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達爾克的真身與第三篇筆記
達爾克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經得他的同意后,姜眠才推開門和諾登斯一起走了進去。
他的房間應該也是他自己潛意識所化的模樣,看上去簡單而實用,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卻絲毫不顯得雜亂。主要是歐式風格的房間佔地面積不大,只有一個卧室和一個洗手間。此時,姜眠他們便是站在床前的空地上。
達爾克並不在主卧裏面,聲音是從盥洗室的位置傳出來的。水流的聲音結束后,一個金髮的身影從裏面穿着浴衣走了出來。
在見到那個人影的時候,姜眠下意識認為這個人一定是達爾克無疑,但是在仔細打量過他的樣貌的時侯,姜眠又開始懷疑起了自己......這人是達爾克么?應該是他吧......真的是他?
正如所有在這個世界待久了的人一樣,達爾克的膚色也是蒼白的。因為常年穿着漆黑獵人服裝,遮蓋着全身上下每一個位置,姜眠並無法準確判斷這個人的體型。現在看來,他的體型竟比姜眠想像中要纖細的多,與他那把長而重的巨斧形成鮮明對比。
最讓姜眠疑惑的不是他的體型,而是他的臉。
披肩的金色碎發,是比維爾溫更加鮮明的亮金色。祖母綠的雙眼清澈透亮,是比刻沃斯要更加純粹的色彩。柔和的臉部線條弧度優美而光滑,當他將視線移向姜眠的時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雖顯得他凌厲又堅定,但又帶着種奇異的奪人風采。
是男的吧......大概是,但又有點怎麼看怎麼像女性。
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姜眠有點緊張地緩緩將視線下移,看向了他的胸部。
“達爾克!”諾登斯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得姜眠換忙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假裝無事發生。諾登斯繼續說道:“這是維爾溫給你的衣服,我們給你送過來了。你先試試,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去跟她說。”
看起來,他早就見過了達爾克的真身,對他的這副樣貌見怪不怪了。
“謝謝。”達爾克走過來,伸手接過了諾登斯手中的服裝。
他轉身走進了盥洗室中,應該是去換衣服了。趁此機會,姜眠扭頭便向諾登斯問道:“達爾克他......是男是女?”
諾登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你看不出來?”
哦,那大概只是他想太多了,畢竟長得比較秀氣的男性這年頭多的是,來個達爾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是因為這傢伙的外貌和他性格反差實在是有點大,姜眠才會如此驚訝。
“女的啊。”
諾登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姜眠差點把自己的剎車給踩壞了。
這......不是,啊?
正在這時,換好衣服的達爾克從浴室走了出來。
可能是他......不對,她本人對於黑白灰的暗色系情有獨鍾,特意跟維爾溫交代過,因此這套衣服雖然說是新的,和之前那件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只是因為剛洗過澡的緣故,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戴上面罩遮住自己的臉,而是大大方方的露着臉。
“性別很重要?”
顯然她是聽到了方才二人的對話。穿戴整齊后,她一邊用自己火燎般的聲音說著話,一邊走到了她靠牆放着的武器架前,將銀弓和長斧重新背在了自己的背後。
末了,她隨手拎起一把旁邊放着的,看似不起眼的利劍,提溜着便向姜眠走了過去。
她清亮的綠色眸子隔着半米的距離和姜眠對視着,看她有點氣勢洶洶的樣子,姜眠有理由懷疑她手中的那把劍是用來對付他的,遂擺了擺手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單純的驚訝罷了。”
但姜眠誤會了達爾克的意思。她對付怪物再怎麼兇殘,也永遠不會將利器攻向自己人,這是她的驕傲。她提起手中的劍,將其塞進了姜眠的手中。
“以後,它也是你的了。”
手中熟悉的觸感幾乎立刻便讓姜眠想起來了,這把劍正是上次達爾克遞給他的那把,只是那次因為他矇著眼睛的原因,而沒有看清這把劍的具體造型。
現在再將其拿到手中,姜眠才發現它實際上並不是一件凡品。雖然因為年代久遠的問題,劍的表面略有些黯淡,也有着不少細微的划痕,但光論那必定出自巧匠的細緻的工藝,以及劍柄上鑲嵌着的五個金色的十字,便能夠看出來它的不凡之處。
等等,五個金色的十字?
“這劍......”
諾登斯湊了過來:“怎麼?”
