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瓦萊麗音樂學院。
天空淅淅瀝瀝的飄着雨,空氣中瀰漫著黏黏糊糊的水汽。
張麥收起傘,隨手放到一樓拐角的傘簍里。
他順着樓梯上到三樓,卻並未右轉去屬於他自己的那間琴房,而是左轉去了左側。
剛好有同學從琴房出來,見到他后打了招呼,“麥,又去找寧嗎?”
張麥朝他點了點頭。
同學笑了下,說:“成績出來了,今年又是寧第一。啊,真羨慕你和寧的關係,可以近距離看他彈琴學習,還可以彈他的琴。”
張麥沒出聲,徑直走了過去。
同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沒當回事,聳聳肩走了。
與別的琴房不同,三層最左側的琴房前沒有任何標識,好似無主之地。
只是全系的學生都知道,這是他們鋼琴系的最高聖地。
因為只有全系第一的學生才能使用這間琴房,彈裏面那一架有百年歷史之久的大三角鋼琴。
這是他們入校第一天就期盼着可以進去的地方。
只是,自從這一間琴房在兩年前易主后,就再也沒有更換過主人。
大概是琴房的主人知道有人要過來,房門沒有上鎖,張麥輕輕一擰就打開了。
墨色的遮光窗帘嚴絲合縫的拉着,室內只余頂燈散發的一絲絲亮光,落在房間正中間的黑色大三角鋼琴和正在彈琴的男生身上。
男生穿着一件最簡單的白襯衫,腰身挺得筆直,一雙瘦削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落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悅耳的音符彷彿在指尖舞動的精靈,又順着耳膜一路跳躍至心尖,好似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拂過,帶起一陣輕顫。
——是‘天空之城’。
也叫‘伴隨着你’,是電影《天空之城》的主題曲,一首最為簡單不過的樂曲。
只要稍微學過鋼琴的,都會彈。
可也因為簡單,才更體現了彈琴者的技藝高超。一首簡單的曲子,因為彈琴者而變得宛如天籟之音。
張麥雙手握成拳,又驟然鬆開。
兩分鐘后,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琴房歸於寧靜。
鋼琴前的男生似有所覺般,偏頭看了過來。
還帶着點少年青澀的完美面容在燈光的映襯下宛如雕塑般白璧無瑕、渾然天成,他眉眼清晰,澄澈的眸光中星光流轉。
男生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抿唇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彎成兩輪新月,“怎麼不進來?”
“看你彈得投入。”張麥回他一個笑容,合上門走進來,邊走邊問,“怎麼突然彈‘天空之城’?”
謝一寧眨了一下眼,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陰影,無辜又美好,“就是突然想到就彈了一下。”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問:“好聽嗎?”
“你說呢?”張麥反問。
無奈的眼神就好像是兄長在看無理取鬧的弟弟,“蟬聯鋼琴系兩年第一的謝一寧同學彈的曲子,能不好聽嗎?”
“……”謝一寧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謙遜道:“別埋汰我了,僥倖而已。”
“再僥倖也不能連續兩年都僥倖吧。”張麥顯然對他的話並不贊同。
鋼琴系每隔三個月就要進行一次考核,只有第一的才能入主這間琴房。而自從謝一寧來了鋼琴系后,第一的位置就沒再換過人。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用這麼謙虛。”
謝一寧笑了一下,沒再糾結這個話題。他抬手在琴鍵上試了幾個音,獨屬於大三角鋼琴的音符宛轉悠揚,讓人莫名的心生嚮往,想要彈出更加美妙的樂章。
他側開身,讓出了琴凳的位置,“早上新調的音,試一下嗎?”
“不了。”
張麥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看了一眼鋼琴,道:“這琴是屬於第一的,我這個第二來彈像什麼樣。”
謝一寧被他說得一愣,反應過來后急忙道:“不是這麼說的,鋼琴就只是鋼琴而已,誰都可以彈,和名次沒什麼關係。”
“……”
看謝一寧一臉緊張,張麥終‘撲哧’一下輕笑出聲。
見人笑起來,謝一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頓時鬆了口氣,無奈道:“嚇死我了。”他還以為張麥真的在意第一、第二的排名呢。
“這麼不驚嚇啊?”張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鋼琴下次再彈。”
他抬眸看着謝一寧,眼神真誠,語意誠懇:“寧寧,這次《選我客棧》的事,真的謝謝你的幫忙。如果不是你替我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那麼客氣。”謝一寧不怎麼在意的活動了一下手指,“反正我這段時間也正好沒什麼事,就當是免費回國一趟了。”
張麥見他神情輕鬆,也跟着放鬆下來,“也是,你都好幾年沒回去了吧,正好趁這次機會回去看看家人。”
謝一寧笑笑沒說話,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張麥:“那中午一起吃飯?我訂了中餐廳的位置。”
“中餐廳啊?”
謝一寧聞言一臉惋惜,好似錯過了一個億,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今天中午剛好有事去不了,能改期嗎?”
“……”張麥無奈道:“可以。”
謝一寧就笑了起來,“謝謝。”
張麥搖搖頭,謝一寧也只有在說到吃的的時候才會這麼興奮。
“對了。”
約好了明天的時間,張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般,問道:“你回國的事,跟科弗代爾老師說過了嗎?他……沒什麼意見吧?”
