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柳尋笙許久沒好好睡過一覺了。

他剛被花農從土裏拔出時就疼暈了,醒來後周圍都是人,他沒膽子敢在那麼多雙眼睛下為自己處理根部的傷口——更何況他也沒地找好土。

花農給他的都是很普通的土,沒什麼營養,得虧柳尋笙沐月吸收了些靈氣才能苟活下來。

新到的地方夜裏雖然有些黑和寂寞,可起碼暫時不用再提心弔膽擔憂自己今後會流落到什麼不知名的地方,所以柳尋笙睡的很沉。

不過睡得再沉,當渾身的葉子都被驕陽曬得發燙時也還是會有感覺的。

柳尋笙懵懵地醒來,就看到將自己帶回這處屋子的男人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男人長得透着些兇相,眉形硬挺似劍,眉弓高闊,眼睛狹長邃黑,整張面龐的輪廓分明而深,因此顯得他格外嚴厲淡漠,好像雪山頂間觸及生寒的不融雪,只要靠近些便會覺得遍體發冷,叫人畏之而不敢近。

而他的左顴骨、左眼皮,包括左上角的額頭上都有着蚣狀的疤,整張面龐上共有三道——這是他面相顯“凶”的緣由。

柳尋笙記得男人,他記得他似乎是叫做“秦猙”——將自己買下的那個男人就是這樣叫他的。

此刻男人正捏着一個漏斗狀的透明瓶子,將瓶里裝有着淡綠色水緩緩滴進春劍蘭花盆的土中。男人的眼睫不密,但很長,垂下望着一處時臉上就算沒什麼表情,卻叫人感覺他似乎並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冷漠。因為真正冷漠的人,沒有這樣的耐心好好照料一盆嬌貴的花。

柳尋笙知道春劍蘭可比自己嬌貴多了,所以它盆里的土質才會那樣好,但凡培育它的土質次一些,春劍蘭就算能活,也不會長得這般好。

柳尋笙看男人看的有些入怔了,直到窗外照進的日光更烈了幾分,曬得他更熱了才叫柳尋笙回過神來。

結果柳尋笙就發現自己被挪了個地方。

昨天被叫做“范阿姨”的女子將他抱進屋后是放在春劍蘭身旁的,可是現在他被挪遠了,在窗檯的另一邊,和春劍蘭隔的很遠,應該是這個男人搬的他。

窗檯這邊有陽光直直射.入室內,他被放在這裏難怪會被熱醒。

柳尋笙雖然不知男人往春劍蘭的花盆裏滴了些什麼,可他嗅着那綠汁的氣息就很發饞,心中想着那應該就是□□劍蘭長勢強健的秘方養料。

男人給春劍蘭滴完綠汁后就收了手,垂下的眼睫忽地抬起,朝柳尋笙望來。

柳尋笙被男人的目光唬了一跳,但他瞧着男人手裏的瓶子,想着自己現在應該也算是男人養的花之一了,男人給春劍蘭滴完綠汁,接下來就該給他滴了吧?

想到這裏,柳尋笙趕忙把身姿都挺直舒展了幾分——他沒忘記昨天男人說他蔫了吧唧像是快死了的話,現下就想讓自己瞧着好看些,好叫男人注意到他,也給他滴點綠汁。

秦猙的確是看到了柳尋笙,不過現在他書房的窗戶是打開着的,秦猙見這盆崑山夜光枝葉好像動了兩下,只當它是被窗外的晨風吹動的,並沒有太過在意。

但就在秦猙要往柳尋笙走去要給他滴他饞的綠汁時,秦猙忽然聽見他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在震動——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於是秦猙轉了個身就朝書桌走去。

他這一走,就叫柳尋笙呆在了原處。

那綠汁……他沒有份嗎?

