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掛斷電話，李淵咽了口唾沫看向旁邊的宋朝，顫顫巍巍的開口：“朝哥，那個，景冰冰，景冰冰和一個男的在房裏說，說話。”

宋朝玩遊戲的手一頓，猛的收緊，屏幕差點沒黑屏……

“寧川哥哥，你怎麼在這。”

“我們學校讓帶新生出來旅遊，我是領隊之一。”孫寧川喝了口水，反問道：“你呢？怎麼會在這裏？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和別人說那麼多話。”

“和朋友出來玩。”

“哦，新城市的生活還適應嗎？”

“嗯，還好。”景悄悄遲疑了半晌，還是問出來：“我外婆外公還好嗎？”

“嗯，他們挺好的，就是很想你，你這次回來不去看他們嗎？”

景悄悄想了想，還是鬆了口：“去，和朋友玩兩天，就去。”

孫寧川笑笑，似是想起了什麼，“悄悄，你還記得嗎，這個酒店我們經常來的，還記得那時候學校一有活動，學校就住這個酒店，現在上了高中還是這個。沒想到，你出來玩也會來這裏。”

“嗯，只熟悉這家酒店，就來了。”

“悄悄，你怎麼還是這麼沉悶，你這個年紀不應該這樣的，你應該開心一點的。”

“開心？”景悄悄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開心嗎？

那是什麼情緒？

9歲以後還有嗎？

餘生，她還會有嗎？

配有嗎？

“那個，你爸爸，對你還好嗎？”

“嗯！挺好的。你呢？”景悄悄問道。

“我也挺好的，我爸去外地打工了，我媽也重新嫁人了，我自己還挺自由的，嘿嘿。”孫寧川無所謂的笑笑。

“好了悄悄，你們先玩，我先去看看新生那邊，對了，你們要去海域嗎？”

“嗯。”

“好，新生那邊沒什麼事我就去找你，假期旅遊的人多，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新的手機號碼給我。我一會聯繫你。”

景悄悄把手機遞給他，孫寧川輸入了自己的號碼打過去，還加了微信，把手機還給她，又說了兩句其他的，就走了出去。

關上門，景悄悄躺在床上，右手放在額頭，其實她不是手機丟了，號碼換了，而是她不知道怎麼聯繫孫寧川，思緒拉回兩年前。

在景國安和外婆商量好要把她接走後的一天上午，他們兩個一起在孫寧川家寫作業，孫寧川接到電話說有點事出去一趟，讓她先寫。

可能是出去的太急了，手機忘拿了，孫寧川剛出去，手機鈴聲又響起了，她從小到大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和孫寧川是鄰居，同學，他對她又意義非凡，雖然再好的關係，都不能去接人家的電話，可是鈴聲似是不知疲倦，掛斷了又響起。

景悄悄害怕有什麼急事，最後就接了起來，剛想告訴對方，不是本人接的，就聽到對方大聲吆喝的聲音：寧川，我忘了說了，你把你這麼多年給悄悄寫的情書也帶着吧，悄悄性格那麼悶，看到你持之以恆的給她寫的信，她也許會感動的，我這邊都準備好了，就等晚上你把她帶出來了。

景悄悄沒有說話，右手攥成拳，對方還在一直說：你放心寧川，哥們都準備的妥妥的，玫瑰，愛心蠟燭，氣球，都準備好了，加油啊，我看好你，你快點出來啊。喂？說話啊？寧川？

掛斷了電話，景悄悄怔愣了半天，她是不愛說話，可是，不是傻子，她一直以為她和孫寧川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沒想到……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她不想讓這段感情變質，她一直以為孫寧川是最懂她的，他明明知道她對這種事情是嫌惡的甚至是憎恨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她現在該怎麼做？就算不和孫寧川出去，孫寧川也一定會在別的地方跟她說這件事，一旦他說出來，不管她作何表示，他們之間都不會回到原點了。

所以她生平第一次主動撥打了景國安的電話，讓景國安立馬來接她，提前了去蓉城的時間，景國安同意了，可是外公外婆誤會她了，雖然外公外婆平時對她不冷不淡，可是她走的那天都沒和她說一句話。

在景國安身邊這兩年，她也沒回來看過他們，她不擅長交流，不敢回來，不知道怎麼和外公外婆解釋這件事。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到他。

思緒拉回來，景悄悄用手指頂了頂太陽穴。

痛的厲害。

景悄悄想，那畢竟是兩年前的事，孫寧川也沒再提，也許人家早就沒有這個想法了也未可知啊。

她不在糾結，不在杞人憂天。

吃了兩片止痛藥，給高雅發了微信，告訴她自己收拾好了，讓她過來吧。

“咚咚咚”很快響起了敲門聲，高雅過來了。

“收拾好了嗎，悄悄，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快出發吧。”看到高雅跳脫的歡喜表情，景悄悄的煩躁消失了一大半。

兩個人出了酒店，準備打輛車去海域，還沒行動，就聽到了孫寧川的聲音。

“悄悄，悄悄。”越走越近，最後在景悄悄面前站定，“你們要去海域嗎？”

“嗯。”

“坐我們的校車去吧，我們也去，順便了。走吧。”還沒等景悄悄拒絕，孫寧川拉着景悄悄已經上車了。

“哇塞，好漂亮啊這裏。”高雅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的，拿着一個單鏡反光機一直在拍照片。

