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

酒館

那人姿態隨意地坐着,他的臉被攤開的書所遮擋,淺金微卷的濃密短髮,在昏暗雨幕中泛起朦朧光暈。

他身上只有一件鑲金滾邊的白色長袍,雨水打濕了肩頭,也恍若未覺。

空中的細雨隨風飄散,金髮男人彷彿安靜地睡去了,有一瞬間,他身上透出與這紛擾塵世格格不入的違和氣質。

這種異樣感轉瞬即逝。

下一秒,戴雅就感覺他變得忽近忽遠,存在感若即若離——

青灰色天幕細雨紛飛,樓房變得模糊,冰涼的水氣肆意瀰漫,灰白蒼茫的小鎮如同遠去的夢境,他完全融入了這畫卷之中,與朦朧的煙雨、旋起的冷風和路邊濕潤的野草無異。

又過了片刻,所有的感覺都不復存在。

他只是街邊一個睡覺的路人。

也許是剛剛失戀或者失業的可憐人,也許是被可惡親戚搶奪家產的落魄貴族,或是因為天賦太差而被逐出家門的世家子弟等等。

反正一定很慘,才會淪落到在小鎮的椅子上睡覺。

畢竟這附近就有酒館旅店,只需要幾十個銅幣就能睡一晚上。

戴雅模模糊糊地想着,剛才那會兒她的腦子不太清楚,現在她醒過來了,於是不着邊際地開了很多腦洞。

少女這麼想着,卻還是忍不住舉起了手中的紙傘。

反正無論答案怎樣,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

戴雅沉默着舉高了手臂,儘力讓這把不大不小的傘將兩人都遮蓋過來,儘管這動作有點困難。

她站得近了,才發現金髮男人個子很高,而且並不瘦弱,哪怕是坐着也沒比自己矮多少——

少女費力地將雨傘稍微傾斜,任由細密的雨水弄濕了背上的衣衫,她站在男人身前越發靠近了一些,兩人的膝蓋都幾近相貼。

在這個角度,戴雅微微低頭,就看清了對方蓋在臉上的書。

那是一本童話故事書,封面上油畫描繪出蔥蘢的森林,純澈的藍天和山巔的高塔,厚重的封面淌過水光。

金髮男人似乎無知無覺地沉睡着。

她的目光劃過對方修長的頸項、凌厲的鎖骨、敞開的領口和肌理分明的強壯胸膛——

“……”

戴雅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看下去了,她默默地將紙傘放在對方懷裏,然後輕手輕腳地起身。

她完全沒有掀掉這人臉上那本書的想法,不知道為什麼,她完全不在意他的長相,她只是猜測對方大概也有什麼糟糕的經歷,就像現在的自己。

所以,她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好一點。

僅此而已。

“一切都會好的。”

黑髮少女用氣聲說道,像是在安慰別人,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雨水打落在葵百合綻放的傘面,順着薄薄的油紙滑落流淌,在傘的邊緣匯成一股股細小的水流,墜落在光滑冰涼的青石板上。

戴雅轉過身,腳步輕快地離去了。

然後,也就完全沒看到,大概過了幾分鐘,金髮男人慢吞吞地拿掉了臉上的書。

他低頭望着懷中的紙傘,然後才若有所思地望向城鎮中央的酒館,那是幾分鐘前,少女就已經走進的地方。

……

酒館裏十分熱鬧。

小鎮裏的居民,還有路過的傭兵,都擠在這裏的喝酒聊天或者辦事,大廳壁爐里火焰燒得正旺,驅散了外面水意中的寒涼,人們吵吵嚷嚷的,時不時還有錢幣倒在桌上的聲音。

前身從沒有去過瑪瑞周邊的小鎮,對類似的地方一無所知,記憶里也是一片空白。

戴雅剛一走進來,就發現酒館的大廳非常寬敞,除了正中央的幾組桌椅之外,周圍還有許多櫃枱,後面坐着魔法師或者戰士,旁邊的牆上掛着牌子,標明他們屬於魔法公會、劍師公會或者傭兵公會的辦事處等等。

