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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樹曜愣在原地,好半天才領悟林棠溪話里的意思,不敢置信的望向鎮定自若的對方,“你說什麼?”
他整個人身體都僵硬了,慢慢坐直了身體,原本包裹着他的疲憊被另一種強烈的情緒替代。他再次緩慢的一字字詢問道:“你說什麼?”
與他相反,林棠溪神情慵懶,甚至放鬆了身體背依在靠枕上。她撥了撥軟綿綿的靠枕,調整了自己的姿態,面對昔日愛人的追問,她甚至懶得重複第二遍:“這種時候你就別裝聽不懂了,挺沒意思的。”
她找到了一個令自己舒服的位置,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她眼睛不肯直視屏幕,望向自己房間的粉紅色天花板,想起了住在張家的那段日子,嘴裏小聲呢喃道:“我還是更喜歡粉紅色,黑白色真是太單調孤獨了。”
張樹曜以為她是在記掛張家老宅房間的裝修,於是身體前傾,急切承諾道:“我會讓家裏把我們的房間重新裝修,這次全部按照你的喜好來。”
林棠溪介意的難道只是裝修嗎?她翻了個很大的白眼,嗤罵了聲:“傻逼。”
張樹曜一點都沒介意自己被罵了,他依然想要勸林棠溪回心轉意:“我又做錯了什麼嗎?”他小聲自言自語,自我否定般懷疑道。
林棠溪最煩他這樣子了,從前他每次做出傷心的模樣時,自己就會可憐對方繼而投降退步,可今天她一點都沒有想要退縮的信念。
她不想繼續這場對話了,於是快速說:“你什麼都沒有做錯,總之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你。我明天會去找張阿姨說清楚的。”
第二次聽她說這種話,張樹曜氣得眼眶都紅了。他雙手緊握,白皙的手臂鼓起青筋,手指用力到發白,整個人都處在崩潰邊緣。
林棠溪仍然一動不動的看着閃耀着熒光的星星,半分眼神都沒有分給絕望中的張樹曜。
她說:“以前最天真,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永遠的跟他在一起……其實不是這樣的。”
她的目光滿是眷戀,似乎是穿透了面前的牆壁,落到了數年之前。這一眼穿越了時間的長河,踏平了心中的波緒,回到了兩人初見的那一剎那。
溫潤少年低頭轉身,黑色的劉海發尖微微垂落,微風吹拂過他俊美的側顏,慌慌張張奔跑的少女回眸,櫻桃小嘴不自覺張開,高高的馬尾甩落肩頭,投向了驚艷歲月的一瞥。
情人分別之際,在這本來應當是悲傷的時刻,林棠溪居然奇異的有了幾分欣慰。她想,雖然自己當初做了很多錯誤的選擇,雖然她為此付出了嚴重的代價,在每一個被驚醒的午夜和行屍走肉麻木無措的日子中,她也曾後悔痛恨年幼的自己。
可現在林棠溪心中長達兩年的鬱氣突然消散,她頓悟,處在不懂事的年紀,因為悸動的荷爾蒙,她被吸引蠱惑是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她想:“這不怪我。是他太優秀了,重來一次,我還是會被他深深吸引。我應該為他驕傲,因為他,我的青春和別人不一樣,我的少年時期太精彩了。雖然我現在時常備受過去折磨,可精彩的人總要遭遇一點小小的挫折。”
林棠溪嘴角揚起一個說不出的笑,這個笑的弧度很淺,十分含蓄,可張樹曜卻從中看出了幾分徇爛的味道。屏幕上的大男孩焦躁不安,林棠溪看不下眼了,善心大發的輕輕勸道:“阿樹,算了吧。”
“我還是很喜歡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林棠溪本來已經堅定的下定了決心,但可能是因為視頻上的張樹曜表情太過失落與悲傷,激起了林棠溪心中那點微弱的情緒,她忽然矯情起來。
馬上就要山水不相逢了,出於女人特有的小心眼,林棠溪十分有心計的決定,她要在在離別前夕,給張樹曜留下溫柔美麗的印象,讓對方時不時記起她!