柳尋笙現在身上傷多,正需要好土癒合傷口,他昨天和春劍蘭挨得很近還能和人家借點土,現在他被搬得這麼遠,根又沒那麼長,借土這事就別再想了。

天要亡他。

就算不說是亡,那也是好一番磋磨。

柳尋笙覺得自己身上又沒勁了,那春劍蘭待的窗戶角是陰涼處,除了正中午能曬到一刻鐘的太陽,其他時候都是位於陰處的,這是因為蘭花喜陰不喜陽。

可他也是喜陰的呀。

他現在待的地方外頭驕陽火辣辣的曬,熱得柳尋笙渾身發燙,叫他又渴又不舒服。

但就在柳尋笙失落不已時,他面前忽然又多了一道深色的身影。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襯衫站在他面前,柳尋笙仰望着他,視線對上男人的目光,也聽到他有些低沉的嗓音:“牡丹?我養着呢……”

這裏只有他一盆牡丹,是在說他嗎?

男人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但他沒忘記給自己滴綠汁。柳尋笙見男人折而復返,也往他的土裏滴了些他饞很久了綠汁,就無暇再去聽男人說些什麼什麼,他在土裏悄悄把自己受傷的根芽換了個地方埋,插.到被綠汁浸潤的濕土那去。他的傷口被綠汁涼絲絲的一潤,感覺也沒那麼疼了。

等柳尋笙舒服夠了,想再看男人兩眼時,就瞅見男人揪住手旁的窗帘一拉,將他整盆花都隔擋住了。被窗帘一遮,柳尋笙除了窗外的景色和前頭雪白的窗紗,別的什麼都瞧不見,至多再能看見和他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的春劍蘭。

秦猙剛剛在和沈聽弦打電話。

沈聽弦問他那盆崑山夜光牡丹沒死,他好好養着吧?

秦猙是那種辣手摧花的人嗎?

他不喜歡牡丹,最多照顧它沒照顧春劍蘭那麼細心罷了,倒不至於活生生任其枯死,再說牡丹本就比蘭花耐操些,沒那麼嬌貴,照料起來也不用太過費心。

他會讓這盆崑山夜光好好活着,但不想時時瞧見這種俗話,就拉了窗帘遮住——看不見就當沒有。

他的書房怎麼會有牡丹這種俗花呢?

秦猙環視了一圈自己書香滿溢的書房,嗅着春劍蘭淡淡的蘭香,頗為滿意地扯唇笑了笑,打開電腦開始今天的日常工作。

秦猙是眼不見為凈了,可苦了柳尋笙。

柳尋笙最怕烈日當頭直曬,這麼曬着他雖然不會枯死,卻叫他像在蒸籠地獄被熱氣蒸烤着似的,那是生不如死。

他看向待在陰涼處春劍蘭,心中艷羨更深——他也想待在那麼陰涼的地方。

秦猙把他這邊的窗帘拉上了,柳尋笙也看不到秦猙有沒有出去,好在他離開書房時能聽見房門落鎖的聲音。待那如天籟一般的“咔噠”聲響過之後,柳尋笙馬上迫不及待地從花盆底端的漏水口伸出自己那兩根完好的根芽,扒着窗檯沿緩緩朝春劍蘭挪去。

因着能動的根芽不多,柳尋笙挪得很慢,他頭一次覺着自己這麼沉重。

嗯……肯定不是他沉,是這座白玉花盆分量太足。

柳尋笙那兩條唯二完好的根芽都快蹭禿皮了,他才挪到春劍蘭身旁,將自己四分之三的身體縮到陰涼處躲着,雖然還有四分之一的枝葉露在烈陽中,可情況已經比剛才好上太多了。

柳尋笙上下晃着自己最圓最大的一片葉子,做扇狀給自己扇涼風,還和旁邊的春劍蘭聊天道:“春劍兄,還是你這處涼快呀。”

論年紀,柳尋笙肯定要比春劍蘭大的,他都是幾千歲的花妖了——就算他偷懶修為不深,還被花農扯斷了根元氣大傷,現在和普通花也沒多少區別,可年歲畢竟擺在那。

不過他欠春劍蘭借土的救命之恩,所以柳尋笙還是尊稱春劍蘭一聲“兄長”。

“這裏就你一盆花嗎?”