謝一寧搖搖頭,“沒有。老師最近在忙巡演的事,這種小事情不用打擾他。”
張麥暗暗鬆了口氣,“那就好。”
“什麼??”謝一寧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沒什麼。”張麥若無其事的轉開話題,“節目組晚一點會聯繫你核對信息和簽合同,如果有什麼問題,也可以直接聯絡我。”
謝一寧點頭應下,“好。”
等張麥離開后,謝一寧坐回鋼琴前,瘦削修長的手指再次放到琴鍵上。
如涓涓流水般的悠揚音律響起,在空曠的琴房中回蕩舞動,不知何時就驚動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一根弦。
那一年秋高氣爽,桂花香溢滿了整座庭院,他們並排坐在院門前的台階上。
百年難遇的大月亮高高懸挂在夜空,落下一縷縷的銀色絲線。
——“翊哥哥,你拿影帝獎盃的時候,最想要放什麼背景音樂?”
——“天空之城。”
——“那翊哥哥以後你每次去領獎我都給你彈,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每次都會拿獎?”
——“我就是知道。”
……
*
2月28日晚,柏林國際電影節頒獎典禮落下帷幕。
被寄予厚望的《海上日記》不負眾望,奪下主競賽單元金熊獎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
典禮后,作為今晚最大贏家的《海上日記》主創接受採訪,記者的長.槍.短.炮直直伸到新晉國際影帝慕輕翊面前。
屏幕里。
年輕的男人有一雙深邃的眼眸,鼻樑挺直,嘴唇略薄,立體的五官仿似被世界上最好的雕刻家雕刻過般完美無暇。
男人穿着一套裁剪得體的灰色西裝,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繫着同色系的領帶,將男人寬肩窄臀、身高腿長的好身材展露無遺。那與生俱來的冷冽氣勢更是宛如有實質般衝破屏幕迎面襲來,讓人挪不開眼。
胸前標誌性的‘破折號’胸針在燈光的映襯下閃爍着微光。
——“請問,拿到銀熊獎是您預料之內的事情嗎?”
——“不是。”
——“對於在二十三歲這樣的年紀里就獲得柏林影帝如此殊榮,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
……
現場猶如凝固了般安靜了幾秒。
謝一寧撲哧一下輕笑出聲,內勾外翹的桃花眼裏溢滿了笑意,“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厲害。”一句話就把人堵得啞口無言。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會,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
——“恭喜拿到銀熊獎。”
帶着薄繭的指尖懸在‘發送’按鍵的上方,遲遲不敢落下。
良久,剛剛打好的字又一個一個的被刪除乾淨,彷彿從未出現過。
看着空空如也的輸入框,謝一寧嘆了口氣,他枕着胳膊趴到桌子上,一時無言。
快五年了。
他卻依舊無法坦然的和他聯繫。
所以他今天跟張麥說不用謝是真的不用謝,因為他會答應幫忙也是因為私心。
因為只有藉著幫人的目的,他才敢回國。
他想回去看看。
看一看,他身處其中的娛樂圈是什麼樣的。
採訪直播已經結束,視頻網站自動跳轉到慕輕翊的採訪cut。
堪稱娛樂圈採訪的經典翻車現場。
謝一寧看了一會,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眉眼彎彎的抬手點了點男人蹙起的眉心,低聲道:“希望別被罵太慘啊,柏林影帝。”
*
“祖宗,你就不能好好回答問題嗎?”
陳恆真是要被自己的藝人給氣到心臟病都要犯了。
全網直播,多少國內外媒體粉絲路人盯着,這位祖宗居然在記者提問獲獎感受時回答‘沒有’,這不是打人臉嗎?
陳恆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哪怕你說個‘很開心’也行啊!”
車裏,年輕的國際影帝正靠着椅背假寐,眉心輕蹙。
陳恆的聲音吵得他頭疼,“無話可說。”
陳恆一噎,剛想反駁,就見人已經轉過頭去,徒留了一個後腦勺給他。
陳恆心塞。
他嘆了口氣,別人家的藝人要是得了獎,還不得歡天喜地的慶祝個幾天,只有他們家這個是個奇葩,每次領完獎都不見開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沒得獎。
見人氣壓這麼低,陳恆也沒好意思再往下說這件事,只發信息讓國內的公關注意輿論走向。
“對了。”送慕輕翊回到酒店房間后,陳恆才想起綜藝的事,交代道:“《選我客棧》的資料發你郵箱了,你先看一看再考慮一下。”
慕輕翊背對着他放下唱針,婉轉的鋼琴曲緩緩響起。
與之相對應的,是那冷淡聲音,“不去。”
陳恆:“……”
總有一天他要被氣死!
他轉身往門口走,“你先看看,去不去另說,只是裏面有一個叫謝一寧的素人,外形條件什麼的都挺好的,就當是為工作室物色一下新人。”
慕輕翊突然僵住。
他直直轉過身,看着門口的陳恆,“你說他叫什麼?”
陳恆正在開門,只感覺一道寒芒直直落在他的後背上,脊背發涼,他不明所以的回過身,重複了一遍,“謝一寧。”
說著又想到了什麼,補了一句,“是美國的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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