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貳☆我相信你
祝願一覺醒來,不知今夕何夕,環顧陌生的居室發了會兒呆,喃喃自語,“我破產了嗎?”
P.N啞然失笑,將整齊疊好的衣服交給她,“去洗把臉換上。”
祝願接過衣服發牢騷,“我的時尚信條是穿過的衣服絕對不穿第二次,連續穿兩天顯得很寒酸好不好?”
“別挑剔了,洗過的,非常乾淨”,P.N笑着哄她,“就當特殊情況,在戰場上,可沒人追求時尚,另外,你不覺得自己有點鋪張浪費嗎?”
祝願慢騰騰起床,打着呵欠,不忘自我美化,“像我這麼有錢的人不消費才可恥,奢侈性花錢也是有意義的,不僅能拉動經濟,還能創造就業機會,原本兩全其美的好事被你說的只有壞處一樣。”
P.N下垂的眼角揚起細微的紋路,這番話自吹自擂很欠扁,神奇的是,他聽了心情卻很好,語氣莫名變得溫柔,“你說得也有道理。”
祝願腳步一頓,回過頭用研究的眼神上下打量他,“難道是安全屋的效果嗎,感覺你整個人都平和了,這peace&love的氛圍怪反常的,換作以前,無論我說什麼,有理沒理,你早冷嘲熱諷一頓懟了。”
P.N哭笑不得,“好吧,那我用正常的方式提醒你,已經下午三點了,等我們去做的事還很多,希望你抓緊時間。”
“什麼,三點了?“,祝願覺得不可思議,“我睡了這麼久,一定是太累的緣故。”
“等案子了結,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P.N安慰她。
祝願給他一個幽怨的眼神,“大哥我是公務員,案子了結,回歸原位,要上班的,你說的那種睡眠自由不可能實現。”
P.N笑出聲,“公務員這個詞兒怎麼跟你那麼不搭呢。”
祝願點頭,“我也覺得”,她腳底打漂晃進浴室,看到新毛巾新牙具和一支說不上名的泰文logo洗面奶,嘆口氣,“生而為人活得這麼粗糙還是頭一次。”
受客觀條件限制,她貓洗臉似的划拉了兩下走出來,也不管亂成雞毛撣子的頭髮,一沒吹風機二沒定型摩絲,能怎麼辦,隨它去吧,反觀P.N,倒是把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
“想吃點什麼,我幫你去買”,稍頃,P.N不好意思地補充,“這裏沒廚房,所以……”
“不用了,給我瓶水就行,開工吧。”
P.N話里透着擔憂,“你兩頓沒吃東西,不餓嗎?”
祝願搖頭,“沒關係,我可以晚餐補回來,先幹活。”
P.N拗不過她,打開密室。
“哇,好酷”,祝願驚嘆,四面牆壁掛滿各色槍械令人目不暇接,但當身後沉重的防爆門關上后,囿於密閉空間,祝願的興奮勁沒了,與P.N四目相對,她試圖去想像,假如是自己,潛伏五年,唯一能安心喘息的地方只有這裏,會不會崩潰。
“一直以來很辛苦吧?”,她問得沒頭沒腦,而P.N懂她的意思,點點頭,又輕輕搖頭,“身體上的辛苦不算什麼,真正辛苦的是,漫長的黑夜盡頭在哪裏,尤其聽到同志犧牲的消息,自己無能為力,那種倍受煎熬的感覺……很絕望。”
P.N不記得已經多久沒跟人談過心了,話說完有點難為情,轉身從保險柜拿出軍用筆記本和一個便攜式掃描儀,插上電源,擺弄了下,恢復往日無情臉,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做事。”
祝願看出P.N在尷尬,憋着笑欣賞他臉上難得一見的窘態,故意湊近問:“做什麼事?”
P.N屈指敲了敲桌面,祝願視線順着他細長的手指看去,筆記本旁邊放着一個文件袋,“裏面——”
不等她問,P.N示意,“取出來看看。”
祝願按他說的做,從文件袋取出一份手寫名單和一張攝影機的內存卡,她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什麼,“你和香港NB那位總督察交換來的情報?”
“對”,P.N向她交底,“全部是關於連越和公海賭船的線索,手寫名單上的客戶沒有賭廳入賬記錄,說明那些人的身份需要絕對保密,我之前說過,宋景明書記被殺案的相關者,魏學林、連越,吳尼哆,三人中連越是突破口,因為只有他與大陸方面關係密切,那麼境內隱藏幕後的同謀很可能就在手寫名單上,連越黑白兩道行走,手上一定有保命的東西——”
祝願打岔,“你想說這份手抄客戶資料是連越的護身符?”
“沒錯”,P.N接著說,“連越的公海賭船協助客戶洗黑錢,他掌握了太多不能見光的秘密,萬一哪天身份敏感的客戶希望他永遠保密的時候,他能拿出制衡的殺手鐧來防範這種‘萬一’。”
祝願翻着名單,目光掃過一個風頭正勁的富豪名字以及後綴的數字,禁不住感嘆,“嚯,了不起,一次就輸了一個小目標。”
P.N不解,“什麼小目標?”
