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平行世界⑥
雖然從未說過話,也從未像方才那般,莞爾相笑過,但薛蘅曾遠遠地見過斜對面的女孩兒,從旁人口中知道,她就是武安侯與華陽公主的女兒、沈世子的雙生姐姐——長寧郡主沈淑音。
京城貴女中,長寧郡主沈淑音,聲名極佳,人皆盛讚才貌雙全、淑逸閑華,可謂蕙質蘭心,薛蘅私心嚮往之,卻一直無緣結交,只因自家定國公府,與武安侯府素無往來,故而與許多世家大族的同齡閨秀,俱有交遊的她,卻一直沒有機會與長寧郡主,有何相交之機,甚至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半字。
薛蘅不明白大人之間的事,只知道,父母親似與華陽公主、武安侯,甚是不和,若是……若是她私下與長寧郡主有何交遊……父親母親……會生氣嗎……
低頭默默想了一陣兒的薛蘅,再抬眸時,見長寧郡主在與身旁案桌后的葉家三小姐說話,而郡主身邊的沈世子,正默默地悄看着她,在與她眸光對上的一瞬,“唰”地低下頭去,而後似又覺欲蓋彌彰,慢慢抬起頭看她,眸光一時落在她面上,一時又飄低下去,如星子一閃一閃,耳根子微微泛紅。
薛蘅想,沈世子是在為那天誤抱的事情,不好意思嗎?她都不在意啦!
記起那日之事,就記起了六皇子,記得自己該和他說一聲抱歉,薛蘅繼續悄轉眸光,在與宴之人中尋找六皇子,如是找了好一陣,終於在偏僻的後排尋着了他,看他與一位美麗的宮妃、一名可愛的小女孩,坐在一眾妃嬪皇子公主的最後面,正微低着頭,給身邊的小女孩剝蝦吃。
這小女孩,應就是六皇子的同胞妹妹了,他身邊那位美麗的婦人,應就是他們的母親——姜充媛娘娘。
在最初得知姜充媛娘娘曾經的乳母身份時,她驚訝到疑心自己聽岔,只因她一直以為只有世家女子可以入宮為妃,後來她再想此事,便想明白過來,在世家女子林立的後宮,姜充媛娘娘與她一雙子女的處境,是如何局促不易,六皇子在一眾出身高貴的皇子面前,處境定也艱難,想來他那日那般狼狽模樣,或是因此受了欺凌,之所以在她詢問時一直三緘其口,委實是因無法說出口來……
薛蘅一邊暗暗想着,一邊悄默地望着六皇子,而被望着的六皇子本人,表面鎮定如常,似正神色平靜地給妹妹剝蝦吃,實際上面頰紅熱,心如擂鼓,砰砰直跳在胸|膛地亂撞,整個人緊張得快炸開了。
在薛蘅隨定國公夫婦走入宴殿中時,他就已注意到她了,其後目光,一直悄悄地追隨着她,看她在落座后,一直在四處尋看,像是在找人,心中好奇的同時,也忍不住飄過一念:……她……是在找他嗎?
這一念頭冒出,他隨即在心底自嘲,可自嘲的同時,卻又禁不住想,也許……也許她真的是在找他呢……
如此又是自嘲又暗暗期待地悄悄關注着她,看她尋覓多時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明郎姐弟身上,他的那點可笑的期待,立如雲煙飄散無蹤,好似有人用力摑了下他的臉頰,羞窘不堪的他,心底似真響起了冷冷的嘲笑聲,嘲笑他的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他們一早就認識的,她連那樣的無禮之舉,都不怪罪,待明郎,自是特別的……
心中湧起酸澀的同時,一種坐視命運的無力感,又莫名地在他心中蔓延開來,他不知那到底是什麼滋味,只是難受,難受得厲害,拖着他的心,直往下沉。
如此正心情沉鬱之時,卻見她的目光,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尋看了過來,他愣了一下,忙低下頭去,雖低下頭,但心裏那些原已失落的盼想,又如雨後春筍,悄悄地冒了出來,在不斷交替的忐忑與期待中,感受到她的目光,竟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姜充媛所生的小公主元嘉儀,原見哥哥要剝蝦給她吃,捧着碗期待着,可哥哥剝啊剝啊,剝了好久,都沒把蝦殼剝離開來,兩隻剝蝦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顫|抖,脖頸面上,還隱透着微濕的紅意,看起來像是染了風寒,不由關心地湊近看去,小聲問道:“哥哥,你不舒服嗎?”
