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網
第006章收網
上一部戲還有一場收尾的,翌日她乘車去了橫店。
這時的橫店還沒轉暖,街上行人不少裹着大衣。劇組很貼心,剛到地方就有工作人員接她去酒店。
徐婉蕎一疊聲的感謝。到了酒店,她接到了邵愷的短訊:“到了嗎?沒到我去接你。”
她也是昨天才知道,這最後一場他會來客串。
“不用麻煩了,在劇組咱們還是保持距離吧,不然明天的頭條就要改了。”
“跟我傳緋聞很丟臉嗎?”邵愷回。
徐婉蕎可以想像出他面帶幾分譏誚的慵懶模樣,怕了他了,發了個“陛下萬歲求原諒”的表情包。
邵愷回了個“跪安吧”,徐婉蕎笑笑,關了手機。
她的戲是第一場,時間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劇組。
跟她對戲的是個二線男演員,叫羅開陽,某三流影視公司的一哥,據說還是老闆的親戚,是有名的“資源咖”,平日作風不佳,還因為私聯女粉被曝上過熱搜。
徐婉蕎不大喜歡這人,開拍前,他還特地拿着劇本過來找她,態度過分熱絡,總給她怪怪的感覺。
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是想多了,但是,對台詞的時候,他挨她挨得很近,還有意無意地用下面撞她,呼吸渾濁。
徐婉蕎胃裏翻江倒海,揪住劇本就要站起來。
卻聽得羅開陽忽然驚呼一聲,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
她回頭一看,邵愷陰沉着臉站在他們身後,大手提溜着羅開陽的領子,猶如老鷹提小雞,猛地把他拽了起來。
羅開陽雖然也高,跟一米八六的邵愷比起來還是不夠看,加上平時疏於鍛煉,被邵愷三兩下就制服了,一路拖曳着拽到中庭。
這般動靜,不少人都圍了過來,因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驚駭地看着,加上邵愷凶神惡煞,表情實在可怕,一時——竟然沒有一個人上來勸阻。
等導演和製片人滿頭大汗地趕過來時,羅開陽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他跟死狗似的癱在地上,渾身抽搐,大小便都失禁了。
邵愷指着他的鼻子,聲如洪鐘:“招子給我放亮點!什麼人都敢碰?狗東西,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別他媽再讓我看見你!”
羅開陽第二天沒來劇組,此後,第三天、第四天都沒來。後來,他演的那個角色換了人。
徐婉蕎雖然感激,到底不大讚同邵愷的魯莽行為。
禮拜天沒事,兩人約在屋外不遠處的一家麵店。她點了碗陽春麵,給邵愷點了碗牛肉的。
店家去煮麵了,她柔聲跟他說:“你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大庭廣眾下打人的……”
他臉上的笑容淡了,看她:“你怪我?”
“當然不是了!我是不希望你攤上事情。那麼多人看着,你還把他打成那樣,要是他跟記者爆料……”
“那是他該!我沒做錯,再來一次,我還是打他!”邵愷冷笑,把頭別開,去看對面街道。
徐婉蕎看着他冷沉的側臉,嘆息,心裏更多的是溫暖。
他脾氣不好,但是這些年摸爬滾打的過來,已經是很能隱忍的一個人了。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動干戈直接用暴力解決問題了。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好吧,我不對行了吧。”她沒法,只好服軟。
面正好上來了,她挑了筷子,也用紙巾幫他擦拭過,“啪”一聲拍到他的碗上:“我跟你道歉了!小氣鬼!”
他這才轉過臉來,暮色里,揚眉淺笑,露出一口白牙,很是生動。哪裏有一丁點生氣的樣子?
徐婉蕎鬱悶:“你又涮我啊?”低頭吃面,不理他了。
他在下面踢她的鞋子,她看他,他老神在在,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反倒是她這個“受害者”大驚小怪了。
她把腳拿開,他又踢過來,樂此不疲。後來她忍無可忍了,沖他:“你幾歲了啊?天大的事,讓我把面吃完行不?”
“吃吃吃,就知道吃,胖死你!”
“這麼多年了還沒看明白?我就是吃不胖的。你氣不氣?氣不氣?”
他朗聲笑起來。
不遠處的街道對面,有一輛銀色的賓利,已經停靠很久了。
溫靳寒坐在後座,單手支頤,修長的腿上壓着份看了一半的文件。
“溫先生……”司機小心地去看後視鏡。
“回盛灣。”
“是,溫先生。”
汽車緩緩沒入夜色中,隔着茶色玻璃,他靜靜望着窗外流光般的夜景。陰影里的面孔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半晌,他撥通了孟祁的電話。
“去幫我辦一件事。”
……
拍攝結束后,徐婉蕎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空閑。
想着過幾天要去H市拍攝一個短片,她打了電話回老家,說想順道回去看看。
以前她說要回去,舅舅都是很開心的,這一次卻有些支吾,說是家裏在建新房子,不方便,周圍都是水泥,云云云云。
徐婉蕎直覺有些不對勁,問他:“……咱家哪來的錢造房子啊?”她語氣嚴厲起來,“你又去借錢了?”
“沒有!怎麼會?”
傅海強長篇大論說了一通,說是捕魚賺了點小錢,順便把房子修繕一下。
徐婉蕎一點都沒被他唬住:“剛剛說在建新房子,現在又說修繕?您這話,漏洞百出啊。再說了,這兩年的漁業什麼情況,您真當我不知道嗎?”
