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司樂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突如其來突飛猛進的進展不亞於給他當頭一棒,就好像你已經走到常去的餐館吃飯結果老闆告訴你他們家早在一年前就倒閉了但你明明昨天還在店裏吃飯這種荒誕的戲劇感一樣。
但是看着艾倫卡鐵青的臉色還有奧利爾瞬間慘白的臉,司樂代入一下也差不多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什麼。
他們家炸了?家人被綁架了?有人砸場子?
司樂默默縮在角落安靜如雞腦子不停的天馬行空。
奧利爾咬着牙發抖突然轉身就跑,司樂下意識伸手只摸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人馬艾倫卡立馬跟上,跑了沒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
“跟上小東西!”他回頭看了司樂一眼,水藍色的眼睛好似有堅冰在其中浮浮沉沉,碰撞出冷硬的色澤。
聽着那有磁性的聲音司樂反應過來時已經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系統默默看着就在司樂身後被掩埋在巷子深處黑暗裏的一地死狀凄慘的屍體,既然這個傻不拉嘰的宿主沒有發現,人馬也刻意隱藏,那自己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看見的好,系統這麼想着。
畢竟傻子只需要傻乎乎的就行了,不適合哪種血腥的東西。
司樂越跑越跟着心慌,不知是因為越來越疼像是灼燒一樣的肺部,還是周圍越來越破敗的建築,腳下滿地的淤泥,黑糊糊的積雪,亦或者是越來越濃散發著腐朽的味道,高聳漆黑的建築把小巷的天空分割的支離破碎。
濺起的泥水弄髒了司樂的褲腿,在他一個不小心一腳踢飛一隻死老鼠的時候那個噁心奇異的腳感讓他差點腿滑去親吻大地。
“你可真殘忍。”系統涼涼的感嘆。
司樂惡狠狠反手重鎚了一下身後的背包。
他轉過頭的時候剛巧錯過了身旁角落髒兮兮的積雪堆里露出的一隻類人生命體的一隻斷肢。
系統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
司樂突然急剎。
他花大價錢買來的球鞋在濕漉漉的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全身的肌肉還處在運動的狀態突然的急剎讓它們止不住的顫抖。
目光所及的一切牢牢刻入他棕色的眼睛裏,攪得他偏淺的虹膜開始陷入混亂,翻湧起的漣漪不斷。
司樂的瞳孔緊縮,張了張嘴也只發出了咯咯的喉音,他顫抖的指着面前的一切死活說不出一句話。
系統用它完全沒有起伏的聲響“哇哦”了一下:“這是遭遇了神羅天征的木葉村嗎?”
它涼涼的感嘆着。
滿是蜘蛛網般裂痕的大地,坍塌的建築,四碎的灰黑色的石塊。
以及凹陷的巨大到無法形容的深坑。
最前方的奧利爾突然雙膝跪了下來,單薄的背影看着瘦弱的可憐,在風雪裏打着哆嗦的身體在那個深坑前渺小的可怕。
“......發生什麼了?”他飄飄忽忽的問。
雙手抱臂的人馬看着格外荒涼的場景,司樂注意到他的下頜線緊繃,明明是大雪天上半身卻還只是穿一件亞麻襯衫,裸露的玉一樣的肌膚滿是一道道灰痕。
他突然嗤笑一聲,散漫的靠在身後只剩一半的燒焦的木質建築上,伸手在他亂糟糟的髮絲間從前往後耙過,水藍色的眼睛完完整整露出一瞬又立刻被他金色的髮絲遮掩。
“我還奇怪為什麼這種地方還會有七級魔法師的氣息,哈,果不其然調虎離山。”艾倫卡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
“那我妹——”
“噓。”
人馬歪着腦袋,弔兒郎當的在唇前豎起一根食指,看着在場的兩人都下意識安靜下來后他吹起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打算聽哪個?”
