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咱有錢

反正咱有錢

半小時后,唐昭身背小籮筐手提小黑板,興沖沖站在糧站門口。大門敞開着,從裏面散出糧食的香味兒,有人用手推車往來運糧,在地上留下一溜麵粉印子。

她的筐是馮主席幫忙找的,火柴香皂這些裝進去之後,填滿了一小半。

宣紙怕壓壞了,小黑板放不進筐里,把這兩樣用報紙包上綁在一起,在手裏提着倒也方便。

她看什麼都新鮮,還抬頭研究“春豐糧站”四個字寫得好不好,運糧大哥不樂意了,擦了把汗大聲說:“買糧進裏邊兒,別在這兒杵着礙事。”

唐昭趕忙進去,無產階級青年第一次上街買東西,沒轎子坐沒丫鬟伺候還得自己背筐,居然有點兒小興奮。

“同志,麻煩給稱點米。”

哎呦,這新稱呼喊得還挺順嘴的。

在糧站里又付錢又掏票,唐昭忙出一頭汗。買東西畢竟是件快樂的事,她很快適應節奏,鹽、糖、油各買了兩斤,米和面各買五斤,身後的籮筐頓時重了許多。

糧站出門左轉,她又進了大副食,六毛錢的肉割兩斤,三分錢的芝麻大餅來六個,一塊錢十六個蛋撿上,又給虎子和三花買了二十顆水果糖。

櫃枱上有蜜餞,用油紙包好碼成一排;還有玻璃瓶的罐頭,看着可誘人了;一兩一包的新茶,聞着都不想走。

啊啊啊,好想買!

唐昭知道手裏的錢有限,還有那麼多東西要置辦,不能亂花。現在講究艱苦奮鬥,這幾樣的確有點兒超綱。但是好想要啊,心都要蹦出來那種想!

她盯了足足有五分鐘,最後說服自己,依依不捨走出大副食。都走出去好遠了,一跺腳又折回來,不管了,反正咱現在有錢!

她買了兩包蜜餞、二兩茶葉、一瓶罐頭,東西放進筐里,唐昭都開心死了,覺得肩上的背簍輕了,天上的雲更白了。她按老馮給她講的路線找到國營飯店,在角落裏斯斯文文喝了碗豆腐腦,吃掉一張大餅。

因為心情太好,進百貨大樓的時候都是蹦蹦噠噠的。

百貨大樓雖然帶了大樓兩個字,其實也就是個小二層,售貨員站在櫃枱裏邊,答對顧客的時候漫不經心,可不好相處了。

唐昭站在門口,將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雖然這裏的衣物布匹不夠鮮亮,衣服上連刺繡都沒有,可是這裏有好多沒見過的物件呢!

售貨員們一臉鄙夷地望着她,衣服破破爛爛的,還背個筐,一看兜里就沒錢,肯定什麼都買不起。

唐昭才不管這些,走到賣布的櫃枱前,輕聲道:“同志,我找馮丹。”

櫃枱里的售貨員三十齣頭,嗑着瓜子漫不經心地說:“我就是,你誰啊?”

唐昭從口袋裏拿出張字條:“馮主席讓我給你的。”

馮丹接過來,字寫得龍飛鳳舞,果然是老爸。

丹丹:拿字條的小姑娘第一次到市裡,你好好幫她選東西。

馮丹笑了:“這老頭,還學雷|鋒做好事呢!你想買啥,我領你去。”

唐昭道:“先買布,把全家的都買夠。”

她要了五尺藍色細布,又扯了十尺淺色小花布,旁邊看笑話的售貨員瓜子都顧不上嗑了,這小村姑一口氣買了十五尺布啊!看着不起眼,居然有這麼多票!

買完這些,唐昭小聲對馮丹說:“你爸告訴我了,說你櫃枱底下藏着好布料。”

馮丹氣哼哼從下面拿出一個布卷:“他說的是咔嘰布,他用這個做了身列寧裝,天都熱了還穿着,捨不得脫呢。這布每次來的不多,一般人我不賣給她!”

唐昭看見布料眼睛就亮了,淺灰色的呢,在一片軍綠和深藍里,這顏色清新多了。

她咬咬牙說:“我要九尺!”

馮丹嚇了一跳:“你票夠嗎?咔嘰布要足布票。”

唐昭點點頭,如數付了款,馮丹笑笑:“怪不得呢,你是票多錢多底氣足啊。”

要知道農村一個勞動力,得攢上三年布票才夠做一件衣服,像唐大花這樣掙不了幾個工分的,乾脆不指望新衣服,所得的那點兒布票都拿去給家裏換糧食了。

在條件比較好的工廠,每人每年十尺左右的定量。孫廠長給了唐昭六張五尺的布票,是將唐家姐弟每人按職工份額給的,相當大方!

唐昭收好布,想到這些料子拿去加工也需要時間,一時半會兒上不了身。弟弟妹妹的衣服破得都補不上了,如果是前幾天,咬咬牙怎麼也能挺過去,但現在她覺得必須給倆小孩買成衣,立刻!馬上!破衣服多穿一天也不行,反正咱有錢!