“那當然了，p城海域有名，這是我們p城的文化。海域中間的位置有個立交橋，橋上有一個雕像。傳言說，幾百年前有一對青梅竹馬，男的是將軍，女的是郡爺千金，兩人一起長大，兩心相許，就在郡爺準備為兩人指婚時，邊關告急，將軍不得已出征，千金追着馬隊到立交橋上，將軍抱着她說：等我回來我就娶你，三茶六禮，三媒六聘，八抬大轎，鳳冠霞帔。此生固短，無你何歡？”

孫寧川說完，就沒有聲音了……

“然後呢？繼續說呀？”高雅聽故事聽的正起勁，結果孫寧川不說了。

“對呀，師兄，快說呀。”他們學校得人也在起鬨。

“然後將軍死了，再也沒回來，千金不信，日日等在立交橋上，最後直接在立交橋旁邊建了一座小木屋，日日炊煙，做好飯等着她的將軍回來，郡爺來接她，她執意不走，嘴裏念了一首詩：陌上鶯啼細草薰，魚鱗風皺水成紋，江南紅豆相思苦，歲歲花開一憶君。”

“數十載，她再也沒能等來她的將軍，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穿上了鳳冠霞帔，跪在立交橋中央，他們分別的地方，她還記得，那個人和她說，三媒六聘，八抬大轎，立她為妻。她跪在那裏，路過的人都不敢過去，一夜后，人們就發現那裏多了一個雕像，而那雕像和郡爺千金一般無二，人們猜測，她在祈求上天，願，許他們來生，上天憐憫她一番苦心，把她變成了雕像，永垂不朽，這樣的話她的將軍如果路過，定能將她認出。”

孫寧川說完，看向景悄悄，她沒有什麼表情，這不是她第一次聽這個故事，縱然是第一次聽也沒有什麼感覺。

而高雅和學校里的學生們，都在黯然擦淚，顯然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高雅擦了擦眼淚繼續開口：“太美了，這個故事太美了，我猜一定是將軍在天有靈把她變成了雕像，讓她等着他輪迴。反正不管怎樣解釋，也不管這個傳聞是真是假，我都願意相信這個版本。”

一行人說話間，就到了海域。

下車后，沒等孫寧川說話，景悄悄就拉着高雅和孫寧川告別了。

“悄悄，這裏真漂亮，比蓉城漂亮多了，蓉城那破地方一馬平川，連個旅遊景點都沒有。”

高雅半天沒聽到景悄悄說話，轉頭看向她，看她一直看向立交橋的方向，剛想開口問她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高雅，其實將軍沒有死。”

“啊？”高雅疑惑，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孫寧川剛才講的故事。

“將軍，在邊關認識了一個塞外女子，戰爭結束后他和那個女子結婚生子了。”

高雅驚訝的出聲：“不會吧。”

“千金等他是真的，變成雕像也是真的，郡爺來接她告訴她事實時，她念的並不是那首詩，而是：門外無人問落花，綠蔭冉冉遍天涯，林鶯啼到無聲處，青草池塘獨聽蛙。”

“然後呢？”

“然後，她倔強的等在立交橋邊，直至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她才穿上那件鳳冠霞帔，嘲諷她如此可笑的一生。”

“最後，她跪求上天把她變成雕像，希望以此來警告世人。”

“警告世人什麼？”

景悄悄緩慢的開口：“一意孤行，眾叛親離，為情所困，孤獨終老。如若這樣，世人又有幾人能像她一樣，當作佳話，千古流傳。”

高雅看向景悄悄，這還是她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她孤影獨站在海邊，海風吹動她的頭髮，露出她右耳的銀色耳釘，她的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立交橋的位置，卷長的睫毛眨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高雅向後挪了兩步，拿出手機，把她的背影拍了下來。

高雅總覺得景悄悄似是壓了很多的事在心底，但是她不知道怎麼問。

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真的不應該是景悄悄這副樣子。

沒有靈魂。

思考再三后，她做了一個決定，把照片發給了李淵，讓他給宋朝看。

李淵他們剛到動車站下車，看到照片后就給宋朝看了，宋朝看到照片后，腳步猛的一頓。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那道背影的孤傲，如幽幽谷底的雪白蘭花，從骨子裏散發出疏離寂寞。

讓李淵把照片發給他，他們加快速度去了高雅給的酒店定位。

去到房間，神速的收拾好，兩個人就出了門，打車去了海域。

“悄悄，你不是最愛吃這個了嗎。”

宋朝他們趕到時，入目的畫面就是孫寧川在給景悄悄夾菜。

緊了緊拳，推了李淵一把，李淵立馬會意連忙上前。

“小雅，景同學？”

高雅默……

李淵這個狗……不是說明天的嘛。

怎麼和悄悄解釋啊。

“李淵？”高雅故作驚訝的大叫出聲，“你怎麼在這裏？”

“啊，我和朝哥旅遊來的，你們呢？”李淵邊說邊走向高雅。

“一樣，我和悄悄也是來旅遊的。”

高雅坐在景悄悄的左邊，孫寧川坐在景悄悄的右邊，李淵給高雅示意往左邊挪了兩個位置，他坐在高雅旁邊，又叫宋朝坐在了他旁邊，剛才高雅的位置上。

景悄悄看向高雅，一副看透的眼神瞥過去，高雅直接低下了頭假裝吃飯。

沒有揭穿她，景悄悄也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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