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女兒
冬夜驚雷,聲音大到要震聾耳朵一般。祭天處所有人都緊張得很,好在只幾聲之後就不再打了。
趙佶心中本就惴惴,被這冬日的雷一驚,幾乎嚇破了膽子。
雷聲一起,守在趙佶卧室外面的諸葛先生便微微皺了皺眉。進入了“術”的領域之後,對萬物的感知都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像這雷,別人覺得是異象,他卻非常清楚,一定是忘憂做的。
這種時候做多餘的事,必然是遇見什麼突發的情況了。這般大的動靜,怕是要填人命在這裏了。
正亂想着,忘憂的聲音清晰的出現在耳邊。“先生,我引雷劈了黑光上人。”
諸葛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向卧室里的趙佶說道:“官家若是覺得心悸不寧,可叫忘憂送些安神的丸藥來,效果十分出眾。”
忘憂哼一聲:“先生您知道就好了嘛,這樣我還得回去,溜我做什麼!”
她不現身,諸葛先生都發現不了,自然也沒法給她傳話。
趙佶心裏怕得很,想到若有忘憂在身邊逗趣,也能輕鬆些。“傳吧。”
忘憂身法何等輕快,早早的回了住處等通傳。打開自己帶在身上的藥盒,裏面都是很珍貴又費時費事做出的應急救命葯,哪個都捨不得拿去哄趙佶。
想了想,動手掰開了一塊桌上的點心,挖了塊點心裏的豆沙餡,摻上一些可內服的金創葯,所謂的“安神丸”就是它了。
做好之後,來通傳的人剛好到。這時,所謂“黑光上人被雷劈死了”的事,也爆炸似的傳開了。
忘憂再到趙佶的住處時,已經不是剛才那樣只有侍奉的太監和高手侍衛了。幾乎是有資格到場的人都擠在這,燈油火把照得亮如白晝。立在當中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自然是泰清真人,忘憂感慨,這個人真是好大的本事,不去做騙子簡直屈才。
諸葛先生不動聲色的給忘憂傳話:“怎麼回事?你殺了黑光上人?”
忘憂答道:“阿寶過來找小余哥和我,被黑光上人尾隨,他聽到阿寶叫小余哥大哥,叫我姐姐了。小余哥說這個人不能留,用飛針射在他額頭送他歸西了。先生放心,我引得雷劈得又狠又准,保證屍體頭顱黑炭一塊,什麼都看不出來。”
諸葛先生關心的不是這個,“弄出這麼大動靜來,崖余還要你做什麼了?”
忘憂看天,裝沒聽見。
諸葛先生再傳話:“我書房寶閣里的戒尺放着要生灰了,該拿出來用用才是。”
“好嘛好嘛,我告訴您。小余哥和我想連蔡京一起解決掉。”
諸葛先生微微嘆氣:“之前崖余去參與刺殺傅宗書,我敲打他的話你也聽到了,看來那番話是白說了。”
忘憂眨眨眼睛,微微帶了些笑,“您那頓敲打啊,小余哥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現在想想,我怎麼覺得先生您只是在擔心他的安全呢。小余哥道過歉了,但是要能改掉,那就不是他了。先生您也是,即使語氣再嚴厲,您也始終沒說他做錯了呢。那次是,現在不也是?”
諸葛先生愣了一會,最終只嘆了一句:“你這孩子啊……”
忘憂就是撒嬌的語氣:“您就放心吧,我那麼能幹,不會有危險的。”
“你們準備怎麼做?”
“小余哥沒想告訴您計劃,不過您要是保證不罵我們,也不打、不罰……算了,您保證自己不生氣,我就跟您說。”
“哦?我不生氣就行?罵你打你罰你也行?”
“最好都不要吧……都不要好不好……”
心軟得一塌糊塗,諸葛先生很想揉一把小姑娘的頭了。
……
亂鬨哄的一通辯論之後,被吵得頭大三圈的趙佶下令,所有人都暫回住處,有事一概稍後再說。
服了忘憂帶來的“安神丸”,在小姑娘輕柔的頭部按摩中熟熟的睡去。趙佶清清楚楚的做了個夢,夢裏,自己一身文士常服,正和穿着武將鎧甲的威武男子打賭……
忘憂給趙佶揉按着太陽穴,凝音成線給他講着文曲星和武曲星打賭的故事。在他睡熟之後,化掉了留在他脊椎骨上的內力針。這樣,一覺醒來,就能恢復下身知覺了。
處理好這些后,和諸葛先生打個招呼,忘憂乖乖的當信差,跑到他們四個休息的地方傳信去了。
黑光上人遭了天譴,被天雷劈死的事,短短時間已經傳得整個祭天處人盡皆知。
受過訓的禁軍尚且忍得住,那些被各方請來做護衛的武林人士已經聚集起來各種討論了。
忘憂跟四人說了剛才的事:“我覺得官家今晚很有可能做夢夢到這故事了。”
她得意的笑着,無情卻微微皺着眉,有些無奈的道:“不是說了要瞞着些,你怎麼全招了。”
忘憂笑笑:“我讓先生答應不生氣,才告訴他的。”
無情微微垂了頭,忘憂彎腰去看她臉色:“小余哥,你還是覺得先生會生氣嗎?”
