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劇豈可修3
當今天下,在經歷近三百年殘酷而血腥的吞併與擴張后,曾經兩千多個林立的諸侯國到如今僅剩十六個國家頑強挺立了。
哦不,是十五個才對,就在一個月前,頓國已經被梁國從地圖上抹去了。
這十五個國家裏,有末流小國宋、滕、胡、杞、鄒、絞和剛被滅了的頓國,有二流中國隨、鄭、鮮虞,還有一流強國梁、齊、雍、楚、蕭、燕。
其中梁國又是強國中的強國,一百多年來,梁國軍團打遍天下無敵手,滅國三十七、服國一十三,令諸侯聞風喪膽,牢牢把持着中原霸主的地位。
除了雍國還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外,其餘諸國無論是一度和梁國南北對峙的楚國,還是第一個稱霸諸侯的齊國,都已經捏着鼻子承認了梁老大的地位,昊王室也賜予梁公“侯伯”的稱號。
侯伯,諸侯之長也。
如今梁公五十大壽,又有滅頓之喜做彩頭,幾乎各國都派了使節過來賀壽。
當然,使節從來不會是一個單純的詞語。他們身上通常還肩負着刺探國情和聯絡高官的重任。
所謂刺探國情,比如這次,那就要過來看看剛剛打了一場滅頓大仗后,梁國百姓有沒有厭戰情緒啦,國內經濟民生還趕得上來不,這次滅頓的新任三軍統帥氣度心性如何,滅頓之後梁國的後續打算又是什麼等等。
從鳴玉坊那晚過後已經過了三天了,經過謝涵三天的觀察,至少在新絳城內百姓依然各個安居樂業,郊外的田地沒有荒蕪,路上行人的男女比例和老幼比例都沒有問題,很少見人辦喪事――青壯年有生力量沒有很大的損失。
看來這次拿下頓國果然如傳言一般沒讓梁國付出多少代價,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至於聯絡高官,從齊國使節團抵達驛使館后,大批賄賂的禮物已經絡繹不絕地送往諸大臣包括梁公寵姬甚至貼身內侍那兒了。
如今,禮送完了,就該上酒桌了。在齊國使節團至梁的第五天,梁國上將衛瑤開宴席,為齊國使節團接風洗塵,並邀請了所有梁國軍政高層和貴族大家。
這種假借邀人的手法,是各國通用、心照不宣的。說是衛瑤邀人,實際上是齊國在花錢請眾人吃喝玩樂一通。
衛瑤生母是梁國國君夫人齊國公主的陪嫁,亦出自齊國公室,算起來謝涵也該叫衛瑤一聲表哥。有這層關係在,這個中間人的身份自然落在衛瑤身上了。
至於衛瑤何許人也,一個月前你可以不知道這個名字。一個月後的如今,你若還不知道,那就是孤陋寡聞了。
衛瑤,年十九,不僅是梁國六大家族之一衛家的家主,更是梁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將軍,這次滅頓之戰的三軍統帥。
梁、齊素是友邦,諸大臣也不忌憚,更賣衛瑤一個面子,無甚大事的一般都過來了。
伴隨着編鐘清脆的敲擊聲,華貴絨毯上有舞姬翩躚起舞,眾人於享耳目之欲中推杯換盞、言笑晏晏,一時間觥籌交錯。
這次齊國使團的正使是國相狐源,副使是謝澆,至於謝涵,抱歉,才十四歲的他還沒有參政外交的權利,這次出來純粹是打醬油的。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謝涵一直深以為然,尤其是這種形形色/色、你來我往的場面,實在是最好的課堂了。
他晃着酒杯,眯眼看上首一個個高官們打太極,裏面有世卿世祿的老牌貴族,也有新晉爵位的草根新貴,有執掌大政的卿大夫,也有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有意思。
“哈哈哈――”對面傳來一陣大笑聲,謝澆在人群中舉着一口大缸來回走了十丈,周圍公子哥兒們一個個吹着口哨喝彩。
自從鳴玉坊那晚不歡而散后,謝澆就放棄了找謝涵結盟的事,轉而打入梁國貴族子弟圈。
“令兄當真臂力驚人,勇武無雙啊。”上首走下來一人,舉着酒杯和謝涵指間的杯子輕輕一碰。
謝涵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不及沈家主力能扛鼎。”
沈瀾之,年二十,與衛瑤同是年輕家主,屬六大家族之沈家,傳聞力能扛鼎、武能搏虎、箭能入石。
人倒是長得和“天生神力”這四個字很不搭,反而更像個翩翩書生,高瘦、清衢、文雅。
他自來熟地跪坐於謝涵一邊,三兩下替謝涵把割好的肉又切成好幾片,薄如蟬翼。
“好刀功。”謝涵贊道。
“齊國菜精細,不知公子涵可吃的慣梁地的菜?”沈瀾之夾了片肉放在謝涵盤子裏。
咽下對方遞來的肉片后,謝涵又拿起一大塊肉,“貴國大氣,大口吃肉的豪情,別有一番風味。”他低頭啃起肉來,暗忖對方的來意。
沈瀾之笑笑,又為謝涵介紹起與宴的客人來。
