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
陳澤把手機放回口袋。
好友發來的信息令他疑惑。
兩個人一向來往親密,他從來沒有聽說對方結婚,自然也沒有女兒。
但這信息,讓他想起來,兩個人在軍一大的時光。那時看完一個災難片后兩個人曾開過玩笑。
討論如果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壞事,又害怕公共頻道會被監聽的話,要怎麼提醒對方小心?
還煞有介事地討論了好幾天來完善。
得出的結論是,如果出事,那麼在頻道被關閉之前,所有頻道一定會早就處在被監聽的狀態。所以不能說任何關鍵詞。越平常的話也就越安全。
但這句話一定要是對方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並且還要在短短的話語中,還得告知對方接下來應該做什麼避免被波及。
如果按照當時的約定,這句話中‘女兒的生日’當然是為了讓他知道危機出現了,而‘過來我這裏吃酒’則是身在帝星的好友在告訴他,馬上離開地球。
是玩笑?
老友多年不見的惡搞?
不太像。
可是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呢?
毫無徵兆。
但出於對好友的信任,陳澤馬上定了穿梭機票后,立刻趕往穿梭機場。
他想過了,如果是假的,就當是去帝星看看老同學吧。
走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他瞟了一眼是之前通知他去兇案現場的警察。
他沒打算接。總之先把這種事拋在腦後。一切等他到帝星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
可電話卻非常堅持。被自動掛斷了一次又一次,還是一再地打過來。
他心裏一動,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來。
“找到他了!出現在監控里了。沒有正臉,但我肯定是路明亞!”警察太激動根本沒有空去計較他為什麼這麼遲才接電話。
“怎麼回事?”
“最高安全極別名單是監控系統實時接受帝星安全局的信息與直接控制,但不知道為什麼外網出了故障,我們與星網的連結出了問題,全部地球網絡離線,名單失效了!”警察簡直興奮得要跳起來似的。
畢竟對方可是Mosnter成員,雖然其它人都死了能抓到一個也是大功勞。
這下晉陞有望,起碼工資要漲好幾階。提供線索保險公司那邊私下也會給一筆獎金,這幾乎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警察掛掉電話之後,立刻把地圖標記發給陳澤。
很快一個紅色的小點就在陳澤手機地圖上出現。
他茫然將車停在路邊。
向前是去穿梭機場的路,向後是去追路明亞。
與外網連結斷開意味着什麼?
是帝國轄內所有星球網絡都出了問題,還是只有地球?
陳澤捂着臉閉上眼睛,許多打起精神,撥通的明明是帝星總公司辦公室座機電話,但沒有感情的電子女音提示:“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
然後他試着撥打在軍部的同學電話,結果也一樣。
看來不止網絡,向外通訊已經全部斷開了。
-
大約是因為睏倦,黎多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車隊行至穿梭機場附近時,她猛然驚醒過來。
但車中安靜,大家不是在玩手機,就是低聲說笑,並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她手臂上的汗毛像有靜電似的,豎了起來。額前的劉海也彷彿失去了重量,輕輕漂浮。
可只是一瞬間,突地一下,一切又猛然落回原處。
空氣中雖然並沒有什麼看得見的異樣,但氣壓似乎在緩慢地增加,一開始只是感覺氣悶,到後來呼吸不暢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就好像她整個人正在不停地向深海中下沉。
周圍的人似乎毫無感覺。
就在她覺得心臟越來越僵硬連正常的跳動都法做到,自己要死在這裏了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切又消失了。
咚、咚地心臟又重新跳了起來。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她喘息着猛地站起來,把身邊的同學嚇了一跳:“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差嗎?”