於是林棠溪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描繪,挺胸收腹,露出一個自己在鏡子面前反覆練習過的最美麗的微笑:“祝你前程似錦,平安健康。”
眼看着張樹曜想要說什麼,林棠溪努力維持上半身不動保持姿勢,手臂試探着向前關掉了視頻,並且手疾眼快的拉黑掉了張樹曜的所有聯繫方式。做好了這一切,林棠溪才重重的鬆了口氣,晚上吃撐了的小肚子也冒了出來。
做完了自己計劃已久的事情,林棠溪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猶如一條失去了志向的鹹魚。
久久沒有動靜的電話再次響起,洗平風興奮的聲音響起:“你知道我現在一張簽名能賣多少錢嗎?!”
林棠溪撇撇嘴,“不知道。”
洗平風激動的聲音都快破音了,“五塊錢!五塊錢一張!”
“神經病。”失戀中的女人脾氣一向不大好,林棠溪罵了一句后啪的關掉了電話。
過了兩分鐘,她又給茫然的洗平風打了回去:“來我家。”洗平風和林棠溪住在同一片別墅區,兩家相隔不遠,走路不到十分鐘。
洗平風聽話的起身,拿起鑰匙往樓下走,一邊問道:“怎麼了”
“來簽名啊!”林棠溪起身從家裏翻出來兩箱洗平風新出的專輯,數了數:“我這大概有一百多張專輯,你來給我都簽上,我好上淘寶賣。”
洗平風興沖沖的腳步一頓,笑容僵在了臉上:“……???”
“趕緊的,姐姐賺了錢好請你吃飯。”林棠溪不耐煩的催促道。
“我比你大!”洗平風小聲反駁,一邊匆匆套上鞋子麻利往外跑,要求道:“我要吃城東那家海上餐廳!明天我有通告,後天你有空嗎?不,你到時候肯定會賴賬,那就明天,我跟節目組說早點結束,到時候就立馬來找你!”
林棠溪覺得自己被惡意詆毀了,但忽悠冤大頭是她眼前的第一件大事,她現在處在失戀無所事事的陰影中,正好需要一些弱智兒童來調劑調劑生活。
第二天下午,到了約定的時間后,林棠溪一邊往外走一邊跟洗平風打電話:“不用來我家接我,你去餐廳等着,最好把賬也先結了。”
她今天穿的非常年輕,T恤牛仔褲帆布鞋,背上還背着D家新出的雙肩女包,一蹦一跳往外走。
和周圍的別墅一樣,林棠溪家裏的花園也種的是薔薇。她雙手拉着包帶,低頭數着踩着家門前的階梯,三步並兩步往下跳。
門口兩側是黑色的圍欄,粉紅色的薔薇一層又一層的纏繞在冰冷的鋼鐵上,有一朵調皮的,甚至伸展着身軀爬到了門邊。
林棠溪小心翼翼抬腳躲開那朵嬌弱矜貴的薔薇,越過最後兩節台階,蹦到了平面。今天天氣很好,下午的陽光明媚又不刺眼,輕風穿過薔薇花簇,沾染上淡淡的清新花香。
猝不及防的,低着頭的林棠溪發現面前出現了一雙鞋。她皺了皺眉,開始思考這雙眼熟的鞋是誰的。
“溪溪。”疲憊嘶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張樹曜說:“我昨天聯繫不上你,訂了最早的回來的票。”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張樹曜還穿着昨天跟林棠溪視頻的那一身,衣服褶皺,眼眶下一片青黑。
他沒有告訴林棠溪,自己已經獃獃站在這裏快一個小時了,卻沒有勇氣敲門見她。事發過後他以最快的速度聯繫了趙醫生,對方態度依然溫和,卻跟上次截然不同,他勸張樹曜放手。
林棠溪手機還處在通話中,傻傻的洗平風察覺到不對勁后,立即警惕地說:“喂喂,林棠溪你人呢?你不會放我鴿子吧!不可以!我點了一大堆東西根本沒錢結賬,我快要因為吃霸王餐上頭條啦!你快點來領我啊!”
張樹曜聽到洗平風的的呼喊后,沒有像往常一樣質問或者皺眉,他甚至沖林棠溪擠出一個略顯辛酸的笑,儘力用正常的聲音說:“你要去吃飯嗎?”
