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一場(6)
馮紫英將賈璉請進包廂,叫來店小二,增加了幾個菜,大家落座,一起吃起酒來。
賈璉喝了一口酒,對四人小聲說道:“金陵城這段時間秋闈,可是熱鬧了,聽說抓了很多人,還有好些學子也被抓了。”
馮紫英笑呵呵地拍了拍賈璉的肩膀:“璉二爺,你還不知道吧,這三位就是來參加秋闈的,從貢院出來沒多久,我請他們來吃吃東西,找補找補耗費的精力。”
“那是要的!”賈璉聞言,趕緊舉起酒杯,朗聲說道:“三位都是此屆應試的大才,我滿飲此杯,在這裏祝三位金榜題名,檀宮折桂!”
“多謝表兄。”林禹州端起酒杯喝完,對賈璉說道:“母親在家思念外祖母,不知她老人家近況如何?舅舅,舅母們近況如何?表哥可否為我述說一番?”
賈璉聞聽,便撿着榮寧二府一些能說的,好說的,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說了一通,說完他總結:“家中近況還算不錯,只是薛姨媽一家的到來,引的祖母愈發想念姑母,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場,我走時已經痊癒。”
林禹州聞言,先是表達了自己對賈母的關心,后將賈敏和黛玉的近況簡單說了一下。
賈璉全身都透着笑意:“表弟既已參加了這次秋闈,我也不急着回去,等着放榜之後,將表弟高中的消息帶回去,必然能讓祖母開懷。”
林禹州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等放榜是假,想滯留在秦淮河畔煙花之地的是真。
在醉香居吃完飯,賈璉自覺跟林禹州熟了,想邀他去秦淮河賞景,林禹州借口拒絕了,馮紫英推辭有事,宋銘和傅爵跟賈璉不熟,同樣拒絕。
賈璉沒什麼不快,他笑呵呵地辭行,一個人獨自去秦淮河賞景。
“這就是賈家的璉二爺,聞名不如見面啊。”宋銘顧忌林禹州的面子,沒將坊間對賈璉的評價說出來。
林禹州輕笑:“你想說他是色中餓鬼?”賈璉急色的樣子表現的太明顯了,大家又不瞎。
傅爵不想多談賈璉此人,便說道:“天已經很晚了,回吧。”
林禹州贊成,他們四人出了醉仙居晃晃蕩盪返程而去。回到小院之後,林禹州直奔書房,林聰拿着一疊地契等在了那裏。
林聰將那爹地契放在書桌上:“大哥兒,事情我都辦妥了,這是賈家賣掉的所有祭田的地契,還有幾個鋪子沒買到手。”
“那幾個鋪子就算了。”林禹州翻了翻地契,賣了這許多,金陵老宅就剩個空殼了,賈璉也是厲害,這樣的價格都願意賣,他賣就算了,自己估計還會昧下一部分銀錢來。
“你盯着周瑞,他除了賣祭田,還有什麼其他異動嗎?”
“賣田,賣房,收租,放印子錢。”林聰掰着手指頭,他掰了四下,停了一會,將小拇指也掰了下來,說道:“會小寡婦。”
“哈?”最後這個讓林禹州驚了,周瑞難道還養了外宅?
林聰撇了撇嘴,將自己看到的給林禹州說了一通。
林禹州覺得自己長見識了,用主家的錢財養女人,這周瑞的膽子也是肥的,賈璉跟他一起行動,卻絲毫沒有察覺,也是個傻的。
“別盯了,隨他們主僕去。”
林禹州徹底不管賈璉和周瑞了,他拒絕了同屆考生的聚會邀請,安心地待在院子裏等鄉試放榜。
鄉試放榜一般是在九月初,這次鄉試放榜之前,金陵還出了一個熱鬧事。
此次科舉舞弊案的主要涉案人員的判決已經出來了,除了主考被押去京城,江南十二個涉案豪商,八個涉案官員,直接在金陵受刑,行刑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六。
當天,整個金陵都轟動了,菜市口法場人山人海,還有很多大人帶着小孩兒來看殺頭。
林禹州心情複雜,他看了眼被行刑的人員名單,問季盛彥:“沒有賈雨村?”
季盛彥瞥了一眼名單,回答:“反水了,保了命,丟了官。”
賈雨村善鑽營夠果決,原文中他就是一個忘恩負義,陰狠毒辣,自私之極的小人,整個紅樓故事,林禹州最不喜歡這個人,他還以為這次科舉舞弊案,賈雨村八成跑不了,卻沒想到對方狡猾如斯。
林禹州將名單還給季盛彥,篤定道:“他去京城了。”
季盛彥搖頭:“他去投奔王子騰了。”
“哦,我忘記還有一個王子騰了。”林禹州嗤笑:“有薛蟠的事情做投名狀,王子騰或許會幫他一把,兩人都是中山之狼,若是相互攀咬,就好玩了。”
林禹州說話間,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在周邊蔓延開來,行刑開始了。
二十個人頭落地,地面被鮮血染紅,法場異常安靜,大部分人都對死亡都抱有敬畏。林禹州轉身離開,這樣的場面讓他想起了輪迴世界,廝殺,血腥,真不想回憶。
法場殺頭之後,秋闈放榜的日子定了下來:九月初三,甲辰日,鄉試放榜。
放榜前一天,林禹州吩咐小廝去布政使司門口等着了,所以當天,他一點兒都不急,呆在書房裏老神在在地看書。
“禹州啊,你真不擔心嗎?”他不急,有人急,宋銘在書房裏走來走去,整個人焦慮的不行。
林禹州翻了一頁,說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次不行,三年後再戰。”
“我不想再考了,太痛苦了。”宋銘坐到傅爵身邊,問他:“表哥,你也不急?”
