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其十六
寬敞的餐廳靜謐無比，柯少嗔和尹司錦目光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許久，終於還是尹司錦率先打破了漫長持續的沉默。
“噗——”
男人捂着嘴巴笑話道：“看你這麼認真，忍不住配合你玩了起來。”
柯少嗔：“……”
尹司錦：“我不知道你說的輪迴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是妖怪這件事，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柯少嗔：“……”
“本來便沒想過要瞞着你什麼，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在妖界，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柯少嗔：“……”
尹司錦：“你說妖族如果知道你是人類，可能會傷到你，所以就讓我把味道弄在你身上，讓那些妖怪在發現你的瞬間就早早避開你——從很久以前起便是這樣的了。我不知道你會在意這件事，而且還專門來問我。”
“……”柯少嗔沉思：那怪不得，他都二十一歲了，還沒有真正遇到過一隻在他面前現出原形的妖怪，發現這世界上原來還有妖怪的存在。感情都被他身上的味道嚇跑了！
他問道：“你是怎麼把味道弄到我身上的？”
他以為這只是個小小的問題，例如喝專門的藥劑，又或者有什麼特殊的儀式，就能保證身上味道的殘留。
為了確保以後氣味不會忽然消失，而是長期停留在他的身上，柯少嗔必須時刻注意這點，否則很容易遇到危險。
怎料就是這麼一個小問題，卻把尹司錦給問住了。白皙的雙頰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瀰漫上了紅暈，垂下頭愣是沒好意思看柯少嗔。
柯少嗔：“……”
得，他大概明白了。
想要讓一個人身上沾着另一個人的氣味，還能是什麼辦法。
“我身上的味道應該夠用很久吧。”目前為止他應該是沒辦法去尹司錦身上“要味道”過來了。
尹司錦羞澀得巴不得把腦袋塞進自己胸口裏，只能看見一隻紅彤彤的耳朵掛在漆黑柔順的頭髮旁邊，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你說，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什麼意思？”柯少嗔納悶不已：“為什麼要分開來數？”
尹司錦蚊蠅般的聲音，若隱若現地傳入柯少嗔耳朵：“就是，親一下，一個月。誰知道你抱着我，在那裏邊親邊數數。我都不好意思了，你還……”
柯少嗔：“……”
“而且老是數到三就跳回到一，怎麼數都數不完……”
柯少嗔：“……”
他默默放下手裏的筷子，感覺肚子已經飽了，吃狗糧吃飽的。
“行了別說了。”
再說這飯菜都要涼了。
二人重新拿起筷子，氣氛曖昧又尷尬地吃了幾口菜，柯少嗔忽然想起什麼，道：“那個三天時限，是怎麼回事。”
不會今天晚上一個不好，又跑回到九月七號去了吧。
尹司錦疑惑說：“三天……？”
見對方態度的確不似作偽，柯少嗔緩緩嚼着口中的魚肉，思考了數秒，然後目光轉向了尹司錦的房間。
“我記得你是沒有手機的吧。”
尹司錦點頭：“嗯，我不太會用那個。”
“但卧室里有智能電視，對吧。”
“對。”
柯少嗔：“吃完飯去你房間看看電視。”
“……”
尹司錦臉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暈，忽然又從脖子處蔓延了上來。小心翼翼扒了口飯放到嘴裏，細聲細語地說：“好……”
柯少嗔：“……”
還是不要去想身邊這人腦袋裏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好了。
半小時后，洗完碗筷的柯少嗔敲響了尹司錦卧室的房門。
只聽裏面傳來了一陣短暫的慌亂聲響，沒過多久，門扉從裏面被打開了。
“請，請進……”
柯少嗔沒客氣地進去了。
尹司錦站在原地四肢僵硬了好幾秒鐘，才動作沒那麼生硬地走過來，輕手輕腳靠在床前凳上，沒好意思坐在柯少嗔旁邊。
柯少嗔直接打開了電視，找了張椅子坐上，雙手環胸嚴肅認真地盯着屏幕。
尹司錦：“……”
難道真的是過來看電視的？
“那個……”
話音剛剛出口的瞬間，電視屏幕上忽然蹦出了柯少嗔的頭像。
尹司錦：“！！”
屏幕中的柯少嗔神色，和屏幕外的柯少嗔表情完全不同，眉眼間的弧度格外溫柔，那是柯少嗔對着鏡子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想像過的樣子。
“司錦。”
尹司錦視線在電視和身邊的柯少嗔背影上來回看了一圈，疑惑道：“嗯？”
“不是我叫的。”柯少嗔坐在椅子上頭也不回的回答：“是他。”
尹司錦目光轉而看向屏幕。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電視中的柯少嗔語氣柔和，一聽就知道他是在對自己深愛的情人講話，態度溫柔到柯少嗔自己聽了，都覺得雞皮疙瘩起滿身。
“替我去跟卧室里的我問一句話，問我‘任務完成了沒有’，如果‘沒有’，那麼就讓我回到九月七日的早晨。”柯少嗔道：“必須要今天晚上，再多一天都不行。”
尹司錦看着柯少嗔的背影問道：“這是什麼……”
柯少嗔：“沒關係，已經結束了，任務被我解決了。”
尹司錦半知半解，仍未完全明白：“哦……”
“讓我回到過去，這是你的能力嗎？”柯少嗔問。
他還真是沒想到，妖怪們除了可以變身，竟然連這種事都可以做到。
“是。”尹司錦回答。
“……”
柯少嗔忍不住露出一絲貪婪渴望的神色——如果是真的，那該是多麼強大的力量啊！怪不得另一人格把尹司錦當做寶。如果真的掌握了這股力量，那他想做什麼事情還愁做不成？
就算是用來對付另外一個人格，肯定也——
似乎是知道柯少嗔的想法，電視屏幕中的他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麼就不要使用你的能力了。”
柯少嗔：“……”
就知道沒那麼容易。
尹司錦好像還沒習慣這種“有兩個柯少嗔”的場合，有點獃獃地對着屏幕里的柯少嗔說了聲：“好，我不用。”
剛還僥倖想着要不要用話語欺騙一下尹司錦的柯少嗔：“……”
“接下來的話，司錦你不聽也沒關係。”講完這句話后的柯少嗔，語氣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音調百般明顯的冷了好幾度，一聽就知道對方說話的對象變了一個人。
是他，此刻坐在椅子上的他自己。
“柯少嗔，如果你敢對司錦不好，又或者隨意利用他，你遲早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追悔莫及。”
柯少嗔啞口無言，甚至有點惱怒，一個怒火攻心，憤然起身指着屏幕厲聲罵道：“我替你照顧老婆，不收工資也就算了，憑什麼還要給你說三道四，要求這要求那的！”
尹司錦聽到有點不安，連忙說：“我，我沒關係的。”
屏幕里的柯少嗔繼續說道：“這不是警告，只是告誡。以後你自然會明白我這話的意思。現在就算和你解釋，也沒有用，你不會懂。”
柯少嗔：“……”
又來了，這種居高臨下的俯瞰視線。他柯少嗔經過十年的努力，已經享有超越世間絕大多數人的權利、財力、人力，卻還是要被這個隔三差五隻能出現兩三天的傢伙壓得死死的。
憑什麼！
憑什麼那人就是能這麼厲害，憑什麼自己總是比不過這傢伙！
他不甘心！
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
可。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柯少嗔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耐着性子心情沉重地繼續往下聽。
——不聽不行，這可是另一人格主動留給他的影像，千載難逢，仔細聽完絕對能獲取許多珍貴的情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