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
她學習的速度簡直讓整個長歌門都驚嘆。
她也乖巧的不同一般,聰慧的不同一般。
平常的孩子總是愛鬧……
但是楊長月從來沒有這樣過。
省心到讓門主夫婦感嘆。
那是因為楊長月不知道這兩位的想法,否則她只能回答,沒有手機電腦和WIFI的世界,連一封信都要七八天才能見到,她想鬧騰也鬧騰不起來啊……
難道要她整日大小輕功齊上飛躍漱心堂左邊明德樹嗎?雖然九齡公還未完全歸隱長歌,但是她也不敢造次啊……
她如往常一樣從駱子維先生的書堂上下來,楊逸飛在門口等着,摸摸她的頭髮,“三妹,今日帶你出去散散心。”
楊長月有些詫異,“現在嗎?”
楊逸飛笑道,“自然。”
“爹爹他們知道?”
楊逸飛點了點頭,“是爹爹親口說的。”
“多謝二哥。”她心裏也鬆了口氣,這四年她走遍長歌門,能出去走走也好。這恐怕是二哥廢了許多口舌的。
楊逸飛笑道,“你是真忘記了明天日子?”
“啊?”
“明日九月初九。”
“重陽節?”
“不錯。”
“嗯……哪裏有茱萸?”重陽在長歌門代表的就是,登高賞菊吟詩作對佩茱萸簪菊花。這是無論男女的事情。
前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或許揚州就有?”
“二哥……”楊長月拉着他的衣袖。
“好了,你要綉香包是也不是?今日過去看看吧。”
“嗯……”她笑眯了眼睛,在楊逸飛指教她之前,躬身一拜,“謝二哥。”
楊逸飛笑了,“身在書香世家,如何能這般。”
楊長月微微一笑,端出了十分正經的姿態,口中卻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路上遇見趙宮商,他見到楊長月,迎了上來,不自覺向楊長月的臉伸出魔爪,“逸飛,這是去哪兒?”
見他眉目清秀,頭髮整齊的用玉冠束着,身上穿着青綠白色的長歌門派裝,顯得君子如玉。看着也就十四五歲模樣,楊長月是知道的,他比楊逸飛還要大一歲。
楊長月嘆了口氣,也許是四五歲的孩子臉就招人捏,摸起來比較舒服?反正她已經受過很多人的摧殘了。這還是在恪守禮節的長歌門中。
楊逸飛淡淡撥開他的手,明明就是十三歲的孩子偏偏做出一幅老持深重的模樣,“你為何會在這裏?”
趙宮商抱着自己的琴,規矩了些,長歌難有不規矩的門人,“方才在微山書院找鳳姑娘切磋了一番……勉勉強強是平手。能被太白先生收入門下的,果然是門中難得的天才。”
楊逸飛道,“你既有家傳的大聖遺音妙法,何必羨慕太白先生的弟子……”
趙宮商道,“逸飛所言甚是,我便是說說罷了。”
楊逸飛立刻回道,“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趙宮商:“……”哎,這句話的意思便是他不是君子么?你到底氣憤什麼呀……
他目光轉到長月身上,說不定人家就是嫌棄他捏了他妹妹?這還真有可能。
平日怎麼就看不出來他是個這般小氣的人。
楊長月低了低頭,扯了扯他的袖子,“二哥,我們要去何處?”
“揚州。”
“就我們兩人?”不會吧,雖然楊大大已經十三歲了,但是就這樣兩個人出去真的不會出事?她還是記得路上有強盜這類生物存在的。
“不,還有大哥。”
哎?他也出去?楊長月愣了愣,平日裏門主夫人應該不會讓他出門才是。
趙宮商忽然道,“逸飛……”
楊逸飛警惕了些。
趙宮商笑眯眯道,“不如帶上宮商做伴?”