“嗯。”傅爵嘴上這麼說,但手裏的那本《詩經》,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等待是難熬的,就在宋銘即將崩潰之際,林聰興奮地沖了進來。
“大哥兒,大哥兒,你中舉啦!”林聰差點被書房的門檻給絆倒,他踉蹌了兩下,興沖沖地對林禹州喊道:“鄉試第一名,大哥兒,你以後就是解元老爺了!”
“拿些銀錢賞大家,具體多少,你看着辦吧。”林禹州還算淡定,沒白吃那九天的苦,挺好。
宋銘起身問道:“林聰,我跟表兄有消息嗎?”按說解元的名字都填出來了,他們若是中舉,消息也該在解元之前出來啊。
林聰撓了撓頭,傻乎乎地說道:“差點兒忘記了,傅少爺,您是鄉試第六名,宋少爺是鄉試第二十三名,都上桂榜了!”
宋銘頭暈目眩,腿發軟,他扶着椅子坐下,感覺自己好像踩在雲彩上一樣。傅爵稍微好些,但拿着書的手卻有些哆嗦。
過了好一會兒,宋銘才啞着嗓子問道:“怎麼沒人給我們報信?我們一直等到現在,還以為落第了。”他的話語都帶着哭腔了,估計剛才是真傷心了。
林聰絲毫感覺不到宋銘和傅爵的情緒,大着嗓門道:“有人報信啊,我給了賞錢,把他們打發走了,就等我家大爺的中舉的消息出來,好一起來告訴你們。”
宋銘和傅爵的眼神中透着殺氣,林禹州扯了扯嘴角,林聰這個憨貨,這些話這麼說出來不是找揍嗎
林聰憨,卻真不傻,他眼見宋銘和傅爵的神色不對,就屁顛屁顛地跑了,徒留兩人在那裏運氣。
片刻之後,三人突然大笑起來,他們笑了好久,方才停下。
宋銘搖着頭笑說:“我們這院子現在可老值錢了,這裏出了三個舉人,其中一個還是解元,可不就是傳說中的吉宅嗎?可惜禹州不缺錢,否則,只要放出風聲去,或租或賣,肯定有許多人搶着要。”
傅爵聞言也笑了,鄉試第六,這個名次超出了他的預計,這段時間金陵出了許多事情,死了罰了好多人,現今鄉試放榜,塵埃落定,這一切總算過去了。
之前院中住了三位氣質不凡的人物,院子的守備也變的異常森嚴,傅爵暗自為林禹州擔心,如今林禹州是解元,他也可略微放心,那三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好友既然不說,定有他的道理,他也就不問了。
傅爵的神色變化,林禹州注意到了,他也沒解釋什麼,季盛彥的身份他倆以後會知道的,他提前說了,可能會讓他們多想,影響來年的會試。
林禹州中解元的消息,在金陵傳的沸沸揚揚,秦淮河畔的開始流傳這位解元的故事。
賈璉沉醉在脂粉堆里,很快也得到了這個消息,解元的表哥,這讓他很有面子,在脂粉堆里又膩歪了些時候,跟姑娘們調笑完,他便整理好衣服,起身離開。
一群漂亮姑娘手拉手,調笑着擋住了他的去路:“老爺這是想去哪兒啊?”
“哎呀,我的姑奶奶們!”賈璉作揖討饒:“可別攔着我啦,我這是有急事呢,這些錢財你們拿着買些胭脂使,我走啦!”待賈璉撒完錢,姑娘們才放行。
賈璉趕到林禹州的居所時,林禹州正在吩咐林聰辦事,聽小廝來報,他便讓林聰先走了。
“表弟,恭喜啊。”賈璉對着林禹州作了一個長揖:“給解元公請安。”
“表哥就別取笑我了。”林禹州將賈璉帶到南邊的會客廳,小廝立即奉上清茶。
賈璉喝了一口茶水,問林禹州:“表弟,你這家裏怎麼就沒個鮮亮的顏色啊?全是灰撲撲的。”
林禹州笑答:“父親常說,溫柔鄉是英雄冢,他讓我鄉試慎重些,故就帶了書童小廝來金陵。”
“姑父也忒嚴了些。”賈璉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道完賀,便跟林禹州說道:“我後日回京,定要將表弟高中解元的消息告訴老太太,她肯定高興。”
林禹州拍了拍手,小廝抬進來幾口箱子,這是林禹州在金陵採買的。
“表哥,這是我在金陵採買的一些禮物,勞煩你帶回京,替我向長輩們問聲好。”
賈璉看了一眼幾口大箱子,接過小廝遞上來的禮單,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一定,一定,表弟放心,你的心意我一定帶到。”
林禹州心知賈璉的德行,他另外給了他一個小盒子,裏面放了一些銀票。
賈璉假意推辭了兩下后,便從善如流地收了,帶着那幾口箱子風姿勃發地離開。
“總算打發了。”林禹州走出會客廳,雖然不想跟賈府有牽扯,但是賈敏活着,這份血緣關係就剪不斷。說句難聽的話,賈家要是做了什麼罪惡不赦的事情,要誅九族,他,黛玉,賈敏具在九族之內,林家免不了受牽連。
只遠離賈家,是不夠的,要想不被牽連,還得想想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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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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