小鎮裏空間不足,或者說也沒那麼多人,所以這些公會就只在酒館裏設立一個辦事處,並沒有再蓋一座分公會。

那些傭兵們就是在這裏交接任務,有一伙人將幾顆魔獸晶核丟在桌上,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拿起來一一核對,他們手邊還有一些用於檢測晶核屬性的微型法陣,確認無誤后,他們才從櫃枱里拿出一個沉重巨大的錢袋,裝滿金屬錢幣的袋子重重砸在桌上。

戴雅在旁邊看着,她發誓那個小抽屜絕對不可能裝得下這麼大的錢袋,顯然那裏可能有什麼空間轉換之類的魔法。

那兩個工作人員正在清點裏面的銀幣和銅幣,而且反反覆複數了三遍,傭兵們幾乎都要不耐煩了,他們才將錢遞給他們,並且在他們的傭兵晶卡上書寫了一行魔咒。

那些咒文上泛起一陣白色的光芒,很快就沒入了卡片中。

傭兵們扛起袋子到一邊開始分錢,戴雅注意到他們的胸口或者手臂上都有不同的徽記,那四個戰士,徽記都是兩把交叉的長劍,下方有兩顆或者三顆六芒星。

這些徽記的顏色各不相同,有的人是藍色有的人是綠色還有人是紅色。

他們中間還有一個魔法師,那人沒有像是大家印象中的法師一樣穿長長的法袍,而是一身輕便的皮甲裝束,只是胸前的甲胄上有一團涌動的水花圖案。

那是呈現透明狀的藍色,甚至還裹着生動的霧氣,下方也有五顆閃光的六芒星。

有了前身的記憶和原著的提示,戴雅知道那兩把劍意味着二階,也就是劍士,他們都是二星或者三星劍士。

那個法師則是水系的見習魔法師,也是二階,而且是五星了。

這些傭兵看上去都很厲害,而且聽他們說話,剛才還清剿了小鎮周邊的一窩低階魔獸,沒想到卻都是二階——

看過了神仙滿地走,高階多如狗的原著,戴雅總是覺得二階三階這種水平都很菜,現在卻忽然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裏,二階的戰士已經完全可以憑着武力謀生了。

她自己的階位就是二階九星。

雖然……

劍士理論上說並不能隨意操控劍氣出體,而她似乎已經勉強能做到,雖然之前那兩次都是意外情況。

一次是求生意識讓她打碎石頭,一次是那個混蛋強行逼出了她體內的劍氣。

戴雅走向旁邊的劍師公會辦事處,可能是不經常來人的緣故,櫃枱后的小姐姐有些昏昏欲睡,“你好,這裏可以進行升階認證嗎?”

前身成為劍者和劍士的時候,升階都是在瑪瑞城裏的劍師公會完成的。

戴雅一點都不想去那個地方,她只要想到周圍的人都會怎樣議論自己就十分頭疼。

“可以,”辦事員小姐姐哈欠連天地抬起頭,看清面前黑髮姑娘的樣貌時,不由愣了一下,“先說好,這裏的檢測石最多只能承受五階強度的劍氣,如果你是靈劍師想要升階地劍師,或者比這更高,你就要去瑪瑞城裏的分公會了哦。”

“哈哈哈哈哈別開玩笑了——”

戴雅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些傭兵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或者說,有幾個人本來就在盯着她的臉看,也毫不掩飾地一直在觀察她的言行。

此時他們分完了錢,聽到辦事員小姐姐的話不由嗤笑出聲。

“這麼漂亮的小妞當什麼戰士,在家乖乖等着嫁人不就行了嗎?”

“還靈劍師?小姑娘,你以為你修鍊出一點劍氣就敢稱自己為戰士了嗎!”

有個人一臉不屑地掀開外套,露出傷疤交錯的胸膛,“看看這個!”

戴雅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眼神毫無波動,“你窮到不能買個治癒術捲軸隨身攜帶,以至於留下傷疤,這就是你想讓我知道的嗎?”