“和鬼一樣。”
她含糊地敷衍了幾句。
在玻璃反光中看到自己沒有血色的臉。
也許剛才只是睡迷糊之後的噩夢。
黎多寶坐回位子上,閉着眼睛開始背誦人類史。
背到20世紀時,車子放緩了速度。
好多學生站起來,向外面張望。
這裏已經是機場範圍,路邊的鏤空鋼化牆體並不阻礙人的視線,半空中的穿梭機起降坪層層疊疊,像花瓣一樣,環繞在主體樓四周,中間以長長的玻璃通道相聯。
這時候她手機突然響起來,周莉莉的頭像在屏幕上跳來跳去。
信號源顯示為私人衛星頻道。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接起來,對面信號非常差,周莉莉聲音斷斷續續:“黎多寶!我家的私人穿梭機場在永城,緊急通行碼YYI-9813個人碼Lili0199有生物識別機制,我這邊正在向機場傳輸你的生物信息,你……”隨後在一陣白躁音之後通話就中斷了。
等她再回撥過去,語音提示:“對不起,該私人衛星通信頻道已根據帝國私人衛星使用條例及相關政策法規停止使用。”
還想再試試,車子卻停了下來。
只得連忙把手機收起來。
外面是穿梭機場的下客區了。
學生們亂鬨哄的,老師在前面叫破了音,才勉強讓他們守些紀律。排成隊進大客候機。
各班長擔起維持秩序的責任,老師拿證件去服務台。
大家都興奮得不行。
湊在一起唧唧咕咕。
黎多寶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拿出手機,但電話也打不通,消息也一直是未讀狀態。
而原以為很快就能完成的值機,過了半個小時,也不見老師們離開服務台。
年紀主任走到一邊正在打電話。
眉頭緊鎖。
服務台的地勤講話的樣子到還是很客氣的,但大概是油鹽不進。
黎多寶走近些,便聽到他在跟帶隊老師說:“不是我們不讓你們走,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所有班次都暫停了,也不是你們這一個。”
老師額頭上都急出汗來了:“天氣怎麼了?這不挺好的嗎?又沒雷雨。我們是真的有急事,這次包機是教育署和你們機場聯繫的,你們應該也知道知道,今天我們必須趕到帝星去。”
“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為天氣不適合起降,是安全監管處得到的信息反饋,其實呢,我們在地面上用肉眼很難觀測到高空或者大氣層外的狀況。所以不能以眼見的天氣情況為準的。等能飛的時候,我們一定會馬上通知你們。現在暫時還請你們,回去等消息。”
“回去等消息?”
“對。據安全監控處的反饋,短時間內上空條件無法達到起飛標準。”
黎多寶回頭看,許多旅客正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離開。
四處都是抱怨聲。
學生們還沒察覺,大部份激情過去了,正在玩遊戲。
老師在服務台沒有收穫,跑去找領隊:“現在怎麼辦?我們回去嗎?”畢竟這麼多學生帶着,要是真的短時間內飛不了,總不能一直在這裏獃著吧。也沒地方休息。
要是實在不行,得立刻向帝星那邊上報特殊情況,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先不要回去。”領隊剛才掛了電話,大概是和學校那邊通過話了:“再等一等。校長正在跟教育署辦公室聯繫。看教育署怎麼說。”
“應該都飛不了吧?”老師問。
領隊搖頭:“豐城比我們早一個小時出發。已經走了。碭邑一中也走了,不過和碭邑一中一個機場的永秀中學不行,學生只走了一半,有一半學生滯留。說是空中管制。”
“八中呢?”老師這時候也沒忘記這個宿敵。
“還不知道。”
“就地考試不行嗎?這事鬧得。”老師也有些鬱悶了。
“問過了,教育署那邊很堅決,要求我們用盡一切辦法,必須趕到帝星去。”
兩個人正說著,領隊轉身看到從正門進來的人,突然停下來口中的話,連忙迎上去:“您怎麼來了?”萬分驚愕。
黎多寶回頭看。
過來的是個年輕男人,看着二十多歲的樣子,頭髮是少見的純銀色,穿着黑色大衣,黑皮靴,腰窄肩寬,目光冷酷堅定,步邁得大而急:“你們這邊什麼情況?”聲音沉鬱,因為疲倦而略有些黯啞。身後跟着拿文件袋的隨從。
“走不了。說天氣不好。校長已經和教育署辦公室彙報了,辦公室那邊叫我們暫時不要回去,在這裏等着。所以我們還沒有動。”領隊快步跟上他,連忙應聲。
年輕男人大步向機場內去,但並沒有去服務台,而是直接往二樓辦公區域過去了。
有保安要過來攔他,但被他身後的隨從迎上去一把推開。
保安拿他沒辦法,一邊急急地呼叫安全處,一邊攔住領隊。
領隊不敢硬闖,沒辦法跟上,停在‘閑人勿近’的牌子后。