“不行。”
殘忍拒絕。
楊長月都能感受到他的哀戚了。
他抬腳就走,“逸飛還要去找大哥,就不陪了。三妹,我們走。”
楊長月牽着他的手跟在後面,轉頭頭朝趙宮商揮揮手,全然表示了自己被他被拒絕的同情。
等他們到了長歌門口的碼頭上,張氏父子已經撐着船在等候了。他們已經在千島湖上泛舟多年了,控船很穩。用門內眾人的話來說就是,絕對不會翻船。
每月月初長歌門會有人出去採買,今日才順便看顧這兩個孩子。
雖然楊逸飛嚴格來講,已經不算個孩子了。十三歲的少年,在這個時代,已是半個大人了。
楊長月微微一想,便宜二哥是十五歲要出門闖蕩的,距離他十五歲,只有兩年了。
她微微嘆了口氣。也許在她十五歲的時候,也會出門歷練。這是長歌門約定俗成的規矩。
而她其實也慶幸,她那時並非是真正的十五歲姑娘。
至少面對危險,不會太過茫然失措。
她這樣想着,跟在楊逸飛身後上了船。
船兒悠悠的在水面劃過,楊長月趴在船邊,水面清透無暇,倒映出她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後來十歲長歌蘿莉模樣。
柳葉從空中飄過,落在水上,打破了平靜。
楊長月嘆了口氣,也不知她真的爸媽都怎麼樣了?雖然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然也過了這樣的四年生活,可她還是不能遺忘從前的一切。如果現實中的她死了,他們不知多麼傷心……
這些年她一直不敢去想這些問題,卻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這些問題……
她抱着她的琴在船邊坐了下來。
身後突然傳來一句,“在想什麼呢?”
若是他人,說不得得被嚇一跳,但是楊長月只是轉過臉,皮笑肉不笑道,“二哥,君子入堂而呼以示,你太突然了,三妹我正在傷春悲秋呢。”
楊逸飛挑了挑眉,他打量了一下楊長月,十三歲的少年音還不顯成熟,但是楊長月就是從中聽出來了幾分笑意,他道,“傷春悲秋?你?”
她哼了一聲,“怎麼?不許?”
楊逸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好吧,就算如此。你便說,誰讓你傷春悲秋的,二哥教訓教訓那臭小子。”
楊長月扶額,癱在船板上。真是不能愉快交流……
楊逸飛也躺了下來。
她轉頭看了看自家二哥,心中暗嘆。傷春悲秋,可是……你們又哪裏能懂呢?她恐怕,此生再也不能見到父母了……
這裏的天空總是這樣的明凈,藍的天,白的雲。望的久了,好像都能將人的魂魄都吸引進去了。
驀地,明凈的天空被擋住了。一片陰影投落下來。
是楊青月的臉。
楊長月瞪大了眼睛,“大哥,你做什麼?”
楊青月此時雖然面色蒼白,但看神態,顯然精神狀態不錯,“一個女子,送你香包,此舉有何用意?”
嘎?楊長月猛地坐起來,扒拉着船弦坐好了,笑眯眯道,“大哥?”
明明能頂上四五個楊長月的身高,但楊青月被她這麼一笑,不自覺退了兩步,“如何?”
楊長月眨眨眼睛,顯得相當無害,“是門內哪位師姐?”
楊逸飛按下她的頭,“三妹,不可對大哥如此無禮?”然後他笑眯眯道,“所以大哥,是哪位師姐?”
楊青月向來蒼白的臉上竟然還泛出一抹紅暈,無視了兩個人又走回了船艙。
原地坐着的兩人,交換了不可言說的眼神,然後相□□了點頭。
這船夫在長歌門渡船有很多年了,他們一家都留在長歌門中,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到了御射場中。
霸紅塵就沖了過來。
它如今已經長成了彪悍的大馬了,楊長月只能到它腿骨的高度,屬於伸手只能夠到腳踏的那個高度。
心塞!
明明就是一個年紀,它都已經快要成年了,楊長月還是個不到從前一半的小矮砸……
最痛恨被說小矮砸了……哭唧唧,難道蘿莉不夠萌嗎?
