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文寧來了,隨行的還有一名外聘攝影師。
那位攝影師在圈內很有名,拿過不少大獎,跟文寧是多年好友。兩人正在聊天,站在幾米遠的地方,應該是早就到了,只是太低調,一直沒出聲而已。
青禾側身望過去,恰巧撞上對方的眼睛。
文寧一面同好友說話,一面看着她。
這人的目光平靜無波,眼眸卻深了兩分,裏面含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
一旁的攝影師認識青禾,見到人就熱情地打招呼。
“青小姐,好久不見。”
攝影師也不清楚她倆的關係,只知道青禾是文寧的秘書,且對青禾有極其深刻的印象——他們在上一次拍攝外景時有過交際,給某個一線男明星拍封面,當時青禾幫過攝影師一個小忙。
青禾別開視線,不與某人對視,大方起身,“齊先生。”
齊瑞安和氣笑笑,說:“都不知道你在這兒,來了才曉得。”
別人這麼客氣,青禾的態度自然不會太差,即便是文寧在場,她收斂起不該有的情緒,溫和地接話,跟先前是兩種樣子。
接完話,而後才對着文寧喊:“老闆。”
文寧的態度不咸不淡。
齊瑞安沒看出端倪,更沒有發現哪裏不對勁,以為只是當老闆的不親近下屬,是再正常不過的交流,畢竟文寧平時就是這樣的性格,冷清,不好相與。他在中間打圓場,樂呵呵地說:“你們老闆就是順路過來看看,別搞得這麼正經,該怎麼做事就怎麼做,別被嚇到了。”
青禾柔聲說:“沒有。”
儼然一副認真工作的模樣。
齊瑞安又聊了點別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他比較隨和,會說話,沒什麼架子,還挺會照顧旁人的感受。
青禾跟他聊了將近五分鐘,直到一個員工匆匆找過來,讓去忙事。
文寧自始至終都沒怎麼開口,僅僅站在旁邊。
妻妻雙方在外面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有什麼話要說,但當著外人的面都會相互沉默,隻字不提。
青禾不想跟文寧待在一塊兒,工作就是暫時躲避的借口。員工過來叫人,她立馬跟着走了。
文寧站在原地看着她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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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外景是較為複雜的工程,很麻煩,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求比較高。當紅小花會配合,高定一上身,氣場十足,拍攝過程十分順利。
準備周期那麼長,真正上場幹活的時間卻相對較短,一個下午就完成了,之後的工作不歸青禾她們管,交給其他人就行,剩下的只有一點收尾工作。
當紅小花拍完就離開,要趕行程,據說還要坐飛機去劇組。H&F這邊的員工走了一部分,餘下的全得留下來處理收尾工作,青禾仍是監工,不過沒白天那麼負責了。
她早早就回到房間,舒服安逸地泡了個熱水澡,工作什麼的一概不管。
沒人過來打擾,連敲門問話的都沒有。
葉希林發來一條微信,讓下周末把時間騰出來,屆時環城北路有個演出,許多樂隊都會參加,慢速火車也在受邀之列。
青禾很快回復消息:「行。」
不一會兒,葉希林問:「G市的音樂節,還去嗎?」
G市的音樂節一年舉辦一次,每年都會邀請比較受歡迎和有實力的老牌樂隊過去表演,偶爾也會挑選一兩支風格獨特的新樂隊前去參加,算是出頭露面的一種方式。
慢速火車就是今年被邀請的兩支新樂隊之一,早在三月份就接到了主辦方的電話,當時是直接定下來了的,百分百肯定要去。
那時候江子還沒退出,局面有所不同。現在隊裏只剩兩個人,葉希林拿不定主意,只能問問她的想法。
青禾擦擦手上的水,打字。
「去。」
「重新找個結他手,找不到就借一個。」
樂隊之間相互借人是很正常的操作,有時候哪個隊裏誰臨時有急事,或者暫時缺人,都是從別的地方找人替上。
青禾在雜誌社混得差,人際關係一塌糊塗,但在圈裏的口碑還行,這不是太難辦的事,找個關係好的朋友知會一聲就行。
葉希林對此沒意見,一概支持,說完事就沒再發消息。
青禾放下手機,從水裏起身,扯下掛鈎上的干毛巾。
文寧就是在這時候進的房間。
外面的門沒關,虛掩着。青禾特地留的門,知道她會過來。
——有些事心照不宣,不用對方說也知道。她倆之間向來直接,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