“嗯。”林棠溪沒料到會這麼快見到他,右手舉着電話不動,左手則背在身後緊握。
張樹曜又說;“你和洗平風和好了嗎?”說完他就猜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兩個人都一起相約進軍娛樂圈了,肯定早就和好了。
他身子擋在林棠溪前方不肯挪動,沒話找話道:“挺好的。”他的聲音很小,垂下眼眸將委屈和沮喪都藏在眼底。
整個過程,張樹曜決口不提分手的事情,彷彿不提,這件事就從來沒有發生過。
電話那頭洗平風還在嘰嘰喳喳,說自己因為吃霸王餐被抓住去洗盤子,又說他要名聲掃地了,花樣百出,催促林棠溪趕緊去撈他。
林棠溪也很不習慣舊情人相見的場面,她比了比電話對張樹曜說:“我還有事,下次聊。”她的態度不遠不近,完全把張樹曜當最普通不過的朋友來對待了。
張樹曜咬住乾燥的嘴唇,喉結上下滑動,重複喊道:“別走,別走。”
林棠溪的步子很大但總體還算鎮定,與情緒激動的張樹曜相比,她的狀態實在算是出色了。
在與張樹曜擦肩而過的時候,林棠溪努力穩住自己,制止住她心底急切的想要逃跑的慾望她在心底暗數,“一步,兩步。”等到快要走過時,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不要走。”看到她毫不留戀的身影,張樹曜眼眶發酸,他猛地伸出手拉住對方纖細的手腕,“我們談談。”
他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語調艱難強調道:“我們談談。”這句話與其說是說給林棠聽,倒不如說給軟弱不肯面對事實,逃避分手失敗的他自己聽的。
“沒有談的了,我昨晚都說清楚了。”洗平風覺得林棠溪大幾率要放自己鴿子了,他鬧得越來越厲害,已經開始在優雅溫馨的餐廳內上演上躥下跳了。
林棠溪害怕洗平風這麼激動下去真會被餐廳趕出去,以對方現在紅的程度,明天肯定得上頭條。於是她就像是操碎了心的老媽子一樣,好言好語安撫氣炸了的洗平風:“你別鬧你別鬧,我馬上到了!”
林棠溪安慰完洗平風,趕緊朝張樹曜說:“我時間挺趕的,現在得走了。”說完她委婉的睨了眼張樹曜拉着自己的手,示意對方鬆手。
她想的很好,都是成年人了,分手最好不要鬧得太難看。
張樹曜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他被林棠溪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跟洗平風的親昵刺的鼻頭髮酸,他另只手奪過林棠溪的手機,掛掉電話關機一氣呵成。
“現在可以談談了嗎?”他站定,犀利的眼神緊緊注視着林棠溪。
被搶了電話,林棠溪也來了脾氣,沒好氣地說:“我不喜歡你了、我跟你不合適、三觀不合,你是高貴的扣扣會員,我配不上你……這麼多理由,你隨便選兩個吧。”
張樹曜快被胡說八道的林棠溪氣瘋了,好脾氣差點維持不住:“我不是扣扣會員!”
“哦。”林棠溪雙手插兜懶懶散散地站在一側,滿不在乎地說:“多大點事啊,我待會兒就去給你沖一個。”
張樹曜覺得自己媽媽肯定把林棠溪得罪的太狠,要不然對方為什麼會是這副誠信氣死他的狀態。
他深呼吸緩了口氣,和和氣氣地說:“是因為我的家庭嗎?我保證,那不會是我們的阻礙。爺爺身體不好,我會在美國定居照顧他,你跟我在一起,媽媽她們根本不能約束你。”
林棠溪仔細瞧了眼面前的人,說:“不止是這些,還有其他的。”
張樹曜深深低頭,用虔誠的語氣懇求道:“你說,我都會改。你不喜歡,就告訴我,我會剷平我們當中的所有阻礙。”
林棠溪受不了他這副樣子了,“我說你圖什麼啊,換個女朋友不簡單多了?咱兩純粹就是不合適,就不要互相禍害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答應了不會丟下我,不會跟我分開,你說會愛我一輩子……你的每一句承諾我都記得,從沒有忘記過。如果你要拋棄我,就要給我更好的理由讓我接受。”張樹曜神情認真,身軀站的筆直,漆黑的眼眸中滿是脆弱。
林棠溪開始厭煩面前這個糾纏不休猶如怨婦的張樹曜了,她記憶中的美好少年學識出眾溫潤如玉人人稱頌,怎麼能是現在的模樣?軟弱又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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