軍政高層,謝涵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許多小貴族,或是哪家哪家的繼承人,哪家哪家家主最寵愛的小兒子,某某大人的嬖人(男寵),他一個還摸不到政事的閑散公子就不可能清楚了。
沈瀾之顯然對各家熟知於心,不只介紹,通常還會捎上對方的喜好、忌諱,偶爾也夾雜着不少趣事,甚至隱藏在深層的一些關係,比如哪兩個大人結契相好,哪兩個大人又因為某某琴藝大家大打出手等等。
“葉離是個馬痴,你要是有什麼事找他,送上一匹好馬,絕對手到擒來。”
“劉大人子嗣頗豐,劉央非嫡非長、名聲不顯,母親還只是個狄人姬妾,劉大人之所以會選他為繼承人,聽說是因為有一天他召了所有兒子給了個考題……結果只有劉央……所以別看他……這絕對是個人物……”
“薛崤和韓圍兩個人是天生的冤家,無論什麼事都要比,小時候比誰認字快、射箭遠,後來比誰先當繼承人,之前比誰兒子生的多,現在又比誰女兒長得好看……你要是有事找他們,提一提對方的名兒,准行……”
謝涵剛開始還十分戒備,後面也不由自主放鬆下來聽得津津有味,只殘留下一分警惕了。
見謝涵眼中漸漸露出入神之色,沈瀾之越湊越近,最後挨着謝涵藉著話題自然地執起對方搭在案上的左手,“長平君最喜歡看人手相……”
“鐺――”忽然高台上響起一陣清脆的金屬撞地聲,打斷了沈瀾之的話。
絲竹之音驟停,眾人的侃侃而談也停了下來,上首的怒喝也就顯得尤為突出――
“丑而好色,何以為太子!”衛瑤怒而擲杯,指着下方一個錦袍青年不假顏色。
那錦袍青年臉兒微胖、塌鼻樑,確實其貌不揚,可也稱不上丑,即便是丑,也不能這麼當眾說出來啊。
士可殺,不可辱。
眾人看衛瑤的眼神微變,那青年家臣腰間的劍都要出鞘了。
“阿瑤脾氣還是這麼差。”沈瀾之鬆開謝涵的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來走了過去。
“劉弟有所不知,這一批舞姬乃長年調/教而得,才能配合默契,走了一個,就會亂了陣型,不是衛將軍小氣啊。”
沈瀾之這一解釋,眾人也都稍稍明白了些,誰家裏都養着家姬的,其中過程當然明白。瞧剛剛那批舞姬互相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樣子就知道排練得不容易,換誰誰也捨不得,只不過……這位年輕的衛家家主,果然如傳聞一般不近人情、兇殘無比啊。
【叮,觸發支線任務,請修正不合理劇情:劉央不是太子,衛瑤用詞錯誤。】
謝涵一邊瞧着上面狀況,一邊對系統解釋道:“太子者,天子或諸侯的繼承人,非正式場合,也用來喻指大家族繼承人,並沒有什麼問題。”
系統愣了愣,“這樣么?難道太子只是繼承人的意思?”
“不能這麼說。”謝涵沉吟片刻,“但也差不多罷。”
解決完系統的問題,劉央,也就是那個錦袍青年已經用眼神制止了眾家臣的動作,轉而鬆開懷裏的美人,對衛瑤拱了拱手,“奪人所愛,我之過也。現在歸還美人,請衛兄和我決鬥。”
梁國好武,國人崇尚武士道,用決鬥的方式洗清恥辱,是很常見的一種做法。
劉央右手已經扶在腰間劍柄上。
“你?”衛瑤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輕蔑道:“憑什麼?”
說著,他踏下一步,伸出手掌按在劉央的劍柄頂端。
劉央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道傳來,牢牢禁錮住他的長劍,寸指難挪。
“在我面前,你已經連劍都拔不出來了。”衛瑤雙眼鎖定劉央,嗤笑道:“現在,你還要比嗎?”
謝涵聽得不禁眼皮一抽,想到那個故事裏衛瑤是在梁國政變時被劉央抓住五馬分屍,最後腦袋還被割下來塗上漆做溺器,突然覺得不是沒理由啊。
劉氏與衛氏同屬梁國六大家族,劉央父親劉戟更是梁國正卿(位同齊國國相),這噼里啪啦一點面子都不給的,簡直絕了。
劉央靜默了片刻,放下了按在劍柄上的手,從容笑道:“衛將軍不愧是和家父並稱雙雄的人物,央甘拜下風。”
好忍功。
話也說得漂亮,我是比不過你,但你是和我父親一個層次的,子不越父,這不是很正常嗎?
雖然劉央和衛瑤才是一輩的,更是同齡,這話不免有狡辯之嫌,但在沒有實力的支撐下已經是極好了的。
“哈哈哈,大白天的比什麼劍啊,坐不住,後面還有上好的馬匹,咱們狩獵去?”沈瀾之又出來打圓場,三言兩語把剛剛的決鬥定性為“耐不住寂寞”的玩耍。
一聽到“好馬”、“狩獵”,不少人的目光都被轉移了。男人,哪有不愛在馬背上的?
謝涵也隨大流地在馬廄挑了匹踏雲烏騅,背上箭囊、挽着大弓,隨眾人一起浩浩蕩蕩往衛家的西山獵場去了。
【叮,男主萬念俱灰,愉悅度:-100,請宿主立刻採取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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