和我有關?司樂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們。
艾倫卡似笑非笑的和司樂對上視線。
“......好消息是什麼?”深吸了口氣奧利爾磕磕絆絆的問。
“那個脾氣火爆的老闆娘和她所有撿來的孩子們一個都沒事。”
“那壞消息呢?”司樂問。
“這個問題問得好!”艾倫卡對着司樂打了一個響指。
他伸手指着那片彷彿核彈降臨后的地方:“有人直接動用七階的魔法就為了轟平這個地方你覺得這人好救嗎?”
“是誰幹的?”奧利爾冷着一張臉問。
“嘿!”艾倫卡伸手呼嚕了一下對方的頭髮,奧利爾的毛線帽早就在奔跑時不知道掉哪了,“你猜怎麼著?不單單是這片地方啊。”
司樂看着他明明是笑眯眯的臉,但是人馬藍色眼底氤氳的情緒像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莫名的讓司樂膽顫。
“除了酒館周圍一圈,這座鳶尾城的下城區,貧民窟自北開始,嘿,一直到前面不遠,你猜怎麼樣?”
“已經沒有活的生命體了。”
司樂突然冷的發抖。
他突然想到了那個被踢飛的死老鼠,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生命就這麼永遠倒在了無人發現的角落裏。
或許直到腐爛也不會有人發現他們了。
陪伴他們的只有被破敗建築分割的支離破碎的灰黑色天空。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
“真的......一個都......沒了嗎?”
艾倫卡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寬厚的手掌拍了拍司樂的肩膀,收斂好眼底的情緒,他稍微真正溫和的富有安慰性質的笑了一下。
“也不一定。”他對着司樂揚了揚下巴,“可以出來了,老東西。”
坑底突然飛出來一個大石塊,一個粗啞的罵罵咧咧聲響起。
伴隨着叮鈴哐啷砸東西的聲響,一位身高只有司樂四分之三的爆炸頭爬出來了。
“那群狗東西弄髒了我的鬍鬚!”彷彿是一顆皺皺巴巴的毛線海膽,這個看着像是矮人的生物氣的又是跺腳又是拿着大鐵鎚到處砸。
“這明明是你躲起來的時候自己弄髒的。”艾倫卡毫不留情拆穿。
矮人的動作突然僵硬。
“他們那麼多人,送死的行為並不具備智慧。”他梗着看不看的脖子說。
“蒂莫西爺爺!!”奧利爾撲了上去。
“誒呦,我的小奧利爾你這些日子都到哪裏去了?”
奧利爾抽抽噎噎說不出一個字只管把頭埋進老矮人的懷裏。
廢墟前這幅彷彿祖孫擁抱的溫情畫面讓司樂下意識抽出不存在的紙巾擦着不存在的眼淚。
“睡睡睡!再睡你就真的別醒了!”老矮人蒂莫西對着坑底咆哮道。
嗷嗚一聲咆哮,一束光線從坑底飛躍上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像是猩猩在咆哮着捶胸口,腳下的地面又是不少裂痕。
司樂看着對方一邊動一邊掉黑渣的樣子悄悄往邊上挪了挪。
“那群該被捏死的老鼠打擾我睡覺!”渾身髒兮兮的巨大獸人啪嗒啪嗒甩着黃色的尾巴,強有力的尾巴搞得碎石飛濺。
艾倫卡默不作聲往前走了兩步剛巧能擋住碎石。
“還有我的蘑菇湯......”一個幽幽的聽着懷疑是不是腎虛的男聲飄忽忽的響起在司樂耳邊。
司樂一轉頭,一個渾身躲在黑色斗篷里的瘦高個就在他旁邊。
司樂:!!
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靠的太近,司樂下意識向後仰然後不小心左腳絆右腳。
然後他摔在了一個熾熱但是硬邦邦的東西上面。
司樂僵硬着咯咯的仰着脖子,他看到了一張笑眯眯的臉。
“怎麼這麼不小心?”艾倫卡低着頭,他水藍的眼睛逆着光看着格外的深邃。
周圍人火辣辣的視線讓司樂抖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連忙跳了出來發現所有人都維持着那副詭異的眼神。
艾倫卡笑眯眯掃了他們一眼,所有人就都像是被打開開關似的移開視線驟然恢復到不久前破口大罵的時刻。
“那麼——”
司樂剛想借口開溜,面前在場的很顯然沒有一個正常人。
他一開口,所有人猛然都盯着他看。
司樂:......
