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11章

顧清頭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參加霍家宴會，以前都跟在霍舟旁邊，算不上招待客人，也不用被人招待。

“顧清少爺，您來了。”管家朝他招招手，“怎麼來的這樣晚，路上冷嗎？”

“還好，李伯最近身體怎麼樣。”顧清略有些僵硬的寒暄，但顯得很真誠。李伯是李副官的父親，在霍家莊園幾十年，平日裏就很溫和。

李伯點頭：“還不錯，快進門吧，客人們到的差不多了。”

顧清張張嘴，有心想說自己也是客人，特意說出來有些奇怪。

大廳燈火通明，算不上奢華，佈置的有些別緻，暖色燈光打在人臉上，格外有種過節的感覺。這是霍舟母親生前設計的裝飾，去世至今從未被動過分毫，五年過去依舊不過時。

被霍家邀請的人大多是軍部跟聯邦政府的同僚，零零散散的親戚，商界有名的大亨，算起來少說有七八十人。再加上來往的服務生，看着熱鬧的很。

顧清進了大廳就往角落走，先去看望霍恆一將軍，就可以當隱形人了。

顧清剛上二樓，碰見下來的霍舟，霍舟穿了正裝，黑色西裝讓他顯得愈發冷峻，瞥了顧清一眼，開口道：“父親在忙，等會再去。”

都這麼說了，顧清只好先下樓，正巧跟霍舟同行。

“你們兩個還是形影不離。”說話的人眼中帶着調侃，是霍家宴會的常客，第一年對顧清頗為不屑，五年過去倒是笑臉相迎，“年輕人感情就是好。”

霍舟有一瞬間僵硬，顧清連忙解釋：“您誤會了，只是湊巧同路。”

說著顧清就往旁邊退，霍舟皺眉看他動作，眼裏都是審視。

傻氣。

宴會氛圍很好，大家真的是來過節的一樣。顧清知道大廳哪個角落最舒服，直接窩到沙發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奶酒。沒過會家裏傭人送來毛毯，顧清更是舒服的想直接睡着。

顧清剛閉上眼，臉頰被冰冰涼涼的玻璃杯貼住。

“剛才看着就像你。”安科歪頭看他，顧清身穿白色襯衫，外面的灰色馬甲顯得他脖頸修長，漂亮的像副畫。

“安科，你怎麼也在。”顧清有些驚訝，他知道安科是醫藥行業，但能被邀請到這個宴會的產業都是聯邦翹楚。

“公司有幾個藥品專利還可以。”安科坐到顧清對面，兩人乾脆在角落閑聊。直到宴會正式開始，顧清跟安科才走出來。

大廳中間，站着的是霍將軍跟霍舟，兩人如出一轍，表情嚴肅的很，稍微往後是呂院長跟霍家小兒子。他們兩個顯得無足輕重，霍將軍簡短的致辭里也沒有提到他們。

顧清在人群後面，默默看了會呂院長不甘的表情，把剩下的奶酒喝完。如果霍家人給你定了界線，那是不能超過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恐怕會很慘。

宴會正式開始，賓客三三兩兩閑聊。霍將軍眼神放在顧清身上，顧清下意識藏了酒杯，乾脆塞給安科：“我過去一下。”

“你來的時候正好有事。”霍恆一將軍示意顧清跟霍舟跟過去。

該來的還是要來。

顧清深吸口氣，和霍舟一左一右跟着進了霍恆一將軍書房。這個角度顧清忽然發現，霍將軍的鬢角有幾縷白髮，這個發現讓顧清下意識跟霍舟對視。顯然霍舟也看見了，嘴唇緊繃，隨即垂下眼，看着煩躁的很。

霍將軍坐到椅子上，認真審視霍舟跟顧清，開口道：“霍舟，你做錯什麼了？”

一句話讓霍舟握緊拳頭，他做錯什麼？他什麼都沒錯。是顧清態度轉變，明明一切跟之前相同。

“霍將軍，跟霍舟沒關係，我想開始新的生活了。”顧清輕聲道，“感謝您的照顧，我搬出去只是小事。”

這個小事讓霍舟挨了幾天的罵，霍恆一讓霍舟反省，做錯什麼事讓顧清那麼生氣。

但這會顧清語氣平和淡然，甚至帶着迫不及待的解脫。

聽到這種語氣，霍將軍已經明白，微微點頭：“知道了。”

話到這裏差不多結束，見他們兩個離開，霍將軍又道：“你無父無母，如果受委屈了，記得給這裏打電話。”

顧清鼻子一酸，不敢再看霍恆一將軍，輕輕嗯了聲，立刻推門出去。

莊園外面已經點燃煙花，碩大的煙花炸在天空上，映襯出顧清帶了淚光的眼睛。顧清乾脆趴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抬頭看燦爛轉瞬即逝的煙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霍舟站在他身邊。兩個小時，盛大的煙花晚會終於結束，庄園裏賓客們大聲喊着倒計時。顧清眼中的淚光終於只剩下溫和：“都結束了。”