元嘉儀這一聲問,也叫姜充媛注意到了兒子的異常,雖是夏日,但殿外設有水車,殿內設有多處冰瓮,其實清涼舒適得很,既不會熱到令人面現汗意,更不會冷到令人雙手發顫,弘兒這樣,瞧着確實像生病了,遂也邊執帕為他擦汗,邊關心地問道:“弘兒,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口上說著沒什麼,可心底卻如燒開的沸水,絮絮亂亂地想個不停,她為何尋看他,她在想什麼,一個又一個疑問,像燒開的沸水泡泡,不斷地從他心底往上冒,元弘覺得自己就像手中的剝不開的紅蝦,也就快要蒸熟透了時,又感受到她的目光,似是從他身上移開了,他好像是因此暗鬆了一口氣,又好像整個人都空了,茫茫然地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只是手中的蝦,被他剝得亂七八糟,是半點沒法兒吃了。
元弘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薛蘅卻是清楚得很,她今日隨父母親入宮赴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傍身,那就是要向六皇子致歉,但,在生辰宴上,她與他隔得好遠好遠,不能有失禮儀地直接過去找他,等宴散了,大人們另有宴后消遣,孩子們聚在一處,她卻也不能單獨與他說話,只因男孩子們俱圍着五皇子陪遊玩樂,女孩子們,另在幾位公主的帶領下,來到疏雨榭中閑話笑語,邊享用宴後果點,邊賞看榭外新開的碧台蓮。
只能等過後人散開,再找機會了,薛蘅如是想着,暫將這心事放下,與榭中最是相熟的陸姐姐,依坐在一處,說起話來。
陸姐姐為人風趣,又見多識廣,說起話來妙語連珠,薛蘅原正與她笑語不斷時,不經意間眸光閃過,瞥見六皇子的妹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手捧着一杯茶,不時地低頭啜飲,再又抬眼悄悄地四看,像是希望有人同她玩樂,又像希望沒人注意到她,好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不惹是非。
但,似是事與願違,有位公主走近前去,瞧着神情不是十分友善,不知同嘉儀小公主說了些什麼,但見嘉儀小公主聞言神色窘迫,麵皮漲紅,原先輕鬆捧着茶杯的兩隻手,縱是緊緊地抓着杯壁,也仍是止不住地輕輕地顫|抖着,一邊緊咬着唇,一邊兩個眼圈兒越來越紅,看着像是快要哭了。
薛蘅見狀,站起身來,要上前看看發生何事,為嘉儀小公主解圍,但她才朝前走了幾步,就見長寧郡主與葉三小姐已走過去了,紅着眼圈的嘉儀小公主,一看到長寧郡主,立站縮到她的身後,手牽着長寧郡主衣袖一角,委委屈屈地喚道:“淑音姐姐……”
長寧郡主的母親華陽公主,雖與當今聖上並非一母同胞,但卻深得帝寵,由此長寧郡主縱是在一眾公主面前,也頗有臉面,那公主見長寧郡主走過來了,也就不再搭理嘉儀小公主,只與長寧郡主笑說了幾句后,便走了開去。
嘉儀小公主原先還能忍着眼淚,可在長寧郡主的溫言關懷下,倒是禁不住濕了眼眶,抽抽噎噎,葉三小姐在旁勸道:“今日是五皇子的生辰,是好日子,你這般哭泣,叫人看見了,或會惹出閑話的。”
嘉儀小公主似怕惹出閑話連累母親兄長,聞言咬唇忍住,兩個女孩子帶着她往桌旁走,陸姐姐與葉三小姐相熟,見她走近,便招手喚她們坐到身邊,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薛蘅正式與長寧郡主相見相識,互行女子之間的平輩福禮后,與嘉儀小公主等,坐在了一處。
在座之中,數嘉儀小公主最是年幼,眾人見她雖止了眼淚,但仍因方才之事,悶悶不樂,便想着法兒地逗她開心,做些女孩兒間的遊戲之事,打開案桌上擺着的花箋筒盒,邀她一道掣花簽玩。
因想着讓嘉儀小公主高興高興,自是請她第一個掣籤,嘉儀小公主猶豫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試着掣中一簽,翻轉看去,見其上寫着“春色暖先開”,是為桃花簽。
此簽詞句,本就有春暖花開之象,幾個女孩兒你一言我一語,講說了不少桃花的美好寓意,終是逗得嘉儀小公主展顏,捧着手中的花簽盒,朝長寧郡主道:“淑音姐姐,你也掣一支看看~”
沈淑音讓與葉三小姐葉若芙先掣,葉若芙恰應佳名,掣得一支芙蓉花簽,其上書有“雙影共分紅”之句,陸家小姐陸盈月本就性子爽利,又與葉若芙相熟,說起玩笑話來也無顧忌,見狀笑着對葉若芙道:“這是同心並蒂芙蓉,看來這簽意,是與姻緣有關。”
葉若芙雙頰微紅,“別渾說,倒看你掣中的是什麼?!”
陸盈月聞言大大方方地掣了一支,葉若芙見上頭寫着“裊裊獨立眾所非”,立拍手笑道:“妙極,陸小姐確是‘裊裊獨立’,不愛女紅書畫,偏愛彎弓策馬。”
被調笑的陸盈月,半點不惱,只笑對葉若芙道:“你既說我這簽‘妙極’,那你那支,想來也頗有準頭的。”
葉若芙紅着臉不睬她,只請長寧郡主沈淑音掣籤,沈淑音仍是推讓,請薛蘅先掣,陸盈月笑將未掣的花箋搖散,“何必推來讓去,反正就剩兩位,不若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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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精力身體,都不出岔子的話,大概十天內寫完番外,大概……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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