“......我先走嗷了?”他最後的那個疑問句因為膽顫都被拉成了高音。
“我覺得在離開之前你有權知曉那個消息。”艾倫卡突然嘆了口氣。
司樂突然有不好的預感,他想起了那個“你們”。
“你家的那個小女孩......”他頓了頓,“不久前我剛把她送到了這裏。”
司樂的手抖了抖。
“......你說什麼?”
......
那個一臉堅毅的中年男人又一次跑到了奧斯維得面前。
狩看到他過來立刻扛起沒有眼色的蟲蟲閃到了一邊,他鬼魅移動的身法讓旁邊一群雇傭兵們眼睛都亮了。
彷彿被風雨洗禮如同磐石一般的男人挺起他鋼筋一般筆直的脊樑默默的望着面前的奧斯維得。
他那剛正不阿的臉上寫滿了永不放棄,永遠都包含堅毅的眼神里閃着不屈的色澤,鼻樑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疤就是他勳章的證明。
奧斯維得突然覺得頭很痛。
沉默了片刻的男人慢慢對着奧斯維得彎下了他的脊樑,可即便如此他背部依然挺的筆直。
這樣的人彎下了他的腰只會讓人懷疑他是否遭遇了不公,被迫拋棄了尊嚴,可謂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但幸好周遭只有他的隊員。
“請把——”如他長相符合的一聽就充滿着正氣凌然的低音響起。
“你妹妹嫁給我吧!”
他這麼說著。
奧斯維得痛苦的揉着他每一隻眼睛。
“不。”他冷漠的拒絕了。
這已經是他第十一次拒絕了。
從一開始的“這是否太匆忙了呢?妹妹都沒有與您見過面,這樣可能不太好吧”到現在乾脆利落只有一個字“不”,十分冷漠又殘酷。
可以見得奧斯維得到底遭受了怎樣的衝擊。
彎下腰的男人得到了這樣的答覆,筆直的直起身後,那張堅毅的臉上完全沒有氣餒的神色。
“我是不會死心的。”他言之鑿鑿的說。
然後大步流星走回了樹下。
——抱着雙腿把臉埋進了膝蓋里。
奧斯維得:......
請您死心吧。
熱鬧結束的狩慢條斯理扛着蟲蟲走了過來,他那雙白色的耳朵迅速在朝着不同方向動着。
他說:“我聽見那群部下在賭他們不成器的隊長究竟要求婚多少次你才肯答應。”
奧斯維得:“......不可能的。”
狩咧開了嘴,每一根閃着寒光的牙齒都彰顯了他的愉悅。
“所以我就是這麼賭的。”
奧斯維得:......
“奧斯維得先生。”那個臉上有着雀斑的年輕人跑了過來。
“我們的任務目標就在前面的鬱金香城,你們呢,我們都結伴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們的目的地,要是順路的話可以繼續一起啊。”一邊說這個叫范的年輕人亮晶晶的盯着狩,他已經纏着對方要學他的武技雖然狩說是身法的東西很久了。
“主城。”狩回答。
范的臉色僵硬了起來。
不止是范,同行很久的在場所有的雇傭兵們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狩和奧斯維得默默對視了一眼。
“那......我們可能沒法同行了......哈哈。”范尷尬的笑了兩聲。
“為了什麼?”隊長亞歷克斯突然抬起頭,被他的副隊狠狠瞪了一眼之後他匆忙改口:“不回答也沒關係。”
狩心神一動。
他說:“為了奧的妹妹。”
奧斯維得:?
隊長刷的站了起來。
接受到狩的暗示,奧斯維得不情不願從牙縫裏擠出來聲音:“格蕾她被拐賣了,我得到了消息,她可能在主城。”
隊長慢條斯理把他靠着樹的大劍背起,他環視了一下他的兄弟們,朗聲道。
“收拾傢伙,去主城。”
世界安靜了片刻。
“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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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名:我把你的崽送回來了但我的崽怎麼又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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