“掙錢的標準啊,1個億,出自某位網紅企業家之口,你沒聽說過?只是名單上的這位輸了1個億”,祝願盡心解釋,稍後壞笑,“不愧是殺手鐧,假設把商界新秀豪賭的風言風語傳出去,這種爆炸性醜聞絕對會重挫他名下獨角獸公司的股價,到那時我再趁機做空……哈哈,應該能掙它幾個小目標。”
P.N笑着說:“公務員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險”,他發現很難對祝願冷心冷麵,這調皮孩子鬼點子多,膽大妄為性格還有點小壞,得時刻盯着以免走歪路,“利用職務獲取內幕信息,藉此操縱股價謀取不正當利益小心進監獄,順帶一提,我可不想去探監。”
“真無情啊”,祝願手撫胸口做心痛狀,“我們好歹共同戰鬥過,還一起經歷過生死,戰友情總要講的吧。”
“正因為是戰友才提醒你不要犯錯”,P.N輕笑。
祝願翻白眼,“你真是我的良心導師,ok,這個話題pass,回歸正題,這張內存卡里是什麼?”
“連越逃出金三角難道去了香港”,祝願喜上眉梢,“那他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可都是關鍵線索啊,沒準兒就跟大陸的同謀有關呢。”
P.N被她突然的樂觀精神逗笑了,“很遺憾,連越從金三角逃走後並沒有去香港。”
祝願高昂的情緒一下子垮塌,“到頭來監控了寂寞。”
“也不全是寂寞”,P.N強忍住笑,“還記得香港之行嗎,根據你收到的情報,連越車蓬將現身香港和大客戶談生意,而當晚到場的並沒有連越。”
“記得”,祝願回憶,“你當時對我說聰明人選擇置身事外,連越肯定知道沙惕要對車蓬出手,所以就沒趟渾水。”
“你沒記錯”,P.N笑了,一向大大咧咧的人把他的忠告記在心上不容易啊,“話是我說的,但我沒說連越不在香港。”
祝願一尋思的確如此,“那他在香港的意思嘍?”
“對,我們赴港的當天晚上,連越在四季酒店同某個人見面,而那個人不止一次被監控拍到”,P.N思忖着說,“在你入睡后,我看了三小時的視頻,此人出現過兩次,可以確定的是他來自內地。”
祝願頓時幹勁十足,“那此人值得擴線深挖呀”,末了誠意誇讚,“還是你極總謀慮深遠,那麼早就盯上連越了,哪像我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各種碰壁后才鎖定連越和魏學林。”
P.N含笑瞥她,“不敢當,起初我並不知道連越跟宋景明書記的案子有關,他經常在我背後搞小動作,我又怎能不有所表示呢,而且他背景複雜,往來兩岸三地,交遊廣闊,登上公海賭船的不乏達官貴人和社會名流,盯住他,遲早會釣上大魚。總之,有備無患,這不就用上了嗎。”
“你決策真英明”,祝願夸人毫不含糊,P.N對她這一套尚未免疫,恭維話聽得面紅耳熱,及時制止她,“好了,工作吧。”
祝願對內存卡非常感興趣,“那咱們從看監控視頻開始怎麼樣?”
P.N問她,“你知道一段3小時的監控用筆記本一幀一幀看完實際用時多少嗎?”
祝願老實地搖搖頭,她雖說是警察,沒辦過案子,壓根兒不了解用肉眼人工篩查監控錄像是多麼機械辛苦的一件事。
“實際用時7個小時才能看完一段3小時的監控”,P.N頓了下,繼續說,“這張1TB的內存卡至少能保存700小時的視頻,我們兩個人一天是看不完的。”
祝願一聽,身為警察的素養回歸,“工作量不小呢,需要抽調專業視頻偵查員利用警方的大數據平台和人臉識別系統才能最小化框定偵查範圍,找出關鍵信息,反正人力、技術缺一不可啦。”
把知難而退包裝一番,還振振有詞,也是沒誰了,P.N笑了笑沒說破,他越發覺得選祝願做卧底的那位趙廳長獨具慧眼。
“哇你這笑容心裏不定編排我什麼呢”,祝願吐槽。
P.N不否認,“想說你靈活應變算編排嗎?”
祝願品了品,自我感覺良好,“哎喲極總你想誇我就直說,不用含蓄,對讚美我向來勇於接受。”
“頭腦聰明,機警善變,心理素質穩定,功夫過硬,自保或者保護別人都不在話下,可以說做卧底需要的條件你都具備”,P.N認真評價。
祝願心花怒放,報以期許的眼神,“還有呢……”
“還有——”,P.N笑了下正色說,“還有我們卧底的職責是搜集犯罪證據,向警方提供線索情報,具體破案交給你的警隊同袍去做。”
哪有表揚人點到為止的,祝願略失望,不過很快抓住重點,反問回去,“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從內部瓦解犯罪組織嗎?”
