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四十見

心裏並沒有很難過，邊浸只是在言語上給他難堪，比那些揚言要扒他褲頭的人善良多了。

藍司空趁等電梯的空當給自己做了幾分鐘心理建設，他在進家門之前強迫自己消化掉這個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剛打開門，就聞見廚房裏飄來陣香味兒。

雲從霜從廚房裏探了個腦袋出來，眼角帶笑，“藍藍回來啦？快去洗手，我估計你也是這個點回來，正好，我正在盛湯，馬上開飯啰！”

藍司空收拾好情緒，把書包放在沙發床上面，笑着走進廚房，雲從霜做的都是他愛吃的菜，一共兩菜一湯。

湯是他欽點的番茄排骨湯，另外兩個菜是姜爆鴨和宮保雞丁。

其實雲從霜不太會做飯，藍司空小時候吃得最多的東西都是水煮的。水煮四季豆，水煮土豆絲，水煮老肉片，更甚者，水煮大雜燴。味道千奇百怪，跟現在比的話相差甚遠。

後來經驗豐富了些，知道加蔥姜蒜聞着更香，老抽、生抽、醬油和醋能調色，放八角、花椒等佐料更有滋味，鑽研一番后，漸漸喜歡上煲湯，後來一發不可收拾。

他煲的湯除了放不同品種的肉，配菜大都是玉米、胡蘿蔔、山藥、白蘿蔔和海帶，油鹽的分量看心情。

藍司空的腸胃不太好，拉了幾次肚子后，雲從霜請教了一個‘大師’，也就是畫廊裏面的清潔阿姨。阿姨給他寫了本手賬，細緻地記錄了多少升水放多少克鹽，幾個八角，幾粒花椒，幾滴油等等。

實踐多次后，煲湯竟然成了雲從霜的拿手菜。

相反，除了炒時蔬，但凡是葷菜，口味好壞全憑運氣，好吃的幾率比買福利彩票的中獎率稍微高點。

藍司空喜葷不喜素，雲從霜也就樂此不疲地修鍊自己炒葷菜的技術。

他仔細端詳了今天的菜品，賣相有點難以描述，聞着味道很有欺騙性。

目測……炒菜的時候灶火開得挺大，醬油放得有點多。

他沒好意思說得太直白，旁敲側擊問雲從霜，“媽媽，兩個菜都放了醬油的吧？”

雲從霜正在撈排骨，他一臉迷茫地搖搖頭，“啊……好像沒放。不過我新買了一種調料，叫豆瓣醬。今天的兩個菜都放了點進去，炒着還挺香。我覺得這東西還不錯，炒什麼菜都能放，挺方便的。”

“是把油燒熱以後放進去的吧？”藍司空又問。

雲從霜一副‘我兒真聰明’的表情，“哎？你怎麼知道？”

藍司空看着鴨肉上黑色的粘稠物陷入了沉思，心說我視力還行，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炒糊了。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決定晚上只吃番茄排骨湯。

怕雲從霜失望，就說，“沒什麼，我手掌上這個傷還沒好，最好不吃深色的東西或者醬油，怕留疤。”

雲從霜不疑有他，把番茄排骨湯端去茶几上放着，一邊走，一邊說，“男孩子留兩個疤也沒什麼，藍藍，把菜端出來。”

說著，又去拿碗筷。

雲從霜對於藍司空長不胖這事有執念，總覺得他是在小時候受了苛待，沒有吃好吃飽過。從小發育不良，所以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才會吃什麼東西都不吸收。

所以番茄排骨湯的排骨比較多，姜爆鴨裏面也是鴨肉佔大頭。

最誇張的那幾年裏，藍司空只吃一碗飯他會很緊張，吃三碗飯他能開心一晚上。

久而久之，藍司空養成了模稜兩可的說話方式，什麼都說還可以。吃東西更是毫無節制，就算不餓，給就接着。

他趁雲從霜盛飯的空檔先盛了兩碗湯，自己的這碗下面全堆着胡蘿蔔和燉得軟爛的小番茄，上面鋪得滿滿的全是肉，再舀兩勺湯，豐盛得不能更豐盛了。

和他相比，雲從霜的那碗反差很大，什麼東西都舀了一點，分量卻沒有他的足。

他沒有先動筷子的習慣，碗裏的每一粒米每一塊排骨都得在雲從霜的眼皮子底下吃掉才行。

等雲從霜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的兩個碗也一樣，一個分量很少，一個分量很足。

藍司空習慣性接過分量很足的那碗飯，自然而然地放在桌面上，指了指他面前的湯碗說，“剛盛的，有點燙，媽媽等會兒喝。”

雲從霜欣慰地點點頭，“好，謝謝藍藍。”

藍司空抬着筷子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不忍心辜負雲從霜的一番心意。於是在宮保雞丁里挑了塊很小的肉粒，和着白米飯扒進嘴裏。

