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為什麼哭?”亦奇子言道。

他何時見自己的小弟子這樣過,往日就算修鍊出了岔子經脈有損,額頭磕破也未見他吭過聲。

此刻的謝枕舟,像是要把過往積攢起的眼淚一股腦發泄出來。

如小動物般的嗚咽聲低低的。

亦奇子垂眸看着埋首在自己頸肩哭泣的小弟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心。

謝枕舟聽到問話,依舊啜泣不斷。

說話時斷斷續續的,“沒、嗝,沒什麼。”

打了一個哭嗝后更是抬不起頭。

沉浸在滿是關愛的懷抱,能溺死人的溫柔叫人留戀。

只聽頭頂又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舟舟”。

謝枕舟六歲時被亦奇子帶回崇雲宗跟着他長大,已是記事的年紀。

親眼見證父母死亡的幼童安靜孤僻,卻一點點被師尊寵出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謝枕舟突破練氣期築基成功后,亦奇子便在紫宸峰為他辟出了這處洞府獨居,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一聲稱呼了。

腦海深處的記憶此刻像是忽地開了閘般涌了出來,謝枕舟顫了顫身子。

......

“難過就哭出來,師尊在這。”

亦奇子知曉他的狀態,定是想起幼時經歷,只得一字一句這樣說著。

是在替您難過啊......

師尊。

謝枕舟抬了抬手,攬上了亦奇子的腰,親昵的態度仿似回到了兒時。

被師尊抱坐在膝頭。

一點一點教習他功法。

“師尊。”

謝枕舟喃喃道。

“我在。”

一個簡單的應答,似安撫。

翻湧的負面情緒被悄然撫慰。

像是多年遺憾也在無聲中抹平,謝枕舟安靜了。

亦奇子再度低頭看去時。

他的小弟子已然靠着他睡著了。

“這孩子。”

亦奇子心中搖頭。

修者本不用睡覺,但謝枕舟前幾日元氣大傷,亦奇子晚間才找到時間過來探看,哪料小弟子一見了自己便泣不成聲。

如今睡了過去倒可養精蓄銳,以便明日的歷練之行。

只還是有些不放心啊......

·

他沒有動用靈力,勾在謝枕舟后腰的手微微用力,輕鬆將人抱了起來,亦奇子把人放到床榻上。

撤離時,受到了一點阻力,循着察覺到阻力的地方看去。

只見小弟子就算是睡著了,手還牢牢攥着他的衣角,似是生怕他跑走一般。

用的力道之大,讓那截原本嫩粉的指尖泛起白色。

亦奇子好笑的扯了扯衣擺。

已然熟睡的人,正緩緩蹙起了眉頭。

極其不安的樣子。

亦奇子的視線在徒弟白皙面龐上滑過。

少年的精緻玉顏比之兒時長開了不少,總是澄澈如水的眸子此刻閉得緊緊的。

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看人時清澈又透亮。

叫人總也不忍苛責。

方才濡丨濕着眼的時候,更是讓人心疼。

亦奇子頓了頓,在床榻一側坐定。

待謝枕舟睡得更深,他才小心抽回衣角,踏着洞府外一片清幽夜色離去。

山腰林木錯落有致,濛霧打濕了葉尖,匯聚成水珠順着葉莖徐徐滑落,無聲無息。

一切都藏在無人問津的山間小道上,鮮有人知。

在亦奇子離開之際,謝枕舟睜開了略有些酸澀的眼睛。

***

翌日。

飛霄峰執事堂前的巨大廣場上。

內門弟子分兩批站定,一隊前往萬緲峰,另一隊則是去向蠻山,在出發前所有弟子都需來執事堂領取任務,拿上出宗令牌方可下山。

謝枕舟到時,已經站滿了人。

抬眼看去時,前方那個玄色身影矚目。

大師兄所帶前往萬緲峰的隊伍立在左側,現下他正在同一名執事堂長老站在一處。

謝枕舟朝左側走去。

原本站姿筆挺的隊伍瞬間劃開了一個口子。

“快快快,讓開。”

“別擠過來,站遠點。”

眾人小聲的議論,紛紛讓道。

謝枕舟眨巴着眼,抿了抿唇。

最終一言不發的找了個位置站定。

·

原是在同執事堂長老說話的越辭,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謝枕舟。

他停下了話頭,沖站在另一側的雲舒一笑,“這裏就勞煩三師弟了,我先離開一趟。”

少年人眉目清朗,笑容燦爛語氣隨性。

而在眾師兄弟面前端的是君子如玉的三師兄自然不會拒絕。

雲舒點了點頭,容色和煦如風。

越辭又是一笑,轉身徑直朝謝枕舟走去。

“有勞長老將出宗令清點一二......”待越辭離去,雲舒對着執事堂長老道。

說罷,他不着痕迹的看向了越辭離開的方向。

只見那抹白色道袍的身影,停在了一人面前。

動作異常熟稔的伸出手,在那人頭頂揉了一下。

而那人,正是前幾日被他用靈藥滋養着的人。

許是靈藥見效。

那人面色好了不少,日照之下顯得臉色愈發紅潤,一雙鹿眼更覺靈動,此刻正對着越辭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雲舒斂目,收回了視線。

......