傅海強被她懟得啞口無言。
徐婉蕎:“不說了,這個禮拜六我回去,到時候您再跟我仔細說說吧。”
說完她就給掛了,心裏越發覺得這事兒不簡單,回頭就買了回鄉的票。
路上她想了很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看到舅舅家後頭那棟標準的小紅樓被貼了封條,還有疑似法院的人在旁邊拍照,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們把我媽的房子給賣了?!”
傅海強做賊心虛,張了張嘴,老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沈梅忙過來打圓場:“彎彎,你別生氣,你舅舅也是沒辦法。你表哥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欠了人家的高利貸,說不還錢就要把他打死,我們就這一個兒子啊……這些年,這房子都是我們在料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而且,也只是暫時抵押,沒有真的賣掉。”
多年情分,徐婉蕎也不想鬧得太難看,耐着性子冷冷道:“你們抵押給誰了?”
等不到第二天,她中午就和傅海強過去找到了那邊接頭的人,一個戴着副玳瑁眼鏡的中年人,高顴骨、精瘦臉,穿着套深藍色短西裝,看上去不是很好相與。
她說了一通,言辭已經盡量懇切,對方卻置若罔聞,公事公辦地把一份協議放到她面前,鋼筆點在上面:“徐小姐,您先看看這份協議,還有這幾條重要款項。”
徐婉蕎怔了怔,將信將疑,拉過協議看起來。
“請坐,您慢慢看。”中年人笑了笑,把秘書送來的茶擱到她面前。
這屋子位於市中心的鬧市區,算是附近最繁華的寫字樓,從20樓往下望,車水馬龍,高架鐵橋,風景很不錯。中年人站落地窗邊品茶,神色愜意。
相比於老神在在的他,徐婉蕎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程先生,您這是霸王條款!我不同意這份協議!”
程炳山回頭對她笑道:“徐小姐,說話要慎重,這份協議是您的舅舅簽下的,至於協議內容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您可以先諮詢律師。”
徐婉蕎的臉色極為難看,指甲都陷入了掌心,她努力壓制脾氣:“……您要怎麼樣才肯把房子還給我?”
程炳山失笑,擺手:“別誤會,我就是一個中間人。”
對於小女孩的意氣針對,他也沒有生氣,只是陳述道,“商人逐利,您應該也是懂的,按照協議內容,若逾期無法支付,譚龍灣第18號的這套房子,將於本月底交付於申嘉德拍賣行進行集中拍賣。您若是有意,可以前往競拍。”
他站起來,“小李,送客。”
談話到此為止,徐婉蕎和傅海強被毫不留情地轟了出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冷風拂面,徐婉蕎第一次感覺自己和這座城市是這麼得格格不入。
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茫然和挫敗。
傅海強看到她這樣,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本來一開始……哎,都怪你舅媽,她……”
“算了。”徐婉蕎只覺得心累,而且,舅舅一家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小時候對她多有照拂。
“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你先回去吧。”徐婉蕎拿出手機幫他打了車,路上叮囑,“小心一點,別迷路了。”又給表哥打了電話,讓他去村口接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那邊“啪啪”的麻將聲不絕於耳,然後是他猛地拉開椅子的摩擦拖曳聲。
傅新棠站了起來,似乎是出了門。
徐婉蕎才放心,把電話掛斷。
回到出租屋,她在沙發里呆坐了很久。廣告過去,電視裏轉到財經報道,聲聲入耳:
“……繼收購LE后,寰時集團再次將法國頂奢品牌L&WE囊入旗下,財團的總體實力始終維持在全球領先之列,日前,官方宣佈,此後的投資重心將不止局限於海航、基建、地產開發等傳統行業……”
客廳的燈毫無預兆地閃了幾下,“啪”一聲熄滅。
黑暗在牆壁上蔓延,好像要把周遭的一切盡數吞沒。好半晌,她才回過神,抬頭去看窗外。
夕陽西下,暮靄沉沉,已經是傍晚了。
她猛地驚醒,站起來,衝到電話機旁,“啪啪啪啪”按出一排數字。過了兩秒,那邊接起。
“喂——”是張曼沉穩有力的聲音。
徐婉蕎弓着腰站那邊,握着電話筒,心如擂鼓,手裏一直發抖。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呼吸:“……曼曼,我想問你一件事。”
張曼不明就裏,卻聽出她語氣焦急,忙道:“怎麼了?你不要緊張,慢慢跟我說。”她似乎是在宴會裏,一陣高跟鞋踩地聲后,四周安靜了下來。
徐婉蕎喉嚨發緊。
等張曼再一次擔憂地出聲提醒,她才勉力問道:“申嘉德拍賣行是寰時集團的產業嗎?”
張曼愣住,聲音漸遠,似乎是在接洽助理,回頭跟她說:“……你等一下。”
徐婉蕎放下話筒,身體幾乎搖搖欲墜,慢慢貼到了牆壁上。
張曼的行動很快,過了兩分鐘就回了她:“之前是樓氏的產業,就在前兩天,被寰時集團收購了……怎麼了?你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什麼……我知道了,謝謝。”徐婉蕎愣愣地掛斷了電話。
她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沒有開口,心裏寂靜無聲。一切一切的猜測,好像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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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對手戲,正式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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