他非常勇敢地嚼了兩個，感覺這肉彷彿用鹽腌了兩三天，連米飯都無法拯救它的味道。

媽媽肯定是不知道豆瓣醬有鹽味，又放了鹽！

藍司空面無表情地把雞丁咽下去，端起番茄排骨湯一口悶掉。

雲從霜問，“味道怎麼樣？”

他遲疑了下，緩緩道，“還……行……”

“是嗎，我就覺得這個醬挺香的。”雲從霜也夾了粒雞丁送入嘴裏，才嚼了一下就猛地吐在垃圾桶里，一臉疑惑地皺着眉頭，“奇怪，我明明只放了一勺鹽啊，怎麼會這麼咸……要不是我自己試了下，都快相信你真的還不錯了。藍藍，以後不要為了媽媽勉強自己，這麼咸，吃壞肚子了怎麼辦？”

“不勉強，我今天口味吃得重，感覺還行，不是很咸。”藍司空一本正經地哄雲從霜。

“你這孩子，最會顧忌別人的情緒，也不想想自己的感受……”雲從霜把宮保雞丁和姜爆鴨都倒在垃圾桶里，自我安慰道，“還好燉了個排骨湯，不然我們只能吃白米飯了，攤上我這種不合格的媽媽真是辛苦你了，藍藍。”

他一臉自責地垂着眼帘，藍司空知道他又在責怪自己了。

“我是第一次做你的兒子，你也是第一次做我的媽媽，大家都是新手，沒什麼經驗，凡事不能盡善盡美也是正常的。排骨湯很好喝，我很喜歡，謝謝媽媽，你也多吃點啊。”他夾了塊排骨放在雲從霜的碗中，打斷他的思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學校里發生的趣事，聊老師教了些什麼知識點，雲從霜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藍司空剛好解決掉一碗湯和一碗飯。

邊吃飯邊聊天容易忘事，一不小心就會吃撐。只有雲從霜吃撐了，才不會懷疑藍司空沒有吃飽。這是藍司空多年至今累積的經驗。

飯後雲從霜不會讓藍司空刷碗，而是讓他做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藍司空就捧着書本在狹窄的房間裏走來走去，美其名曰站着背書印象比較深刻，實則為了消食。

等胃舒服些，他才坐下來開始刷題。

在他刷完題之前，雲從霜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打擾他。刷完題以後，先讓他喝一杯牛奶，再洗澡，然後看點睡前讀物，玩會兒手機。做完這些事，也就差不多該睡覺了。

藍司空躺在沙發床上面，手機的呼吸燈提示他微信有新消息。他打開手機，是辜川。

辜川發了個可愛的萌寵表情包，問他在幹嘛，睡了沒有。

藍司空剛打出個沒字，顯示框旁邊自動跳出個P着沒有二字的動圖，不過他沒點，老老實實發了個沒呢。

他正準備退出聊天界面，左上角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藍司空心想他回消息挺快，沒想到等了兩分鐘，左上角一直在‘辜川’和‘對方正在輸入……’中來回切換，再後來，直接沒影了。

難道辜川打字途中睡著了？

藍司空差點忘記明早要請他吃早飯這檔子事兒，忙給雲從霜報備，“媽媽，明天早上不用給我做早餐，我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出去吃。”

雲從霜倒是求之不得，這還是藍司空第一次提起班上的同學。

“吃什麼，錢夠嗎，什麼同學？”他想放手讓藍司空交朋友，卻又忍不住來了個三連問。

藍司空頓了下，“唔……隔壁班的同學，就是我之前說性格很好的那個，辜川。”

“哦，隔壁班的？你們班的同學呢，有沒有關係好點的？媽媽不會幹涉你交朋友，要是需要請客，缺錢儘管給媽媽說！”雲從霜說著就想給藍司空轉錢。

藍司空有些哭笑不得，立馬阻止他的動作，“不缺，這周的零花錢還沒怎麼用呢。我們就是一起吃個早餐，花不了多少錢。他家就住二期那邊，以後上學放學都有伴，你不用擔心我了。”

“二期過來確實方便……”

雲從霜仔細想了下，“我記得那個孩子好像是alpha？”

“對，獸型是獅子，也是貓科人類。”

“他的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們才剛剛認識，怎麼可能聊父母的工作呀？”藍司空知道雲從霜是擔心他誤交損友，就笑着開玩笑，“他人很好，您放心吧，不會帶壞我的。”

雲從霜見意圖被識破了，有點尷尬，“我相信藍藍的眼光，我不是這個意思……”

“恩，我知道，謝謝媽媽關心。”

話音剛落，呼吸燈亮了。

辜川發過來一串不知所云的數字：64426942658226。

而後解釋道：不好意思，剛才洗澡去了。明天早上五點四十見，可以嗎？

藍司空算了下時間，五點四十會和比較合理。他沒有異議，就說：可以呀，你吃什麼，我先幫你點？

辜川很快回復：我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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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26942658226：你好，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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