太多事情都結束了，新的一年，他不再被基因病困擾，新的一年，他要離開熟悉七年的環境。

顧清站直身子，輕聲道：“新年快樂。”等霍舟再看過去，顧清已經走到人群中，跟大家互相祝賀新年到來。

霍舟腦海里只有一句話，都結束了。

全都結束了嗎。

*

三年前。

“我查過，能考到軍校的話，就能跟你一起進部隊了！我會努力的！”

霍舟聽完這話，頭是懵的。他從來沒遇到這種人，明明自己說的夠明白了，他怎麼就不知道退步。

他漂亮，聰明，有着讓人着迷的氣質。這樣的omega卻死心眼。

霍舟難得被噎的說不出話，接下來的一個月顧清成績恢復如初，還是熟悉的年紀第一不說，每天五點起床開始晨跑。

軍校不光考文化課，還要考體力。顧清現在跑一千米都氣喘吁吁，不練習的話肯定考不上。霍舟看他跑了一個月，還是慢得厲害，眼神充斥着不耐煩。那一個月霍舟像□□桶，誰點都炸。

直到顧清跑步灌了冷空氣，開始咳的停不了。班主任勸他別跑了，身為一個omega，他不需要有多好的體力，就算是鍛煉，也要循序漸進。

班主任一邊說，還一邊看霍舟，很明顯是讓霍舟來勸。整個學校都知道顧清只聽霍舟的話。那麼優秀的omega，只有看霍舟的時候眼睛是閃亮亮的。

早上五點顧清戴了口罩，一邊咳一邊做拉伸，他堅持二十九天了，不能放棄。最後口罩被霍舟扯下來，讓顧清喝姥姥燉的雪梨湯，可以止咳潤肺。

“說吧，怎麼才能放棄。”霍舟很想抽煙，但顧清咳嗽的樣子又在他眼前晃。

顧清：“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顧清捧着保溫盒，小口小口喝着，過了會道：“我只跟你當好朋友，又不會打擾你。這樣也不行嗎？”

好朋友？有捧着他外套才能睡着的好朋友嗎？alpha跟omega之間，又有什麼純友誼。

霍舟看着顧清，冷聲道：“就算我有omega，談戀愛了，你也要跟着？”

“這不影響什麼，我只跟你當好朋友，過命的交情那種。”顧清看半天沒找到勺子，不能吃裏面的雪梨塊，不過語氣還是很認真，“你放心，我不是那種綠茶omega，只要你談戀愛，我絕對不會打擾，並且送你們最真誠的祝福。”

霍舟覺得眼前的人簡直無可救藥，別叫顧清了，應該叫顧舔舔。霍舟從保溫盒下面的暗扣里拿出勺子，讓顧清繼續吃。

等保溫桶里的雪梨湯喝完，霍舟開口：“我不去部隊了，準備上京大。”

沒等顧清驚喜出聲，霍舟撇嘴：“老頭子說我媽是京大畢業，讓我必須考上。”他媽媽去世一年的時間，自己跟霍恆一沒什麼交流，為數不多打的電話，都是霍恆一催他考京大，或者考別的學校，反正要認真讀書。

最近已經鬧的雙方開始冷戰，姥姥姥爺都勸不住。姥姥姥爺說他們霍家人都是倔脾氣，一點都不像裴裴。裴裴就是顧清母親閨名。提到她，霍恆一跟霍舟態度才好點。

“我給你補習啊！你看啊，現在是十二月份，離明年高考正好半年，你這麼聰明，一定能考上的！”顧清之前的目標大學就是京大，如果霍舟能考上那就太完美。

霍舟想到班主任在他耳邊的念叨，哼聲：“這樣就開心了？”

“當然，我肯定是能考上的，只要你專心學習就行。”顧清已經開始念叨要從哪裏開始給霍舟補習，他對霍舟學習進度太了解。

霍舟靠在長椅上，隨口道：“考不上怎麼辦。”

“沒事，我考差點就行了。”顧清說完，直接被霍舟拎着耳朵。

霍舟氣不打一出來：“還不承認上次是故意考砸？！”

霍舟的轉變不僅讓姥姥姥爺驚訝，遠在京市的霍恆一將軍罕見誇了幾句，知道是顧清幫他補習后，乾脆在學校附近買套公寓，讓他們專心補習。

當時霍將軍的原話是：“霍舟不好好學習，小清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教訓他。”

京市無數人做着巴結霍少的美夢，卻不知道霍將軍心中早就定好霍舟的伴侶。即使顧清無父無母，出生貧苦都無所謂，他們霍家還用得着看家世？

那年的跨年夜顧清跟霍舟打開窗看了會隔壁鄰居放的煙花，很快繼續埋頭做題。

好像什麼都沒說。

至少沒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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