姑蘇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尋常千金。這麼說，倒也不對，寧和縣主沒進京之前，在姑蘇這邊也得人敬重。”柳嬤嬤道，“老身來姑蘇這些天，也打探過消息。柳夫人，你的名聲真不怎樣。”

“……”柳常氏早就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如何了，那又怎麼樣，她已經嫁人了。

“你現在是嫁人了，你的孩子呢。”柳嬤嬤道，“還是你想着過去多年，別人就不記得現在的事情了？不，那些人會記得你不如何，那麼你教導出來的女兒也不可能好到哪裏去。別忘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他們都在京城，就你被趕回了姑蘇。好好的日子，過成這樣……”

柳嬤嬤最懂得如何說人，如何說別人的痛處。

太後娘娘早就吩咐過了，沒有必要給柳常氏臉面，就該讓柳常氏嘗嘗苦頭。別讓這個柳常氏天天去想着寧和縣主多麼不好，這個柳常氏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寧和縣主不跟這個人計較，跟這人斷絕了關係，可是這人哪裏有那麼容易想明白的呢。

柳常氏就是一個不能想明白的人，這人總是去想着寧和縣主當年待在尼姑庵里，想着寧和縣主原本不該過得這麼想好。柳常氏一定還想着她在閨中的時候比寧和縣主過得好多了，想着她有老太太的疼愛，而寧和縣主還得避着老太太，不能讓老太太不開心。

“以前，你說寧和縣主不孝，有人附和你。你現在出去，看看有多少人附和你。”柳嬤嬤道，“只怕別人都說你傻。”

“……”柳常氏想要反抗。

這一天天過得都是什麼日子，柳嬤嬤還喜歡用話家常的語氣跟她說那些話。柳常氏就覺得她要瘋了，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這些話，偏偏柳嬤嬤就是要說。因着柳秀才的舉動，柳嬤嬤不僅僅是太後派來的，還是她的長輩，弄得她被壓得死死的。

柳常氏好不容易得到空出去跟小姐妹一塊兒玩耍，塑料花小姐妹，本身就沒有多少感情。

“別說她不好，我家婆婆還說你們有了這麼一個姑母，你女兒必定好。”小姐妹道，“別看她管你管得嚴格一些，柳嬤嬤是宮裏出來的，懂規矩，必定能把人教導好。沒瞧見多少人家想要找宮裏的嬤嬤教導，還找不到。”

“可不就是，特別是像我們姑蘇這樣的地方，離京城遠，要想找宮裏的嬤嬤也難。”另外一個塑料花小姐妹道，“聽說京城那邊稍微富貴一些的人家，都喜歡找宮裏出來的嬤嬤，讓宮裏的嬤嬤教導他們家姑娘規矩。學好了，也能嫁給好人家。”

“我都出嫁了。”柳常氏想自己又不是沒有出嫁，要是沒有出嫁，還有點用處。自己都出嫁了，那麼柳嬤嬤就是一道枷鎖，要把她給鎖上的。

柳常氏每每想到回去就要面對那個總是說自己不是的柳嬤嬤，她就覺得不高興，弄得她現在每次都得多注意一些，得多學習規矩。

其實柳嬤嬤也不是經常在柳常氏的面前說那些話，她就是最開始過來的時候說那些話。她就是希望柳常氏能認清楚現實，別到了姑蘇，還想着京城的那些事情，也別在姑蘇多說京城那邊的事情。

別人都當柳常氏傻呢，若是不傻，又怎麼可能去得罪已經是晉王妃的嫡出妹妹，又怎麼折騰到跟晉王妃斷絕關係的地方，又怎麼會被趕回姑蘇老家呢。

姑蘇是好，可哪裏比得上京城啊。

說白了，柳常氏就把到手的富貴生活給折騰沒了。

“你確實出嫁了。”柳常氏的小姐妹道，“可你的女兒還沒有出嫁啊。”

“我家裏都說，晉王妃對你仁至義盡了。”另外一個小姐妹道，“這個柳嬤嬤，就是對你最後的仁慈了。”

“什麼仁慈，她就是想報復我。”柳常氏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她就是覺得妙玉不想讓她好過，就是要折騰她。

這些塑料花小姐妹聽了柳常氏的話，都沒有多管柳常氏。她們又不傻，她們得罪不起晉王妃，不可能去說晉王妃的不是，哪怕跟小姐妹私底下說都不好，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把話傳出去的。

她們是玩得比較好，但是這玩得比較好，也是很容易破碎的。她們心裏都清楚，她們原本就是因為各種利益關係和門第在一塊兒玩耍的，不是真心的喜歡彼此，有時候還想心裏嫌棄這些人。

別看有的人還跟柳常氏玩得比較好，實則在心裏就不是那樣，就覺得柳常氏的命好，有好的父親和嫡母。要是換作其他狠心的嫡母，柳常氏哪裏可能過得如此好啊。

生在福中不知福，便是柳常氏這些小姐妹對她的想法。

現在的柳常氏也給不了她們多大的幫襯，之所以沒有絕交，沒有說難聽的話，那都是因為柳常氏的娘家不錯。畢竟柳常氏被趕回老家也就是被趕回老家，常家那些人又不是不搭理柳常氏了，興許人家哪天就想起來了呢，哪怕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們多注意一點總是比較好的，省得後面有其他的事情。

像柳常氏這麼小心眼的人，指不定對方以後稍微得勢，就冷眼對他們了。

常家的其他人，留在姑蘇的跟柳常氏關係不是很好，便有好些的，現在也不大跟柳常氏走近。

柳嬤嬤在柳家住了一段時間之後，柳常氏就想着把她的親娘接到柳家住，那麼她的親娘就跟柳嬤嬤對抗了。於是她就去了常家，現在是常家大房在那邊管事，常大老夫人得知柳常氏的想法之後，拒絕了。

“您要讓我成為一個不孝之人嗎？”柳常氏給常大老夫人扣上了帽子。

“一個妾室，你該叫姨娘，而不是母親。”常大老夫人道，“你父親還活着，哪裏有讓你養你姨娘的道理，你夫君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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