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陸☆吹笛的人
P.N無言開車,他的沉靜在GK看來無疑等於默認,“我勸你停葯,小心吃多了,有一天真痿了。”
“我需要保持穩定的情緒”,良久,P.N才開口。
“吃藥保持?”,GK搖搖頭,滿臉的不贊同,“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還像個活人,漸漸的變成沒有喜怒哀樂的怪物。上帝沒給我選擇,因此我做事不問結果,有一天過一天,但你又為了什麼,老實說相識多年,我看不清。”
P.N瞥向左側後視鏡,有輛深藍色的雅馬哈摩托不遠不近地跟在車后,他收回視線,顧左右而言他,“我這樣沒有喜怒哀樂的怪物,還有你這樣一位對我表示關切的朋友,幸甚至哉。”
“Don’tjokewithme,I’mserious!”,GK爆出母語,平復激動,說回中文,“嘿,聽着,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以前每次任務結束,從戰場倖存,大家腦子冒出的第一個念頭都是隨便找個什麼人來上一發證明自己還活着,只有你不同,剋制到自虐的程度,難道你是苦行僧?我完全無法理解,因為無關高尚,這可是本能!”
涉及到私隱,氣氛忽然尷尬起來,P.N唇角彎了彎,自我解嘲,“你可以理解為我的心理潔癖戰勝了雄性本能,此外,我不想把賣命錢揮霍在銷金窟,醒來黃粱一夢,有意思嗎?”
GK手撐着下巴,斜眼看着右側的後視鏡,他也注意到跟在後面的摩托車,心不在焉道:“嗯,你潔身自好,沒有生理需求,感情需求也沒有嗎?說出來誰會信,三和幫的P.N沒多年來孑然一身。”
P.N輕輕一哂,語帶譏誚,“你清醒點,看看那枚定位追蹤器,這就是你我的生存環境,每時每刻危機四伏,連最基本的安全都無法給予,有資格去愛人嗎?”
GK笑了,“別把自己說得像聖父,你可不是什麼好心腸的君子,一定還有其它的理由,不過你說得對,我們這種活在硝煙中的人不需要兒女情長。”
他瞟了眼後視鏡,高呼一聲哈利路亞,然後帶着戲謔的惡意說,“玩點刺激的,送後面迷途的羔羊回歸主的懷抱,阿門。”
P.N也想確認跟在後面的人是不是祝願,故意開車右轉,進入一個S彎道,等摩托車也變道跟上時突然高速倒車過彎,眼看着就要撞上,倉促間,祝願使出渾身解數,逆操舵傾斜車身,與凱迪拉克拉開一拳的距離,堪堪錯過,雖然逃脫化為齏粉的命運,但畢竟不是比賽摩托,性能太差,最終還是連人帶車平地摔了出去,她呲牙咧嘴地站起來,摘下頭盔,夾在胳膊下,衝著凱迪拉克離開的方向豎起中指,尼瑪,P.N,你也太狠了!
從後視鏡看到祝願頂着綠油油的頭髮,生龍活虎的樣子,P.N揚起嘴角,不經意流露的笑容看得GK一愣,“喂,你搞什麼鬼,剛剛為什麼不撞上去?”
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位追在後面的摩托車騎手多虧P.N大發慈悲撿回一條命。
“異國他鄉,你想搞出刑事案件?別忘了,這裏不是金三角”,P.N提醒他。
GK手按在額頭上,“抱歉,我興奮了,所以說我討厭城市,規則太多,叢林才是自由的王國。”
手機震動,P.N戴上耳機,“你到了?ok,我馬上趕過去。”
GK等他收線問,“那個香港警察?”
P.N略一點頭,踩油門加速。
祝願看着磨破的褲子和擦傷的手掌,咒罵了幾句,但心裏也清楚,P.N特種兵出身,受過嚴苛的特種駕駛訓練,他剛才倒車漂移過彎,那樣高速的勢頭下,真要撞她,她絕對躲不過,想來只是警告。
手機定位平台上的紅標依然在移動,這種情況無非有兩種可能,P.N已經發現了跟蹤定位器,或者連她也發現了,之所以沒毀掉定位裝置,估計遛她玩呢,當然也可能沒發現,其實無論怎樣都不重要,主動權在她這邊,南.拉迪功指明她和P.N一道見小潮汕,P.N拒絕也沒用。
這麼想着,心情好了點,摩托車摔壞了,擦傷也要處理,玩命追蹤暫時中止,她應該閃亮登場,搞得如此狼狽不是她的風格。
距離BachDang船廠3公里的地方有處遍佈岩石的野海灘,風起時,怒濤拍岸,時值黃昏,人跡罕至,一架僅33克重的納米無人機趁着涌浪聲掠過山頭,懸停在一座簡易的干船塢上空,悄無聲息地執行偵查任務。
康正南趴在山後的灌木叢中,全神貫注盯着身旁頭髮亂得很有風格的人操作無人機控制器,他一肚子疑問,為何P.N答應趕來,卻不見蹤影,出現的反而是這個陌生人,渾身帶着足不出戶的宅男味兒,初次碰面就自來熟地打招呼,“你不用驚訝,我收過錢了,P.N雇我幫忙,請多指教。”
雖然P.N的電話隨後而至,簡單說明來人值得信任外再無解釋,但更驚人的是他隨隨便便拿出一台與一輛特斯拉價格相當的軍用袖珍無人機,這樣的人到底什麼來頭?