如今要是讓那些熱愛御姐的基友們知道她連矮砸的一半高度都不夠,恐怕是要被嘲諷到爆了……
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認了。楊青月一把抱起她,護在懷中,跳上霸紅塵。
一路絕塵而去。
楊逸飛自然也是有馬的,他的馬自然也是好馬。慕元甫親自為他挑的上好的大宛馬,跑起來也是如風。
坐着馬車帶着貨物的長歌門眾人也笑,門主家三個孩子感情好,他們也是高興的啊。
從御射場向東南走,到了去揚州的官路上。
一路車馬疾馳,路過了稻田,在土坡上走了許久,終於遠遠看到了揚州城門。
幾人將車停在城門口的車夫處,牽着馬從大路進去。守城的侍衛盤查了一番,算是放了人。
城門口有來解決恩怨的江湖俠客,楊逸飛只管避着他們。他們是來遊玩的,可並非來惹事的。
揚州的紅木橋還是當初的樣子,揚州的護城河也已然還在。
楊逸飛有些詫異,“三妹,怎麼?”
楊長月獃獃道,“很好看。”同那時候,都沒有分別。
楊逸飛拉着她的手進去,“揚州是東南富庶之地,朝廷三大城池之一,自然是好看的。”
其實他隱隱約約也能感到自家小妹心中裝了許多事情,她總是顯得分外早慧,但是楊逸飛並不想問她。
當她想說的時候,楊逸飛會聽,她不想說的時候,楊逸飛也不會去問。
楊逸飛向來勉強自己,而絕不會去勉強他人。
揚州城的街上,店鋪林立,同樣也晃的人頭暈眼花。
楊逸飛叮囑她,“跟緊二哥。”
如今正值正午,楊長月眼觀鼻鼻觀心,全當周圍沒有人。過了一會,面前出現了串紅艷艷的糖葫蘆,楊長月抬起了頭,看到楊逸飛微笑的臉,“聽說你們這個年紀都喜歡這個。”
楊長月:……門主大大,你要不要這麼貼心!
瞧這話說得,心酸的。好像你這個年紀沒有吃過嗎?
她轉念一想,門主那時候大約比她現在更慘,應該泡在萬卷書里,是沒有時間去吃這個的……
她嘆了口氣,拿出兩文錢又買了一串,遞給了楊逸飛,“聽說你們這個年紀也對這個很感興趣。”
楊逸飛微微笑了,卻沒有拒絕。
他們在揚州內城的湖邊等着吉婆婆買東西回來,正在等着,見到一身粉紅標誌性的秀坊姑娘從面前輕功掠過,喝道,“小賊!休跑!”
楊長月扯了扯望着湖面出神的楊逸飛,“二哥,那是憶盈樓的姑娘嗎?”
是了,這個時候,七秀坊還沒有叫做七秀坊,它叫憶盈樓。
楊逸飛回過神來,看清楚情況時微微蹙了蹙眉,他也使出輕功,明明是迅疾如風,偏偏又自若瀟洒,輕描淡寫截住了那抱着荷包的賊,伸出了手。“拿來。”
那小賊哆嗦了下,卻依然嘴硬,“拿什麼!”
“荷包。”
這時候,那秀坊的姑娘也趕了過來,盈盈一拜,“多謝公子仗義相助。”
她禮節性的問完好,等着那賊人,“還不速速將我的東西還回!”
楊長月摸了摸下巴,觀望着這一方事態發展。英雄救美……多麼美好的趨勢……
不過她是誰呢?
旁邊突然湊過來一個男童,他也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衫,問她,“那人是誰?”
楊長月眨了眨眼,順口道,“我哥啊……”
她再一打量,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可愛是可愛……但是……他也是憶盈樓的人?
楊長月又看了他幾眼,“孫飛亮?”這個時候憶盈樓,好像不會有其他性別為男的生物……
“啊?”
他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誰。”
楊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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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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