不過因為年輕男人的舉動而面有震驚之色,回過神連忙給校長打電話,捂着嘴、歪頭到一邊報告情況:“奚沛親自過來了。現在估計找他們機場領導去了。看那架勢怕要和保安打起來啊。這太胡來了吧。”扭頭看到安全處一隊保安往二樓去,十分緊張:“這可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幫着打架。”
校長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麼,領隊連着:“嗯……嗯……”個不停。
黎多寶知道奚沛,地球地區教育署最高長官,她在學校牆上看到過他的名牌。還有新聞裏面。
也聽老師八卦的時候說過,他很年輕。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年輕。
她退幾步,站在大廳中間,向上面看。
大廳是個環形,從這裏能看到上面的辦公室。這邊設計新潮,全是落地玻璃,有幾間看得一清二楚。
但奚沛進去的那一間,窗戶開了毛玻璃效果,看不清裏面發生了什麼事。
安全處的保安上去之後,全擠在門口,似乎忌憚身份,不敢隨便動手。
因為門被打開,裏面奚沛的聲音傳出來一兩個詞。
還有一個年老的聲音十分鏗鏘,與他針鋒相對。
但也因不夠清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只是聽得出吵得很兇。
不多一會兒,奚沛摔門而出,急步下來。
打電話的領隊看到,匆匆地說:“他出來了。”恩了幾聲掛了電話,連忙迎上去。
奚沛下樓來,也不理人,皺眉看向遠處嘻嘻哈哈的學生們,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領隊不敢隨便開口,忐忑地站在旁邊,等他指示。
隨從手裏的電話不停地響,才短短十多分鐘,他就接了七八個電話。
聽語氣應該是地球教育總署辦公室打過來的。
除了十三中,還有好幾個學校沒走成。
他掛了電話,也在等奚沛說話。
一時之間氣氛無比壓抑。
領隊的臉色也比之前難看很多。
大概是察覺出現在的情況有什麼不對來。
但面前的人官階太高,他沒有膽量多嘴多問。
許久奚沛開口:“通知所有沒走成的學校,全部去單山。”
“單山?”隨從大概跟着他時間較久,這時候也只有他敢說話:“單山那邊太遠了,地球外圍力場只需要幾個小時就完全合攏了,可我們再快,趕過去也要四個小時,根本來不及。”
聽到他的話,兩個老師臉色都更不好了。大約是因為心中的某種猜測被證實,有些惶惶的。
但誰也沒有問隨從嘴裏的‘外圍力場’是什麼。為什麼地球外圍會有這個東西。
大概還報着一線僥倖。
“除了單山沒有別處了,只能試試。總不能坐以待斃。”奚沛正要轉身。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去永城。”
奚沛回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黎多寶迎着他的目光,心砰砰地跳。但還是鼓起勇氣:“去永城只要半個小時。我有周氏私人機場的通行碼,但不確定斷線前周莉莉有沒有成功將我加到權限名單內。”
她還要再說,奚沛卻立刻打斷她的話:“通知所有學校,去永城。”說完轉身就走。
但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隨從。
隨從會意,立刻上前,走向領隊和在場的那個老師:“請兩位把手機和隨身的通訊器給我。”
領隊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交了出來。那位老師似乎是想辯解幾句,維護自己的‘權益’什麼的,但在隨從的凝視下,不得不屈從。隨從收好之後便和他們一起,往候機區的學生們走過去。大概是要協助他們把學生們又弄回車上去。
奚沛示意黎多寶跟上自己:“你坐我的車。”帶着她大步出機場。
黎多寶衝上去攔在他面前:“發生什麼事,我們是不是要死了?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告訴你通行碼。”
雖然一切都暗示着,只有這個答案可以解釋一切的不正常。
但災難?怎麼可能呢?
任何傾天滅世的大事發生之前,難道不應該有些什麼徵兆嗎?
可白天時,天氣那樣好,夜晚也沒有太冷,她手上的凍瘡都因為氣溫轉暖而微微有些發癢了。
別說什麼狂風暴雨,連氣溫都這麼適宜。
“做為要死的人,應該有知情權吧。”她的聲音因為學生隊伍走近而變低,但卻分外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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