GK指着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面說:“注意,重點來了!”
康正南摒除雜念,湊過去看無人機的控制台界面,一條萬噸級集裝箱船進塢檢修,噴砂、清洗、除銹、噴漆、電機保養、管路更換……一套流程下來,似乎沒什麼蹊蹺的地方。
觀察多時,他揉了揉過度集中的眼睛緩解疲勞,低聲說:“工人們操作正常,無人機拍到的畫面只有這些嗎?”
GK挑挑眉,“確定?阿sir你眼神不太好啊。”
康正南沒空和他打嘴炮,直截了當問:“你知道我是警察?”
“做我們這行認錢不認人,你是警是匪無所謂”,GK笑容里透着狡黠,康正南一愣,立刻明白上當了,“你套我?”
GK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怎麼會,我和P.N是情報共享的關係,他知道你的身份,我就知道你的身份”,說到這裏想到謎一般的jivajivaka,面露無奈,“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
“還有你們情報販子查不到的人?”,康正南嘲諷。
GK糾正,“準確說搜集情報只是我的業務之一,這個時代信息泄露嚴重,想查一個人底細技術上沒有難度,難的是有人堪比變色龍,用媲美奧斯卡影后的演技客串一個又一個身份不同的角色,你明知道她在作秀,卻找不到破綻,阿sir,你的從警生涯中遇到過這種擅長偽裝的騙子嗎?”
耳邊彷彿有隻蚊子不停地嗡嗡,康正南本不想分心理會,可最後一句話令人在意,他不禁反問:“你說的人是誰?”
GK揪了根草搖來搖去,“那個人阿sir說不定也認識。”
康正南瞬間不想聽了,視線轉回屏幕,“吊胃口的話你省省吧,我沒那麼感興趣。”
“那難辦了……”,GK關閉無人機遠程監控系統,圖傳信號中斷,顯示屏連續出現警告,康正南壓低嗓音怒喝:“你搞什麼,會摔機的!”
GK懶洋洋翻了個身,翹起二郎腿,仰望天空,“放心不會摔的,無人機正按照我的編程自主巡航,但有一點希望阿sir諒解,你對我想說的事不感興趣,那我也沒興趣告訴你運毒船的‘重點’。”
“你!”,康正南恨不得給他一拳,忍住揍人的衝動,咬牙說:“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開玩笑?”,GK搖頭,“不不不,阿sir,我很認真的,P.N只委託我找到南.拉迪功的運毒船,後續偵查是你們警方的事,我之所以來越南協助你是有前提的——”,他笑一笑,單刀直入,“關於jivajivaka你了解多少?”
南.拉迪功的船大約34個小時后就會啟航駛往香港,在此之前,掌握南.拉迪功販毒的罪證,才有扳倒他的勝算,時間緊迫,沒有餘裕去周旋,康正南僅用了幾秒權衡輕重便鬆口說:“我曾幫P.N調查過jivajivaka,這個人很有意思,小小年紀,擁有多重身份,她在香港最常用的名字是colleen.chai,也就是齊光,名下有間叫多吉的投資控股公司,從財報上看,她鍾情短期投資,是個機會主義者——”
“不好意思,你說的我也能查到”,GK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語氣挑釁,“麻煩說點新鮮的。”
康正南怒不可遏,“不要啰嗦,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
GK盤腿坐起來,笑嘻嘻說:“那我不客氣了,阿sir,jivajivaka是你們警方的卧底或線人吧?我想來想去,像她那樣徹底地偽裝身份,只有公權的力量才能辦到。”
“你問了和P.N同樣的問題”,康正南試圖冷靜下來和他對話,“我的回答不會有所改變,不是,jivajivaka既不是我們香港警察的卧底也不是線人,我拿到特別授權全面查詢jivajivaka的個人信息,從出世紙(香港出生登記證明書)、身份證、學歷、護照等各種證件到家庭關係、社會關係,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即使如你所說,公權力幫她安排了這一切,但兩年前她因涉嫌危險駕駛被拘,留下訓*誡記錄,就算她為了卧底故意為之,鋪墊得也太久了吧?坦白講,我們查跨境毒品走私案,目標是南.拉迪功,派卧底也是潛伏到他身邊,而jivajivaka明顯衝著三和幫去的。”
GK聽得津津有味,“阿sir,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假冒了jivajivaka的身份,又或許jivajivaka是虛構的,丁英的女兒根本不存在。”
“那要丁英復活才能證實你的推測——做親子鑒定比什麼都有說服力”,康正南頓了頓問,“你對jivajivaka的關注出於什麼原因?”
“直覺”,GK笑笑,“jivajivaka就像神秘的吹笛人,說不定哪天把大家帶進深淵,阿sir,你千萬不要覺得和你沒關係,坐P.N這條船的人,你,還有我,一定要提防這種摸不清套路的人,香港是間諜之都,誰知道這傢伙背後站着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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