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泰清帝得知有望絕了天花,興奮不已,同司豈和紀嬋細細規劃了接種的所有細則,下午申時,才放他二人出宮。
司豈紀嬋從東華門出來,騎着馬,溜溜達達地往司家隔壁去了。
司家隔壁原來是禮國公府。
禮國公在先皇時期站錯隊,被先皇擼了爵位,宅子也空了下來。
泰清帝攥在手裏準備賞人的,金烏國侵略大慶,泰清帝籌措不到糧草,司豈趁機買下來,打算和紀嬋成親之後住。
如今泰清帝收回去,就變成紀嬋的私人財產了。
二人在門口下了馬,側門開着,很快就有看門的迎了出來,此人大約二十左右,腿上略有殘疾,“小的任三拜見公主殿下。”
紀嬋把韁繩扔給羅清,笑道:“免禮。”
“是。”任三還是磕足了三個響頭,高高興興地站起身,又叫了司豈一聲三爺。
司豈點點頭,同紀嬋進了側門。
紀嬋歪着頭想了想,問道:“你替我添人了?”
司豈笑了,“九叔幫着選的,一個木匠,一個花匠,馬房一個,廚子一個,還有些干粗活的媽媽和小丫頭,你今天一併見見吧。”
紀嬋心裏一暖,像大冬天喝了一杯熱水,別提多熨帖了。
她豎起大拇指,“好男人。”
司豈莞荋,“也算不得多好,不過是想早早跟你一起過日子罷了。”
紀嬋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再好的男人,也是下半身動物。
司豈大笑起來。
公主府基本上裝完了,正院就差幾件傢具,花園還差兩個亭子,都還在製作之中。
外書房樸素大方,書香味濃——司豈沿用了紀嬋的沙髮式矮椅,椅子中央擺着一張大茶几——比端正單薄的正統椅子多了幾分厚重感和舒適感。
三進正房是主院落,按道理,這是紀嬋的起居場所。
但司豈按照兩個人共同生活的想法置備了一切,內書房裏擺了兩張頭碰頭的書案,一張畫案,還有一整面牆的書櫃。
卧室以炕為主,還有一個碧紗廚,裏面放了一張掛着大紅撒花銷金帳子的拔步床,一張鑲嵌貝殼的小几,以及一支同款工藝的衣掛。
餐廳,卧房,以及胖墩兒的房間,都有紀嬋現在住的院子的影子。
司豈完全按照紀嬋的審美做的設計,而且用料更加考究,單是幾張波斯地毯,就價值數百兩銀子。
需要紀嬋做的並不多,以目前來看,她只需要買些自己喜歡的瓷器和手工藝品裝飾一番就成了。
參觀完紀禕的房間,兩人又一起去了花園。
花園裏的樹大多是老樹,遒勁的樹枝搭配着鮮嫩的新綠,格外的美。
桃花杏花梨花都開敗了,園子裏到處都是落英,但花牆上的薔薇熱熱鬧鬧的開了好幾架。
二人在一處長約兩丈的葡萄架下落座休息時,紀嬋笑眯眯地說道:“我運氣不錯,果然嫁了個好男人。”
她開心,司豈也很得意,四下看看,把臉湊過來努了努薄唇,道:“我更喜歡這樣的口頭感謝。”
紀嬋哈哈一笑,衝上去咬了一口,“原來你喜歡這樣的,我滿足你。”
司豈不要臉地舔了舔薄唇,“不滿足,再來一次?”
……
從公主府回到家裏,紀禕和胖墩兒散學了,正在送閆先生出門。
紀嬋剛好遇上,遂笑着說道:“閆先生,四月三十日是我和司大人大婚的日子,屆時您一定要來,請柬稍後再送。”
沒有什麼比長公主親口邀請更體面的了。
閆先生拱手笑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殿下親自相邀,實屬晚生榮幸,晚生一定會到。”
紀嬋擺擺手,“紀某還是紀某,閆先生是孩子的先生,無須太外道。走,我送閆先生出門。”
“殿下客氣了。”閆先生隨紀嬋往外走,心裏在不住的點頭——這般平易近人、憂國憂民的長公主,當真讓人敬佩。
一家三口目送閆先生的馬車離開。
紀禕笑着說道:“恭喜姐姐。”
胖墩兒有些擔心,問道:“娘,你當真要嫁給我爹呀,要是我祖母不喜歡你怎麼辦?”
紀嬋牽着他的小手往二門走,問道:“對啊,要是你祖母不喜歡我,你要怎麼辦?”
胖墩兒撓了撓蓬鬆的軟發,“娘不是說王不見王嗎,要不你倆乾脆別見面了,凡事都讓我爹出頭就好了。”
“哈哈……”紀嬋笑了起來,和紀禕一人提着一隻胳膊,把胖墩兒拎了起來,“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胖墩兒最喜歡飛飛了。
紀禕配合著紀嬋把胖墩兒悠起來,笑道:“以前我總擔心姐姐的婆媳關係不好處,現在總算把心放回肚子裏了。姐姐是長公主,伯母就是再苛刻,也苛刻不到姐姐頭上。”
胖墩兒落了地,抱着紀嬋的胳膊,仰着頭,促狹地說道:“娘,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看咱家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
紀嬋在他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那你說說,你是雞還是犬?”
