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退兩難

“要我說晴兒今年也不算小了，不然就讓他們兩個小的先定下來如何？”說話的是方霽的二舅母郭氏，也就是便宜三表哥劉晟的親生母親。

“說起來晟哥兒今年也十五歲了，蹉跎不了幾年，定下來收收心也好，”劉大夫人褚氏也在一旁幫腔。

“這個……”劉氏有些遲疑，她自然是有這個心思的，不然也不會讓女兒頻頻去娘家做客，雖說是頂親近的親戚，但家中有適齡男子，總要避嫌。

劉氏想的也簡單，女兒性子單純，天生良善，嫁到世家大族恐怕瞬間就會被秒的碴都不剩，這原先並不是劉氏自己的想法，是她夫君掰着手指說了許多她才聽進了心裏，自那之後她就一直為女兒謀划著，娘家三侄子是頂好的選擇了。

嫁到劉家，有她和夫君照看着怎麼也翻不出大風浪，他們雖是方家庶出，但夫君卻是正經兩榜進士出身，比起只有秀才功名的父親要風光不少，就算她和夫君百年入土，還有她阿離在，娘家也不能對她女兒怎麼樣。

更重要的一點是方家人丁興旺，第三代大都是小子，姑娘少的很，五房嫡庶全加起來滿打滿算才生了三個女兒。

大姑娘方婉作為長房嫡長女，才貌雙絕，在西京城名聲極好，今年六月已經及笄，婚事卻閉口不提，十之八|九是要等皇宮小選，依着她的身份，進宮初始位分就低不了。

二姑娘方涵與大姑娘一母同胞，又只相差一歲，只是比起樣樣出色，溫柔多才的方婉，她張揚任性，不講道理，是個頂難纏的姑娘，不過出生就與周家嫡三子定了親事。

目前府上，唯一還沒有着落的就是她的晴兒，她怕啊——

晴兒出身不如她們顯赫，性子又柔和，這樣好拿捏的性子最適合家族聯姻。

在官場中沒有哪一個家族或者哪個人能與其他所有勢力和人完全撇清關係，只靠自己一己之力就能衝上去的寥寥無幾，所以家族與家族之間的聯姻由來已久，雖說聯姻講究門當戶對，其中也不乏夫婦和美的例子，但劉氏可捨不得。

真要到了那一步，她晴兒的婚事可就完全不由他們做父母的做主了，要是趕上好的，他們還能期待女兒一生無憂，要是趕上不好的他們也只能認命，這是劉氏這麼早就考慮方晴婚事最主要的原因，但終究是捨不得，她可就這一個女兒。

捨不得，又擔心會有橫禍發生，在這事兒上劉氏進退兩難。

“這事情又不是我娘一個人能決定的，爹爹不在府上，祖父祖母也沒有發話，二位舅母讓我娘如何決定？”方霽笑着反問，名義上說是來看望他的，實則從進屋只問了他兩句，其餘時間都是在打晴兒的主意，他能忍住自己的脾氣，不把這件事情說的太開，已經是給面子了。

方霽的話一出，整個房間中的氣氛一滯，有些僵硬。

“外甥說的不錯，妹夫不在府上，小妹也做不了全主，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我們這次是專門來探望外甥的，”方大舅父笑着打圓場，表情有些訕訕。

外祖母外祖父也跟着說話，不痛不癢的呵斥了幾句褚氏和郭氏。

方霽沒說話，只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些，表示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但其實心中的不悅絲毫沒有削減，現在知道打圓場了，剛剛她們和娘說話的時候不也沒有一個人出聲阻止，看那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倒像是來逼婚的似的。

“阿狸說的這個道理我和大嫂豈能不懂，這不就是想先問問大妹的意見，單是想着能把晴兒抬進家門，我這心裏就熱乎乎的，說話是有些着急了，”郭氏笑着表示，把自己剛剛的舉動全都歸結到慈母心腸上，兩句話就把方霽的攻擊化解了，而且——

如若是重規矩的家庭，方霽剛剛無故插話長輩，肯定是要被責罰的，方家很重規矩，只是很可惜，劉氏不是一個重規矩的母親，相反她對自己兒子有一種偏執的信服。

“二嫂，我懂得，不過這事兒確實得放一放，我寫信問過夫君之後才能決定，而且在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二嫂切不可在孩子和外人面前亂說，傷了誰的名聲都不好，”劉氏皺着眉頭告誡。

