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大隊長女兒的傻哥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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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子然突然晃了晃奶奶的手,還用手指在她的手心勾了勾。
鍾老太愣怔了一下,心領神會,立馬改口:“我和你鍾爺爺帶子然去看他姑了。”她並未撒謊,只是選擇性隱瞞。
鍾老頭疑惑地看了老婆子一眼,但並未說話。
實際上,劉醫生也說了,孫子對周遭的人際關係很陌生。得讓他慢慢熟悉,循序漸進,最好等過段時間再跟村裡人說他病好了的事情。一下子把真相昭告他人,容易引來圍觀,若把孩子驚嚇住了,對病情不利。
不過,霍秋紅不是其他人,她是子然的未婚妻,平時對子然也非常好,是他們默認的孫媳婦。剛才老婆子分明就是想告訴秋紅真相,可是不知道怎麼突然就不說了。
老頭子即使疑惑,但很給老婆子面子,並未揭穿。
鍾子然才剛從傻子變正常,還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現狀有種強烈的違和感,但他的腦子和直覺已經開始工作了。
原來這人就是秋紅,昨天妹妹用親昵而黠促的語言提到的那個“秋紅姐”。
看來本尊和這個秋紅關係匪淺,要不然奶奶也不會在有醫囑的情況下,還第一時間就想把他的情況告訴她。
本尊?鍾子然垂在身旁的手指動了動,他怎麼會這樣稱呼自己?
由不得他多想,霍秋紅就打斷了他的瞎想,“子然,你今天有乖乖檢查嗎?你要乖乖吃藥,乖乖打針,這樣秋紅明天就去找你玩。”
霍秋紅跟鍾子然說話,就像是哄小孩一樣,溫柔極了。
鍾子然沒反應。
霍秋紅詫異。若是在以前,鍾子然就算沒什麼回應,但也會抬眼認真地凝視她。可是這回,鍾子然竟然一直低着頭,沒給她一個眼神。
鍾子然沒有錯過霍秋紅眼裏閃過的惱怒和厭恨,她背對着鍾家二老,以為鍾子然還是以前的那個傻子,情緒沒掩飾好。
“秋紅要回去了嗎?”
鍾老太只以為乖孫不知道秋紅的身份,不想讓她知道他的情況,所以也沒急着介紹。
霍秋紅搖搖頭,“我還有些事,晚點再回去。”
和霍秋紅分開后,鍾老太依舊拉着乖孫的小手,湊在他耳邊,神秘兮兮問:“乖孫喜歡她不?”
鍾子然皺着眉頭點頭,“不喜歡。”
“為什麼?”
鍾老頭聽到了,忍不住插話。
他對秋紅的印象很好,那孩子是個知道感恩的。
霍家就在鍾家隔壁,秋紅是霍老三的三女兒。
她剛出生的時候,霍家嫌棄是個女娃,要把她溺死。虧得鍾老太無意間看到,把人救了回來。
鍾老太為了幫乖孫積德,養了她一年。後來還是霍老三的么兒出生了,霍老頭不得已才出面,把秋紅認了回去。
不過,被認回去的秋紅日子過得並不好。每次她餓得快受不了的時候,都會到鍾家討吃的。
鍾父是村裏的大隊長,鍾家條件不錯。霍秋紅不常來,但每次來,鍾老太都多少給她些吃的,不多,剛夠她一人吃。
霍家見狀,更不願意給霍秋紅吃的了。霍秋紅來鍾家次數變多,索性費的糧食也不算多,鍾家擠一擠還是能負擔得起的。
一年前,秋紅十六歲,霍老三給她定了隔壁村一個二婚帶兩娃的瘸子。禮金都收了,霍秋紅卻不願意,跌跌撞撞跑到鍾家,說要嫁給鍾子然。
鍾家為難,他們也不願意看到從小看着長大的姑娘被人糟蹋,可是霍家要的彩禮太高,鍾家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那麼多。
紫紅跟她對象借了錢。鍾老太剛開始很不願意要,還沒結婚就要男方的錢,這可不成,以後紫紅嫁過去要被低看的。可是霍秋紅哭得厲害,無法,最後鍾家給寫了欠條,把錢給了霍家。
霍家提出秋紅第二年冬天出嫁的條件。
村裡人誰不知道誰?霍家是有名的小心眼貪便宜。他們讓秋紅隔年再嫁,為的是想讓她再幫霍家賺一年的工分。
“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鍾子然淡淡地說道。
護短的鐘老太聽到這話,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以前霍秋紅肯定虧待了子然!要不然子然也不會在腦子好了之後,只見一面就不喜歡她。
鍾老太捏捏乖孫小手,“咱們子然不喜歡,咱們就不要她了。”
她笑眯眯,但眼中閃過厲芒。
看走眼了!歹竹出爛筍,霍秋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是做了什麼!孫子才會這麼不待見她!