胖墩兒鬆開她,撒丫子往前跑,“娘,我是你兒子,你說我是啥我就是啥。”
紀嬋、紀禕,連着孫家母子一同笑了起來。
……
種牛痘,要先找到病牛和病人,紀嬋幫不上忙,想急也急不得。
四月三十日大婚,現在三月三十,滿打滿算一個月時間,她不得不急。
好在泰清帝和司豈給她放了假,除了重大案件外,不用去衙門,國子監的課也暫時停了。
雖說泰清帝讓尚衣監準備了禮服,司豈也收拾好了公主府,但她還有紀禕和胖墩兒的衣裳要做,家裏的東西要搬,新家的裝飾品要買,邀請的親屬請帖要送,以及胖墩兒的六歲生日要過。
這一忙就是一個月,比天天上衙門還累。
這期間,司豈也沒閑着,南城的四季緣開張了,他不但要過問公主府的事宜,還準備了“馱一、馬八”的彩禮。
納采次日,泰清帝在中和殿懸彩設宴,款待司豈及其司家族人。
大婚前一日,禮部率鑾儀校抬送紀嬋的嫁妝至司家。
這一日,紀禕帶着胖墩兒,以及孫家母子住進公主府,紀嬋則進了宮,宿在鳳陽閣。
傍晚,紀嬋在殿前散步,繞着迴廊才走兩圈,就見泰清帝帶着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紀嬋穿的是男裝,仍是長揖一禮,“臣見過皇上。”
泰清帝道:“這般客氣做什麼,朕也散步,不妨一起走走?”
紀嬋無可無不可,帶着一名宮女尾隨而去。
鳳陽閣離御花園不遠,穿過兩座大殿,轉兩個彎就到了。
進了月亮門,泰清帝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問紀嬋:“永寧喜歡師兄嗎?”
紀嬋感到有些意外,笑着回道:“喜歡,不喜歡便不會嫁他了,皇上莫擔心。”她以為泰清帝擔心她將來對司豈不好。
泰清帝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在一座假山旁的山石上坐下,“朕不擔心師兄,只擔心永寧過得不好,畢竟朕當初也是有機會的。”
這時候提起此事,究竟何意?
紀嬋心裏有些不安,“這,呃……臣是該感謝皇上青眼有加,還是該感謝皇上……咳咳咳……”她咳嗽幾聲,勉強把“感謝皇上放臣一條生路”吞了回去。
泰清帝見她這般反應,失望之餘,徹底放下了心中那一絲藏匿於深處的旖念。
他沉默片刻,摘下旁邊的一朵野花,遞給紀嬋,笑道:“永寧不要多想,朕只是忠於內心,告訴你實情罷了。”
紀嬋接過野花,長揖一禮,“臣有今日皆是皇上所賜,臣一直銘感於心,來日必將鞠躬盡瘁以報君恩。”
泰清帝擺了擺手,“永寧不必如此。你身為女子,所作所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朕給你機會,又何嘗不是給朕自己機會,你所得的都是你該得的,平身吧。”
紀嬋一直以為泰清帝有些孩子氣,在智計上不如司豈,現在看來,他有他的優點,在胸襟上,在用人上,堪稱一代明君。
這是她和司豈等官員的幸運,也是大慶子民的幸運。
四月三十日,大婚。
司豈將“九九禮”抬到午門恭納——禮品為鞍馬十八匹、甲胄十八副、馬二十一匹、馱六匹、宴桌九十席、羊八十一隻、乳酒和黃酒共四十五瓶。
收禮后,泰清帝和皇太後分別於太和殿和慈寧宮宴請司家一家。
吉時一到,紀嬋穿着大紅色吉服,先給皇太后、皇帝、皇後行告別禮。之後,在女官的引導下升輿出宮,赴司家。
這是紀嬋穿到大慶以來第一次坐轎子,晃晃悠悠,舒坦倒也沒多舒坦,就是困。
困了就睡,她矇著蓋頭什麼都看不見,索性靠着轎子的後壁睡了過去,把公主的儀仗,以及送親的夫人、命婦,護送的騎馬軍校等通通拋在了腦後。
等到了司家正門,噼啪的鞭炮聲叫醒了紀嬋。
她正了正沉重的釵鬟,精神抖擻地牽着司豈的手下了轎,行至正房中堂,在女官的攙扶下先拜天地,再拜首輔大人和李氏,最後夫妻對拜。
紀嬋矇著蓋頭,除了眼前的幾雙精緻的鞋子,瞧不見任何人,但從聲音上判斷,李氏情緒尚好,之前預見的情況似乎並沒有發生。
一切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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