“外頭那些樹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春劍兄,我看樹底下還有幾叢菊,是白菊還是黃.菊呀?”

……

春劍蘭根本就沒開靈智,能給柳尋笙的都是最簡單的回應,兩人也沒法深入聊天,柳尋笙說的這麼多句話,春劍蘭沒幾句聽得懂,所以更像是柳尋笙在自言自語。

說那麼句話都沒有春劍蘭的回應,柳尋笙就閉上了嘴。

他望着窗外與他隔很遠也聽不見他說話的幾棵常青樹,只覺得這處比山裡還要寂寥孤獨。

他很久以前也是被人嬌養着的牡丹花呢。

那處除了有仙人,還有很多靈妖精怪,都能陪他說話聊天,其中一對叫“蠻蠻”的妖獸還教了他好些戲曲的唱法。

後來他流落到了深山中,就沒有那麼多妖精和他說話了。

柳尋笙想起自己流落到山裏后,偶然聽見一隻遠行經過他頭頂的鳥兒唱的崑曲,名字似乎是叫作《牡丹亭》,便回憶着那個調,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聲音輕軟溫柔,婉轉惆悵,帶着些凄凄的哀傷——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唱到黃昏餘暉散盡后,柳尋笙才收了腔。

不過他前腳收腔才唱完,後腳書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春劍蘭這處可沒窗帘,柳尋笙都能清楚地看見進書房來的人不是秦猙,而是范阿姨。

她進書房后目光狐疑地在屋裏環視了一圈,又進來四處檢查了番,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柳尋笙沒見她拿什麼,應該是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走過來把書房的窗戶給關上,束好秦猙放下的窗帘后沒再停留就離開了。

柳尋笙不知道的是,他下午傍晚時分的戲腔把范阿姨嚇到了。

范阿姨不住在秦猙的主別墅里,秦猙的這座靠湖別墅佔地面積很大,別墅樓也不止這一棟,這塊地方的別墅在當初設計時就留有專門給保姆或是廚師司機一類人住的獨棟小別墅,范阿姨不回家時基本都住在那。只在一日三餐時會過來給秦猙做飯,或者是秦猙用通訊電話喊她過來時她才會到主別墅里來。

然而獨棟小別墅就在書房窗戶的對面,范阿姨從獨棟小別墅來主別墅時會經過書房下的一條石路小徑,她今天來主別墅準備給秦猙準備晚飯的路上就聽到頭頂二樓書房窗戶那居然有幽幽的崑曲聲傳來,就好像有人在書房裏唱崑曲似的。

秦猙書房裏有人?

這是范阿姨的第一個念頭,可隨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在秦猙這裏工作三年多快四年了,就沒見秦猙往家裏帶過什麼人——就算真有人過來,那也是來談生意的,那些大老闆們哪會唱戲啊?

可如果屋裏沒人,那這崑曲的歌聲又是從哪來的?

會不會是秦猙落下了手機,或是電腦沒有關好,在放崑曲的音樂呢?

但范阿姨進書房看了一圈后也沒發現這兩種情況,而且那崑曲聲她在書房外還聽到了,的的確確就是書房裏傳來的,怎麼一進屋就沒了呢?

真是邪門了。

一瞬間,范阿姨就想起了自己以前聽過那些靈神異鬼的故事,老人家總是有些迷信的,范阿姨越想心裏越是發憷。

但她又覺得無緣無故和秦猙說這種事也不太好,況且秦猙也不一定會信,她在這裏呆了好幾年,每天都要走過那條路,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從書房裏聽見戲曲聲。

於是她就想着接下來幾天再聽聽看,如果還有這種凄涼詭異的戲曲聲,她再和秦猙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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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感覺這本書點擊和留言都很少,這篇文大家不愛看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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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象是朵假花[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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