鍾老頭有些遲疑,但對他而言,霍秋紅肯定沒有孫子重要,“那說好十一月的婚期,這……”
鍾老太瞪了自家老頭一眼,“還有七個月呢,慢慢看。”
乖孫現在腦子好了,想找什麼姑娘不行?秋紅可配不上他了。
省城有一趟汽車駛到村子附近,下了車走上三公里,就能回到村裡。
鍾子然拿着車票,走入了一輛車頂上放着綠色大包的綠皮車,神奇頗好奇。
他和爺奶早上出門的時候,坐的也是這種“頂包車”。但那會兒,天還有些灰濛,他又被奶奶的聲音環繞,沒把注意力放到車上。
“這是煤氣車,煤氣包放車頂上,比以前的木炭車方便,佔地還少。”
鍾老太笑着給孫子解釋。
他們沒在城裏吃中飯,回去的時間又早,故而這趟車並不擠,每個人都能有座位坐。
一張票兩毛錢,若在平常,老太太定是捨不得花的,非得走路不可。
要知道,他們三人一個來回就得花一塊二!一塊二,可以買一斤半的肉了!但誰讓她今兒高興呢?為了乖孫,她願意奢侈一次!
等他們三人回到家的時候,村裡下工的鈴聲正好響起。
四男四女八個人,扛着鋤頭,正好打他們身邊走過。
這八人看起來和村裡人有些不一樣,鍾子然也說不準這異樣感是什麼,只覺得他們和城裏人有些像,但又不大像,和村裡格格不入。
“鍾爺爺、鍾奶奶,你們今天進城了?”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像是領頭羊的男人,朝他們打招呼。
大隊長的父母,他怎能怠慢?回城的名額,可是掌控在大隊長手裏。
“范知青呀,你們幹完活了?”
……
鍾家二老身為大隊長的父母,親和力強,一路上跟這群知青聊了起來。鍾子然在一旁沉默不語。
等在岔路分開后,這幾個知青走遠了,這才紛紛開口惋惜。
“大隊長的兒子,長得真俊,比城裏青年還俊,可惜腦子……”
“噤聲!這話以後還是少說為好。”
只要是見過鍾子然的人,都會不自覺發出這樣的感慨。
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姑娘,剛來的時候,碰到鍾子然還會被他的相貌所驚艷,但等發現他是個傻子后,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憐憫。
鍾家,鍾子然捧着一碗乾飯拌着小菜,坐在院子的門檻上,吃得認真。
他潛意識裏就知道,這年代,吃乾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鍾家,除了他,其他人碗裏的都是清得能數出米粒的粥水。
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或還會有斷斷續續壓抑的哭泣聲,他知道爺爺奶奶在跟其他人說他今天的檢查情況。
不遠處,有一個穿着綠軍裝的男人,手裏拿了一條肉,朝這邊走來。
隨着人的走近,鍾子然眉毛抖了抖,又是個“認識的”。
看來,昨天閃現的那些畫面,並不簡單。或許是未來的影像。因為這個軍裝男,就是挽着霍秋紅的那個。
“子然。”軍裝男停在了鍾子然面前,從衣兜里掏出兩顆糖,塞到他的口袋裏,“進口的,嘗嘗。”
鍾子然裝傻充愣,木獃獃地沒動靜。軍裝男笑了笑,朝屋裏喊了句:“鍾嬸子,我娘讓我給您送條肉。”
鍾子然垂下眼,他能看得出這軍裝男是個實誠人。他給他糖,是真心實意的,即使他傻,他沒反應,他的眼神也是光明磊落,沒有一絲鄙夷和惋惜。
鍾母紅着眼,眼角還有些濕潤,從屋裏走了出來。
“是連勝呀,謝謝你。”
王連勝是紫紅的未婚夫,當年給霍家的禮金,就是他借的。
他舅舅在城裏肉聯廠,村裡人沒肉票想要吃到肉,可以走個後門跟他娘說聲,讓她幫忙從那邊拿。
王連勝見鍾母紅眼,張口就問,“嬸子,您這是?”
若是旁個,他是不會那麼唐突,但是面前的這個,是他未來的丈母娘,兩家已經議親,他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鍾母欲言又止,她是相信連勝的為人,把兒子的情況告訴他,他也不會傳出去。但是婆婆說,秋紅那邊不準備說,那連勝這邊就也得瞞着。必須得公平,不然以後兩家人容易生間隙。
鍾母在生產隊裏幹活是一把手,說話利索,做事風風火火,但是在家裏卻是個聽話的兒媳,婆婆既然這麼說了。她也就當真打算瞞着。
“哎,還不是子然的病。”
她打算瞞着,並不意味着她想要欺騙對方。嚴格說來,她的確是為了子然的病才哭的。只不過不是傷心,而是喜極而泣。
可王連勝並不知道,他還以為嬸子在為子然的傻病傷心,忙安慰:“嬸子,您放心,我和紫紅會照顧好他的。”
在和紫紅訂婚前,他就已經做好了養大舅子一輩子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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