“你!”那人被她懟得一窒,“你懂什麼!哪怕是低級治癒術捲軸也要三金幣以上!”

戴雅冷笑一聲。

幾個傭兵火大地拍桌子起身,“你什麼意思?”

戴雅無聊地扯扯嘴角,“嘲笑你們啊,還能有什麼意思?”

他們身上那若有若無的殺氣,對她而言根本毫無威脅,畢竟見識過那種恐怖的威壓之後,這些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辦事員小姐姐見慣了這種事,也不管那些似乎要拔劍戰鬥的傭兵,只是隨手一指旁邊的檢測石,“開始嗎?”

那是一塊通體雪白的椎形石,石頭上鐫刻着魔咒,這些咒文連接着旁邊一座小型的魔陣。

戰士們發射劍氣后,對石頭造成的傷害強度會呈現在魔陣上——當然,對於一階劍者來說,他們根本做不到劍氣出體,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觸摸檢測石。

戴雅點了點頭。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她的劍氣大概恢復了十之八九,而且比先前平穩了許多。

她沉下心神,感受着火熱的暖流在身軀里涌動,然後逐漸湧向了自己的右臂——

在那些傭兵駭然的目光中,女孩的指尖逐漸湧出几絲血紅的光暈。

“劍師!”

傭兵們下意識就想收拾錢跑路,畢竟假如這人想要找他們的麻煩,一個階位的差距,哪怕是一對五,他們也很難有勝算。

劍師能夠隨意讓劍氣出體,足以一拳擊碎岩石,而普通的劍士們釋放劍技的時間,足夠劍師們把他們的腦殼打爛好幾次了。

這夥人正想要離開的時候,酒館的門再次被打開。

一個穿着斗篷的年輕少女踏進大廳,她身材嬌小,戴着兜帽和面罩,只露出一雙美麗的金褐色眼眸。

幾個傭兵呆了一秒,緊接着,他們感應到了一絲詭異的危險氣息。

斗篷少女眯起眼睛,冷冷地望向劍師公會辦事處,眼中彷彿耀起一縷赤金的火光。

“……戴雅。”

這裏人大多都是路過、或者鎮上的居民,他們未必不知道瑪瑞城的戴家和那位天才大小姐,但是單單拎出一個名字,人們都沒法立刻和正主聯繫在一起。

畢竟不同名而同音的情況也有不少。

因此大家都保持着懵逼的狀態,只以為是來尋仇的。

戴雅第一反應也是去看周圍人的表情,見到大家都沒什麼變化,這才無所謂地看向門口,“你又是哪位?”

斗篷少女的聲音在面罩後有些失真,“我的名字說了你也未必知道,大小姐貴人事多,哪裏會來關心我們這些小角色。”

戴雅:“……”

看清了對方的眼睛,再聯繫說話口吻和出現方式,她還真就知道這人是誰。

葉靈兒是男主的妹妹,也是男主父母的養女,未來會加入男主後宮的女主之一。

她表面上並沒有修鍊劍氣,也不是魔法師,所以前期葉辰一直認為她很柔弱,是需要保護的對象。

事實上,她有着相當驚人的身份。

戴雅在跳章中無意翻到的,葉靈兒真身是一種名為古代龍的種族,古代龍族多年前就被殺得一個不剩,她是唯一被送走而僥倖活下來的。

——她還是龍域傳說大陸之主、混沌龍神玄焱的未婚妻。

那位龍神冕下不必說自然不是好人,性格暴戾兇殘又冷血嗜殺,是典型的大反派,後面還擄走了葉靈兒,直到男主將他擊敗封印。

戴雅故意露出一臉茫然,“我確實挺忙的,所以別浪費我的時間了,你有事嗎?”

葉靈兒冷笑一聲,忽然抬起手。

大部分人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眼前一陣幻影掠過——

她竟然劈手丟出了三道利刃般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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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章小火龍的身份其實很好猜嗯……

男主還會有的,接下來的很多章都有相信我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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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女配撕掉了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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