走來時注意到其餘師弟們在謝枕舟靠近時立即散開的動作,越辭心中升起少許惱意,不知從何而來。

走過來后,下意識的揉了揉謝枕舟的頭頂。

謝枕舟覺得,這或許是緣分。

原身同他長得一樣,歲數同樣相仿,兩人不僅靈魂相契合。

有那麼一瞬間,謝枕舟覺得。

自己就是原身。

昨日越辭對他釋放的好意,謝枕舟不無察覺,眼下才會對他笑得開懷,沒有半點生疏。

越辭見他眼睛笑得成了一彎月牙,只認為小師弟的心性實在堅韌。

今日沒有哭,這很好。

“待蠻山歷練結束,我等會與你們於逍遙城匯合,記得乖乖別掉隊,師兄給你帶些好玩的回來。”越辭細聲囑咐。

他這副樣子,看得站在周圍的師兄弟們一陣唏噓。

這真的是二師兄?

更有女弟子看得臉紅耳熱。

原來二師兄也有如此溫柔小意的時刻!

那專註凝視的目光,若是對着的人是自己那該......

·

對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越辭最後輕聲詢問道:“聽明白了嗎?”

謝枕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越辭,看起來很是真摯,連連點頭,“明白!”

二師兄什麼都好。

就是有些愛好過於偏僻。

例如喜歡收集凶獸身體那些零件。

奇形怪狀的獸核。

鮮艷的凶獸皮毛。

還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從書中準確知道越辭喜好的謝枕舟,實在難以想像二師兄會給自己帶什麼禮物。

但這是有除以往生日時家人送的那些,第一次有人給他送禮物。

縱使是些奇形怪狀的‘禮物’,謝枕舟也難免開始期待,又朝着越辭露出一個燦笑來,“謝謝二師兄!”

謝枕舟沉吟一秒,接着道:“我會給二師兄準備回禮的!”

越辭笑看他一眼,好心情的擺手,“不必。”

末了,輕佻道:“你多笑笑,便算作給我的回禮。”

從來還沒被人這麼打趣過,謝枕舟腦中‘轟’一聲響。

只覺耳尖好似有熱意順着脖頸處蔓延,卻也老實的再次對着越辭笑起來。

***

得到‘回禮’的越辭,心滿意足的走回了自己的隊伍。

目送他離開的謝枕舟,突地聽旁邊有人問道:“師弟同二師兄關係很好?”

謝枕舟轉過頭。

問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長相端正清俊的內門弟子。

渾身透着一股好戰氣息,隱約可察覺幾息靈力波動,帶着劍修獨有的鋒利。

所有崇雲宗的內門弟子,都會在打坐一晚後於晨時修習片刻,這位師兄儼然是剛練過劍的靈劍峰弟子。

謝枕舟琢磨着點了下頭,旁的眾人也豎起耳朵聽。

這位混世小魔王竟與二師兄關係不錯。

“我叫薛凱,你喚我薛師兄即可。”薛凱見他點頭,立馬拍了拍胸做了個自我介紹。

每個靈劍峰弟子都對二師兄有着天然的嚮往和崇敬。

作為掌門首徒,越辭的過人之處自是不用提。

既然謝枕舟同二師兄關係非同一般,薛凱自然也不會將其他師兄弟間相傳的閑言碎語當一回事。

“此次歷練有些兇險,我看師弟你應是快要結丹了吧。”

薛凱是金丹中期,對只是築基後期大圓滿的謝枕舟,一看便知。

謝枕舟點頭。

薛凱不禁流露出幾抹讚歎。

謝枕舟這樣的年紀,就可能結丹成為金丹真人。

需知,在此之前也只有大師兄十四歲結丹,不過十八便已結嬰,修為一日千里。

薛凱大手拍向謝枕舟的肩膀,“也許這次歷練會是師弟你結丹的契機也說不定。”

難怪會被亦奇子道君收做關門弟子。

此等天賦,真是變丨態般的存在。

...…

有了這一番探討,薛凱對謝枕舟的天賦艷羨之餘,也給了不少提點。

雖二者所修不同,但在靈力運行上,所修的功法相差無幾。

一些謝枕舟尚未融會貫通的難題,只需提出來,薛凱便可提點一二,令他受益匪淺。

一直到有師兄開始分發出宗令,兩人才停下話頭。

薛凱上前很快拿到刻有自己名字,以及收錄著此次出行任務的令牌,然後站在外圍等謝枕舟。

直至最後,人群散開。

謝枕舟面露迷茫,兩手空空的走出。

薛凱上下打量謝枕舟片刻,見他兩手空空,於是問道:“你的令牌呢?”

謝枕舟茫然回視過去。

是啊,他的令牌呢?

進入領取令牌的隊伍尋了半天,待到所有弟子都已拿到令牌走出,謝枕舟還是沒看到刻有自己名字的令牌。

他唇瓣動了動,正欲開口。

忽聽身後傳出一道漠然嗓音,猶如寒風過境。

凍得人發顫。

“他的令牌在我這。”

謝枕舟看到,薛凱眼睛瞪大幾分,怔怔地看向自己身後。

神情木訥。

半晌,才見他張了張嘴,咽了口唾沫道。

“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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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嫌小師弟今天也在崩人設[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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