郭氏被噎了一下，但表面上還得忍着，只得悶聲點了點頭。

因為方霽的一句話，接下來劉家人都有些訕訕，幾位表哥表姐不知道發生何事，但氣氛到底冷下來了。

午膳都沒用，他們就回去了。

看着劉氏忙前忙后的給她們準備回禮，方霽什麼都沒說，嫡親外祖家過府看望病人，伴手禮還沒有回禮豐厚，可見他這個外孫子在劉家人心中的地位一般。

這樣也好，方霽如是想着，如若劉家人真的待他很好，他才苦惱呢。

“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和舅母那樣說話？”劉氏再進屋，直接坐在方霽床頭，一副要和他好好談談心的樣子。

“娘，晴兒還小，不着急定下來的，”方霽悶悶地說道。

聞言，劉氏笑了笑，“知道你們兄妹感情好，但長大后女子嫁人男子娶妻是正常事，再有為娘得提醒提醒你，晴兒是不大，但也不算小了，再過三年就能出嫁了，這兩年定親不是很正常？你也一樣，娘親現在就得注意着怎麼也得給我阿狸物色個溫婉的夫人。”

雖然作為母親劉氏也認為她晴兒還小，尚且稚氣未脫，但從理智上講，十二三歲定親乃常事，十五及笄即嫁人的女子不在少數，要是真的到及笄還未定親是要受人恥笑的。

至於後面一句實屬母親的惡趣味，她阿狸身子虛弱，早先就有大夫幾次三番告誡不可讓阿狸在及冠之前泄了陽元。雖說現在有了盼頭，但是劉氏還是不敢大意，所以怎麼可能讓阿狸早早成親，別說成親，就是有女子近身都不行。

方霽整個人都不好了，娘親哎，他才十二。

正在母子兩人深切交流感情的時候，外面傳來青荷的稟報聲：“夫人，大夫人派人請您去會客室見客，說是秦家夫人來了。”

劉氏的臉色隨着青荷的稟報聲變得不大好，在青荷說完，靜默了一瞬才應聲，“我知道了。”

看着劉氏匆匆離去，方霽低聲問青梓：“娘為何生氣了？”

“夫人自然是要生氣的，”青梓口氣中也有些火氣，接觸到自家少爺不解的眼神之後才不好意思地收斂了些自己的脾氣，“少爺您恐怕已經不記得了，當日您落水除了二少爺……嗯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秦家大少爺，當時院子裏有不少少爺公子都看見了，偏偏他怎麼也不認錯，不認錯也就算了，最後還無端詛咒您。

也是因為當時動靜太大，把老太爺和大老爺和一眾賓客都引了過來，本想着秦家老爺夫人趕緊管教他們孩子，沒想到一家子都一樣的德行，最後老太爺直接派人請來了秦老太爺，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了。”

那是夠奇葩的，在別人家裏做客竟然也能如此無禮，除了無知無畏，方霽不知作何評價。

“要奴婢說，秦家這些年還真是不像話，秦將軍去世后，剩下的這幾位爺沒有一個有擔當的，秦家二房老爺夫人仗着自己生養了家中的嫡長孫，頗有些肆無忌憚的意思，也不看看咱們府上是什麼人家，哪是他們能撒野的地方，要不是秦老爺子和咱們老太爺是舊識，這件事情可有的聊呢。”青梓冷哼一聲，雖然他們老爺是方家庶出，受氣、不受重視都是相對其他嫡出幾房說的，對上外人的時候，可還是自家兄弟親近。

倒是方霽詫異的看了一眼青梓，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青梓說這麼些話，且有理有據的，沒想到平常時候看着挺溫婉的丫頭，凶起人來張牙舞爪的，不惹人討厭，相反方霽心中有些暖洋洋的，對方是在為他打抱不平。

“嗯，青梓說的不錯，”方霽不禁出聲附和，還兀自重重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青梓看到自家少爺煞有介事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乾了些什麼，“啊，少爺，奴婢去給少爺端些吃食墊墊肚子。”說著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方霽愉悅的笑了笑，就在剛剛，青梓憤憤不平的樣子讓他有種被自家姐姐護犢子的感覺，感覺還不錯。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劉氏從前院回來，——

方霽看了一眼進門的冷麵少年，又面帶疑惑的看向劉氏。

“這是秦述，以後就跟在我們阿狸身邊了，述哥兒比阿狸大一歲，以後可以喚他兄長，”劉氏訕訕笑着說道。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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