P.N沉吟,“最終目的嗎……”
祝願接茬兒:“當然了,把沙惕犯罪集團連根拔起案子才算結束,你也說過呀,難不成要一直留在金三角,明明曙光就在前方,我們要對勝利充滿信心。”
P.N笑笑轉移話題,“你的聯絡人是那位趙偉光廳長嗎?”
“對,我們趙廳非同一般,領導水平特別高”,祝願習慣性拍了通馬屁,側面誇自己,“若非趙廳慧眼識珠,你也碰不到我這麼給力的搭檔。”
“很好”,P.N一語雙關,“我們把這兩樣東西交給趙廳長,你們有安全的聯繫方式嗎?”
祝願顯擺,“加密郵箱、加密電話,各種防監聽的設備我都有,你如果去我的住處,或者參觀我在金三角的安全屋,就會明白安防方面我一點都不含糊,完全按照白宮地堡水準做的。”
P.N低頭掃描手寫名單,“你認識特朗普嗎?”
祝願斟酌着說:“我和他女兒出席過同一個宴會,算點頭之交,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覺得你們兩人有相似的地方。”
“什麼地方?”
“吹牛。”
看P.N笑得開心,祝願不高興,“你拐着彎兒損我是吧。”
P.N抬眸凝視她,“不是——很慶幸遇見這樣的你。”
像一束光照亮他的黑夜。
“什麼呀,怪讓人心動的”,祝願捧着臉裝害羞,“極總,我可以誤會嗎?”
P.N面無表情,“不可以。”
“沒勁”,祝願盯着他白凈修長的手指發獃,隱約記得這雙手磨去了指紋,想問又無從問起,與之相關的過去絕對不是霽月清風的模樣。
他是潛伏地表下的暗河,靜默無言承受着黑暗施與的痛苦。
為了阻止自己多想,她沒話找話,“幹嘛費勁掃描,用傳真不行嗎?”
“保密規定傳真涉密文件、資料嚴禁使用非加密傳真機,因為無論通過有線或無線信道傳輸,沒對傳輸信息加密的話,很容易被截獲”,P.N低頭說明,似乎猜到她的打算,“別提手機傳真軟件,泄不泄密兩說,能不能穩定收到都成問題,最安全的方法莫過於你親自帶回去交到趙廳長手中。”
祝願悻悻然“哦”了聲。
“不用擔心,我會對這兩份東西編寫加密程序,等趙廳長收到,你們進行聯機驗證,就能打開文件。”
“那我做點什麼?”
“寫材料”,P.N幫她打開軍用筆記本,“我們互相確認身份的事不用向上級打報告嗎?”
祝願拍額頭,“最近忙暈了,沒定期向趙廳彙報情況。”
她坐到筆記本前,運行uname-r命令,顯示內核信息似乎是類unix的作業系統……以為能難住她嗎,小瞧人,她在大學選修過c語言,雖然成績馬馬虎虎不亮眼,但linux基本操作命令很熟,而unix和linux有共通之處,估計不難上手。
按下esc鍵進入命令模式,輸入vi打開文本編輯器,運指如飛敲鍵盤,從沙惕讓他們暗度陳倉,以假毒品為餌除掉魏學林清理門戶講起,到P.N和香港毒品調查科的康正南總督察交換情報為止,其中濃墨重彩描寫了她在中老越三國界山誤踩地雷視死如歸的大無畏精神,以及P.N捨己救人的高尚品質,並於生死存亡之際,他們戲劇般確認了對方身份,小威尼斯人的老闆P.N(極夜)依然是心繫祖國的陸離,他從未背叛軍人誓言,忠誠地執行宋景明書記交託的任務。
P.N在旁邊瞄了眼,正好看到祝願着力描繪的高光片段,嘴角翹了翹,“你明明都懂,剛才為什麼還問傳真那麼小白的問題?”
“找話題聊天呀,極總,你不覺得自己話很少嗎?”祝願說完,檢查一遍報告,又潤色了幾筆,才滿意地按x保存文本,“我報告寫好了,其餘的你來弄,趙廳的郵箱賬戶在報告末行。”
“好的”,P.N用加密算法創建壓縮文件,通過mail命令發送成功,祝願馬上聯繫趙偉光,接通的一刻省略寒暄,直奔主題,“趙廳,你的郵箱有份加密文件,密鑰陸離會發給你。”
“小祝,你是說陸離——”趙偉光驚喜交集,壓低的聲音都變調了。
“是的,趙廳,詳細內容我都寫進報告了,您過目后,有什麼指示請隨時聯繫我。”
“好,小祝,你和陸離務必保重”,趙偉光叮嚀。
祝願掛線把手機交給P.N,順便打消他的疑慮,“到這一步再出差錯,最後的大boss也不用找了,是誰我們都清楚,所以別想太多,把生成的動態密鑰發給趙廳吧。”
P.N接過手機發送密鑰,“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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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兩人的對手戲,憋了很久……結果不解風情的兩人仍在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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