成衣櫃枱的售貨員脾氣可大了,要是以往,穿成唐昭這樣的絕不會搭理,而且一言不合就跟顧客吵架。馮丹得了老爸授意,決定幫人幫到底,帶唐昭去了成衣櫃枱。因為是內部人領來的,小姑娘剛才買東西又挺大方,這售貨員總算給了幾分面子,好歹沒甩臉色。

一聽說小孩的跨欄背心不要票,唐昭一口氣給小虎子買了三件,一件深藍的,一件軍綠的,即便知道他天天泥里滾,還是給買了件白色。其實唐昭穿慣了錦繡綾羅,不喜白色,但是一想到殿下穿白襯衫的模樣,就覺得賊好看賊好看。

最耐磨的褲子一人一條,唐昭覺得,干農活是躲不過的,那就把裝備搞結實一點兒,別三天兩頭就磨破了。長袖汗衫、短袖汗衫各來三件,她可是個“封建殘餘”,在外面不願露胳膊,打算長袖外穿,短袖的晚上當睡衣。

這些都買完,唐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趾頭。衣服褲子都有了,鞋子必須換!

當她看到櫃枱里的鞋,真的愣了,半晌沒說話。馮丹笑道:“怎麼了?沒見過這麼好的鞋吧?這是解放鞋,誰穿誰時髦!你要是有券趕緊買,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

唐昭嘆了口氣,這鞋也就佔個結實,好看……還是算了。

想念我的繡花鞋啊,用金絲線繡的,鞋尖上是大東珠,鞋幫上墜了好多顆寶石呢。

算了算了,不想那麼多,有鞋就很幸福!

孫廠長一共給她八張工業券,這三雙鞋一下子用去七張。她拿着剩下的一張,半點留着應急的念頭都沒有,就想把它全花了。

“呀,這個鏡子大,我要買!”

“這個是專門給人家結婚用的,確實好看,但你買這個幹啥呀,你家裏沒有嗎?”

“家裏的太小了,臉都照不全,也沒這麼清晰。”

買買買,反正咱有錢!這鏡子後面有一朵大花,就應該是唐大花的東西。

接着,唐昭又買了幾件日用品,擦臉的、抹手的、還有讓馮丹覺得純屬瞎買的……她把最後一張工業券用完,馮丹以為結束了,沒想到小姑娘數了數剩下的錢,笑眯眯地說:“馮主席說,你櫃枱下還有很多不要票的布頭。”

馮丹氣得五號頭都要炸了:“這老頭啥都往外說,明天讓他來替我賣貨!”她把唐昭帶到櫃枱裏頭,從下面拿出個大袋子:“這種不要票,所以貴一些,五毛錢一尺,不足一尺的我就幫你拼一下,你要多少?”

“來五塊錢的。”

這一番採購,唐昭用光了工業券和布票,兜里只剩二十塊錢和一點糧票,內心十分滿足。

但滿足之餘呢,還有點兒遺憾:的確良襯衫十五塊錢,跟殿下的一樣,如果穿上肯定特神氣;十七塊錢的毛巾被好得不得了,夏天給小虎子蓋多好啊;縫紉機一看就是好東西,趙嬸就有一個,比手縫快多了;還有手錶,在沒有玉鐲子的日子裏,戴戴手錶也是好的……

唐昭嘆了口氣,還是錢少啊,以後還要多掙!

馮丹幫着唐昭裝東西,還幫忙把罐頭和雞蛋放在上面,防止磕了碰了。筐子差不多滿了,馮丹問:“這是發了什麼財,一下子買這麼多?”

唐昭道:“家裏什麼都沒有,我畫畫賣了點錢,趕快給弟弟妹妹買點兒好東西。”

“你家大人呢?”

“我就是我們家大人。”

馮丹明白了,這種又有才華又可憐的小孩老爸最抵擋不住,怪不得寫字條讓她幫忙呢,生怕妹子吃一點兒虧啊!

“我這兒總有布頭,好布料也會給熟人留着,你以後過來找我就行。”

唐昭趕忙道謝,又道:“馮主席告訴我有黑市,我想去看看。”

“那你把東西放這兒,我給你看着。去那邊隨便看看就行,貴着呢,沒票才在那兒買。”

唐昭答應一聲走了,回來時拎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馮丹整個人都懵了:“這都是些啥?”

“是頂好的瓷器!你看,這是釉下彩,這幾個是青花。”

“你買這些花了多少錢?”

唐昭伸出一個巴掌:“五塊錢,太值了!把所有的錢都給出去我都願意!”

“瘋了吧你?”

“沒瘋,黑市別的東西都貴得很,這個不貴。”

“這還不貴?一個搪瓷缸子才多少錢?不一樣能喝水?”

唐昭滿足地笑着:“這些可都是好東西,我一看見就走不動了,不買會睡不着覺,永遠都會惦記,一想起來就糾心,茶不思飯不想,坐卧不安心神不寧!”

“多買點白面不香嗎?”

“我以後還能掙錢,糧食再買就是了。這些瓷器不一樣,這一整天我夠務實的了,總要留點兒過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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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資料查到頭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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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七零舞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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