姜眠抿了抿唇道:“沒什麼。謝謝你,達爾克。”
達爾克搖了搖頭,隨後用送客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轉身走到了自己的桌子旁坐了下來,開始擦拭起自己心愛的兵器。手中提溜着那把有些似曾相識的劍,姜眠一邊頭腦風暴着,一邊離開了她的房間。
隱隱約約他記得自己似乎在某個地方聽說過,帶有五個金色十字架的劍,但確實他的腦海里也沒有什麼相當確切的印象,便只能就此作罷。走在他前面的諾登斯卻看上去有點焦慮,擰着自己秀氣的眉毛,幾乎一步三回頭。
他快步走入姜眠的房間,輕車熟路的從書架上拿出那本白目的筆記翻開,迫不及待地閱讀着上面書寫的內容。
自從上次第二篇文章出現之後,諾登斯便對這本筆記有了極其高漲的興趣,甚至要尤甚於姜眠對這筆記的關注度。
姜眠因此而有點悲傷的認為,諾登斯每次之所以都這麼歡迎他來到夢境中的舉動,得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又能看筆記了。
輕柔的翻了幾頁,防止不小心把已經變脆的紙張給扯爛,諾登斯低頭看着手中筆記上再次浮現出來的第三篇文章,陷入了沉默。
這奇異的安靜有些不同尋常。
不管是筆記上寫了什麼,諾登斯至少都得有點反應才對吧,不論是哭是笑還是完全無所謂。可是他現在就這麼直直的杵在原地,既不說話也沒做出什麼表情,這種情況反而令姜眠更加擔心。
他從諾登斯那邊拿過筆記本,過程中難免碰觸到了他端着書的手。姜眠這才發現,銀髮獵人並非是沒有反應,他的手其實在以很小的幅度微微顫抖着。
他低頭看向了筆記。
#以下內容摘自白目筆記本第三篇#
在開始我的講述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我自己,以免後來的讀者對我感到面目模糊——雖然我知道你們可能並不在意我是個怎樣的人。
我叫艾什,艾什-提可瓦,我很榮幸能擁有這樣的一個名字,因為艾什在希伯來語中,是“火焰”的意思。
我知道火焰能夠凈化一切罪惡,它是天道正義的象徵,而神之所以將火焰賜予人類,恐怕不僅是為我們開闢了一條文明之路,亦是為了讓我們用烈火來灼燒世間一切污穢之物。
我本是亞眠中的一位教士。正如前文所講,我目視了下身染血的聖母,並碰觸到了一段細而長的乾癟之物后,來到了那個奇異的世界。
起初,我眼前的世界是混沌的,但很快便清晰了起來。我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片荒地之中,腳下的泥土地上,草是稀疏而枯萎的,周圍形體扭曲的樹木也沒有更多幾片樹葉,整體呈現着一種深冬季節的破敗景象。
幸好,孤獨如我,在兒時常常獨自一人像是幽靈般遊盪在家鄉附近的樹林裏,因而並沒有過多的恐懼。我最喜歡的就是天色將暗不暗之時的森林,那種冷卻並不死寂的色彩映得森林最為好看。但偶爾我也會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鑽進森林的最深處,那裏枝葉繁茂,不分晝夜,被永恆的黑暗籠罩。(注)
我能獨自一人在森林中生存數天——當然,前提是沒有怪物的話。
在短短三天內,我在森林中被羊人與惡狼襲擊過。薩提洛斯——是我給羊人取的名字——是個身體孱弱發育不完全的怪物,惡狼芬里爾同理。它們在見到我的時侯瘋狂地想要把我撕成碎片,我應該慶幸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變得那麼虛弱,讓我得以逃過一劫。
但後續的幾天情況便不樂觀了,我有一次,甚至見到了一個海塞壬!它可一點也不美,似乎是脫水很久了,它的皮膚乾癟癟的,瘦的幾乎沒有脂肪,像是骨架上套了一層皮。
我見到它的時侯,它正在抱着一名男性的屍體啃食着。聽到我來了,它尖叫了一聲,突然以飛快的速度爬行着向我沖了過來!
我嚇得落荒而逃,慌不擇路的向著一個方向逃跑着。神明在上,我這麼多天終於看到了一個像是人類建造的房子了!
雖然那房子破敗不堪,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到底還是能當個臨時的避難所,我衝著那地方跌跌撞撞的去了。然還沒等我撞開那被腐蝕的木門,它便自己打開了。
正如我前文所敘,在我精神瀕臨崩潰,在孑然一人於廣闊無際的黑暗世界晃蕩許久后,我終於見到了光點——那是一個如水晶耀眼的人。就像是雪山中的火把,大海中的燈塔,夜幕中的北極星......起碼在當時的我的眼中,他幾乎能與救世主同日而語了。
他從屋中的爐子裏拿出了一個火把,探向了海塞壬,動作熟練的像是個老手。海塞壬立刻尖叫着逃走了,看起來它似乎受不了過於灼熱的東西。
他把失態的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把我引進了屋中,坐在了火爐前。他用着最純粹的笑容看着我,自我介紹,並詢問我的名字與身份。
我如何回答的完全忘記了,但想必就是在那一刻,我將那個人的名字深深地刻入了心中,並與聖主之名一同融入了我的血脈之中。
諾登斯。
#白目筆記本第三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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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引用自洛夫克拉夫特短篇小說《鍊金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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