“嗯。”無情輕輕的應了一聲。“世叔一直希望我做個合格的執法者……”
“怎麼會?!”忘憂瞪大了眼睛,看看其他三人,他們都低低的垂着頭,看不到表情。“你們都這麼想嗎?覺得先生要你們守法執法?”
屋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別鬧了,你們怎麼會這麼想。”小姑娘神情認真極了,“迂腐不知變通的師父那裏教得出你們四個這樣的徒弟來,先生比你們想像中的靈活多了。之前小余哥去殺傅宗書,先生表面上訓斥你一頓,但是不也沒說你做錯了。哪裏是要你們‘守法執法’,圈在‘守法’的框框裏,你們哪還做的成‘四大名捕’。他要的是你們‘持正執法’,關鍵在於持正呢。去行刺客之事,雖然於你們身份不和,雖然沒有‘守’着法,但是守着‘正’啊。你們沒有私心,為得是朝廷和百姓,先生怎麼會怪你們。他自己做的違法卻對百姓有利的事不是也很多很多嗎。”
還是很安靜,但是鐵手倒了杯水給忘憂。忘憂端起來喝一口,繼續說道:“先生不覺得你們守正但是違法的行為有錯,但是他不能直接說呢,要是直接說了,你們估計就做不成捕快,都得改行做殺手去……嗯……小夏哥除外,小夏哥就是捕快。不過小夏哥很快就會把自己玩到牢裏去了,還會受好多刑,被打很疼……嘶……”
鐵手笑笑,順着她的話說:“早就不會了,你小夏哥也不是迂腐到要守着框框過活的人。世叔要是同意,我也跟他們一起做殺手去。”
忘憂笑得眉眼彎彎:“除了你們四個一葉障目,別人可都覺得你們和先生行事很像很像呢。”
王炸!這句話說的四人同時抬頭,唇邊緩緩露出笑容來。
莫名被忘憂治癒了一下,心裏不再有顧忌,直到小姑娘開開心心的回去休息了,追命才想起來:“對蔡京動手的計劃改沒改?世叔是個什麼想法?小丫頭過來到底是傳什麼話來了……”
無情微哂:“她故意的。咱們讓她去‘通知’世叔,現在,咱們也來嘗嘗被‘通知’的滋味。”
四人相視一笑。
追命擰開酒葫蘆,仰頭灌一口酒:“以後我可千萬生閨女,嗯,多生幾個,貼心小棉襖多來幾件。”
鐵手笑笑:“那以後出嫁你可不心疼死了?”
追命嗆得直咳嗽,忽然眼睛發亮的看着鐵手和冷血:“二哥你和老四生兒子,以後給我當女婿好了。”
鐵手尚未說話,冷血一臉正經的說道:“我要女兒。”
鐵手捏了捏下巴:“我也是。”
……
年末,被很多重大消息刺激的有些麻木的百姓再次被狠狠的震住了。蔡京老賊在祭天處中風,全身癱瘓,口不能言。接着,官家趙佶宣佈傳位於先帝太子,現在的越王趙茂。而他自己則要在道觀潛心編纂蒙書教材,行教化萬民之責。
於是……
忘憂肉呼呼的小手一揮,做了個自認瀟洒的姿勢:“拿這些去建女學吧,店子裏掙的錢不許動我的。”
嚴魂靈看着手中幾張面額為萬貫的交子:“小姑奶奶,哪裏用得到這麼些。”
忘憂再次推給她:“建起來還要運行下去,不夠了再找我,我要一間一間開起來,開遍全國。銀子在我這還真沒什麼用。”
嚴魂靈收起交子,又疑問道:“那你還不許動鋪子裏的賺的錢,拿來做什麼?”
“數啊!”忘憂理所當然的道:“原來想都換成銅錢,沒想到這些事加在一起能讓大家都這麼高興。賣炮仗掙了這麼多,銅錢是不成了,都給我換成銀子吧。銀錠子,白花花的,都要大小一樣的,方便數。”
嚴魂靈嘴角抽抽:“這麼張美得上了天的臉,你要頂着它數錢?真是暴殄天物啊……”
忘憂摸摸自己的臉:“很好看嗎?”
嚴魂靈瞪大眼睛:“我難道沒給你備鏡子嗎?”
忘憂捏捏自己臉頰:“我覺得肉有點多,要是像師師似的下巴尖尖的就更好了。”
嚴魂靈捏捏她另外一邊臉頰,手感超好。“師師那樣太瘦了,倒是十分招人憐愛,但是現在有了心上人……嘿嘿……”
“笑什麼嘛,有了心上人怎麼了?”越不說越想知道。
嚴魂靈上下打量忘憂,身量不高,但是比例很好,骨肉勻庭。想了想,解釋道:“有心上人了,太瘦抱着不舒服。”
“也是。”忘憂馬上接受了這個說法。
嚴魂靈眼睛動一動:“姐姐讓人給你做幾件漂亮衣服吧。”
直覺不對:“什麼衣服?我好多衣服沒穿過呢。”
嚴魂靈曖昧的一笑:“只穿給大公子看的衣服,要不要?”
忘憂一張美人面爆紅,頭低的快扎進胸口了,卻始終沒說出“不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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