今晚沒有月亮,房間裏關着燈,所有物件都隱匿在昏暗不清的夜色之中,稍不注意就會被絆倒。
浴室里的青禾聽到了輕微的響動,清楚是文寧進來了,她沒有出聲,只側頭瞧了眼浴室門的方向。
這道門雖然關上了,但沒反鎖,擰開門把手就能進來。
青禾沒有換洗的衣服,只能擦擦水,將浴巾圍上。
客棧房間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着一道厚厚的牆都能聽見外面的所有聲響。房間門被關上,反鎖,接着是不慢不緊的腳步聲,窸窣一會兒,最後歸於平靜。
前後不超過一分鐘。
青禾赤足踩在濕噠噠的地板上,冷白的腳背上全是水,她沒有動,細細聽着,直到外頭的聲響徹底沒了,才用干毛巾擦擦還在滴水的頭髮。
浴室對着門的牆壁上有一張全身鏡,恰巧在她面前。她看了下鏡子裏的自己,須臾,垂着眼慢慢動作,一點都不着急。
頂上的燈光倏地暗了兩分,狹小的空間裏有種別樣的潮濕感,腳下的水還帶着餘溫,不過很快又變涼。這點涼意並不刺骨,卻直往皮膚里鑽,到處橫衝直撞。
青禾不由自主輕輕蜷縮起腳趾,抬手勾了勾垂落的頭髮。
也許是外頭沒有亮燈,這處不大的空間被黑暗籠罩在了其中,浴室中就顯得格外沉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在蔓延。
因着不久前才放過熱水,整個浴室都被水汽熏染過,面前的鏡面是模糊的,凝聚着細小的水珠。青禾伸手在上面抹了一道,登時就清晰了,不過指間也沾上了水,冰涼涼的。
一堵厚牆的作用不大,在此刻就好似一張薄薄的紙,隨時都會被捅破。
但誰都沒輕舉妄動,相互僵持,這是一場無形的拉鋸戰,雙方都耐心蟄伏着。
青禾對着鏡子繼續擦頭髮,一會兒,把放在浴缸旁邊的手機拿上,這才打開門。
房間裏的大燈依舊關着,但床頭的筒燈散發著不夠明亮的光,光是昏黃色的,柔和中帶着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朦朧。
文寧坐在床邊,指間夾着一支通體細長的女士香煙。
那是青禾的煙,原本放在抽屜里。
煙已經點上,燒掉了將近一半,火星子慢悠悠往上爬,正在吞噬着剩餘的那一截。
文寧背對着筒燈,昏沉沉的光線落到了她纖細挺直的背上,卻照不到她的臉龐。在青禾出現的這一刻,她抬眼瞧了下,舌尖微卷,把煙含進嘴裏,深深吸了一口,隨後用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捻,取下煙頭,緩緩呼出白氣。
她半隱在黑暗中,教人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但站在遠處能瞧見她的喉嚨動了動,像是在吞咽煙氣,又不像。
這是青禾第一次見到她抽煙,動作嫻熟,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都像經歷過千百次的練習,不是故作深沉就能做出來的。
文寧這人十分自律,在良好的家教下從來都是以安靜的一面示人,無不得體,就連在私下都是如此。她現在的樣子與平時有所差別,像是換了一個人。
抽屜沒合上,煙盒就擺在床頭櫃左邊。
那是一包沒拆過的煙,青禾一根都沒碰,只是習慣性帶過來了。
她沒想到文寧會拆自己的煙抽,更不清楚原來文寧會抽煙,還是在自己房間裏,當時一怔,隨即又緩過神。
抽支煙多正常,沒什麼大不了。
文寧先說話,把煙掐了,扔進一邊的垃圾桶里。
可能是剛吸過煙的緣故,這人的嗓音有點啞,似是有意壓着,不過語調是溫柔的,很輕。
她小聲地說:“過來。”
青禾問:“做什麼?”
語氣乾巴巴,但還是往那邊走了幾步。
文寧沒應答,只在她快走近時拉了一把,將人拉到旁邊坐下。
青禾搞不懂這是要幹嘛,眉頭一擰,不解地盯着。
這人身上有淡淡的煙氣,一時半會兒散不掉。青禾的口味比較固定,抽的煙一直是同一種,現在冷不丁從別人身上聞到熟悉的氣味,她還有點不習慣,無端端就不太自在。
文寧伸手過來,她下意識要避開,不讓碰到。文寧手下一頓,“躲什麼?”
她辯解:“沒躲。”
文寧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張薄毯,要給她披上。
她不願意,直接用手擋着,“不用,我不冷。”
文寧拉下她的手,知曉這是在抗拒自己,沒有過多爭辯什麼,只輕輕說:“別著涼了。”
青禾有些煩躁,“不會。”
面前的人不言語,也不動作,過了一會兒,溫聲說:“彆氣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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