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河得其名於村子前小河岸邊的一排垂柳。河水自西北向東南蜿蜒而下，春風得意時，柳枝隨性舞動，流水淙淙，粼粼波光中映出夕陽殘影，端是一段好風景。
柳河水日積月累沖堆砌出一片平坦而肥沃的土地，先時的村民逐水而居，陸陸續續在此處開墾土地搭建房屋，在河北岸邊逐漸延伸出一個不小的村莊，久而久之人們便習慣於稱之為柳河村。
一座不知年月的石頭拱橋橫跨柳河兩岸，把村子前的小河分成兩段，村裡人習慣稱之為南河和西河；柳河村的社員喝水吃飯用的都是去位於上游的西河擔水，洗衣裳洗澡則都是去下游的南河；
石頭拱橋聯通四方的道路，緊挨着大橋的北邊便是柳河村入口的寬巷子，其他三個方向也都有平坦的大路連接別的村莊，算得上是四通八達，經常會有附近莊子的人經過，石頭橋邊上也成為了柳河村社員飯後消食閑聊的好去處。
這會兒卻正是臘月的天，寒風冽冽，無情地拍打着樹枝，河邊的柳葉早已了無蹤跡，柳樹枝條無奈地在狂風怒號中被肆意的擺動，柳河更是被一層寒冰覆蓋，延展數里。
哪怕是正中午的日頭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往日遇上這樣的天氣柳河村的社員們大都窩在家裏烤火捂冬，這時候卻有很多的社員正圍在大石橋邊，吵吵嚷嚷，引的村子裏的一些人往大橋邊聚集，新來的社員不知所以，個個兒揣着手伸長了脖頸往最中間看去，好不熱鬧。
橋墩子緊挨着河岸的地上躺着昏過去的兩個人，依據身上的衣裳樣式可以看出躺着的兩人恰好是一男一女，兩人剛被村裡人從結了冰的河裏撈上來，身上穿着的厚棉襖棉褲俱被水浸的濕淋淋的，不一會兒慢慢的結上了冰渣子；看樣子在水裏凍得不輕，兩個人嘴唇發紫，臉色蒼白，隱隱透露出一些灰色。
周圍的社員圍着兩個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柳老大家的老三兒和他媳婦兒這是咋了？這大冷天的不好好在家裏捂着，有啥想不開的非得跳河不成？”人群最外層有那剛圍過來甚事不知的人好奇地問。
“聽說這兩口子三天兩頭的鬧架，肯定是兩個人脾性對不上，又打架了唄，還能是因為啥？兩口子過日子嘛，吵架打架在所難免！”右邊緊挨着他的一人隨意說道。
“俺記得大林子他媳婦兒剛嫁過來那會兒見了人就愛說話，嬸子大娘叫的嘎嘣脆，看樣子應該是一挺利落的人兒哪，也沒聽說倆人大吵大鬧的呀？”
“嘿，那肯定是因為你們家離得遠，這兩口子經常吵架這事兒俺知道，不是瞎說八道。”
“噓～俺看啊，說不定還是跟後邊老戚家那大閨女有關係！”
聽到有人說起自己不知道的消息，眾人的耳朵立刻豎的直直的，這大冷的天兒不說點東家長西家短聽點兒南邊的八卦北邊的憨事委實不好過的嘛！就這麼七嘴八舌地小聲嘮了起來。
“誰？老戚家大閨女，是那個叫戚愛英的女娃子嘛？”
“要是那個妮子的話，她小時候我見過，那會兒我們賃的田地緊挨着，那閨女長着兩個大眼睛，水汪汪的，這滿村子的小夥子哪個不偷摸着瞧！”
“就是她！小時候就長得秀氣，長大了人也齊整的很，是咱們村裡數得着的大姑娘！”
“人家兩口子吵架咋能因為她呀，這兩個人又是啥子關係？俺咋啥都不知道！你快說說。”
邊上有那挺不過去的老實人低聲勸：“舌頭底下壓死人，別瞎說壞了人家的名聲喲！”
“呸，誰說老子瞎說，你們不知道吧，這柳文元家的大林子跟老戚家那女娃子當年可······，哎喲！呸呸呸！那個倒霉鬼弄這麼多灰，眼睛瞎了沒看見這有人么！”
“呸呸呸，抽了老子一嘴土，哪個搗蛋鬼弄的！”
“咳咳咳～”
幾個人正聽的起興兒，突然被邊上一鞭子灰塵給打斷，紛紛中招，都氣的不行，扭頭一看，就看到柳河村的村長正拿着羊鞭在邊上抽的塵土飛楊。
只見老村長兩眼一瞪，看着他們恨罵道：“說誰老子！嗯？別說是你們幾個，就是你們老子都在這我也是照抽不誤，沒長眼睛還是咋的，都在一個村子裏住着，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出了事兒你們幾個不趕緊幫襯着點，還有功夫在這瞎嘀咕扯閑篇兒！都給我趕緊散開，該幹啥幹啥去！”
幾個背後說人閑話的人趕忙灰溜溜的走了。
“村長大爺，這兩個人嗆水背過氣兒了，俺們壓他倆胸口，但是倆人都沒往外吐水，醒不過來可咋辦？你看這天兒恁冷，這兩個人灌了一肚子冰水，又穿着濕衣裳，要發起燒來可是大麻煩，是不是趕緊把人送到鎮上衛生院去？”
“那可不中，鎮上衛生院離的太遠，肚子裏面喝進去的水還沒控出來，等拉到衛生院人可能就不行了！得趕緊先把嗆進去的水弄出來！躺着擠不出來就把人翻過來頂肚子，一準行！”有那經年有溺水經驗的老年人急忙說。
老村長拿着鞭子指着圍觀的人群：“外邊圍着的人都散開，別都在這圍着，要不然這兩個透不過氣兒來！把他倆棉襖扣子先給解開，敞開懷，再來幾個人把倆人抱起來，頭朝下，用膝蓋頂他倆肚子，使勁兒把他倆肚子裏進的水給頂出來！”
隨着指着邊上的幾個半大小子：“恁這幾個小子，誰腿兒跑的快，趕快去他家喊他家裏的人過來。”
然後轉身對一旁站着的兒子說：“建華，別愣着了，趕緊家去，把咱家那騾子架上車拉過來，一會兒去衛生院得用它！再問你娘先拿十塊錢，告訴她急用！”
“好嘞，爹，俺知道了！”說完，柳建華大步往家裏跑去。
柳文明最先看到倆人落水，也是他一個猛子扎了進去，把兩個人給撈了上來。過冬的大棉襖分量不輕，泡了水更沉的要命，再加上兩個人本身的重量，尋常人根本就把人拉不上來，柳文明仗着自己身高體健，又干慣了體力活，但也是費盡了力氣才把倆人救了上來。
這會兒累的夠嗆，正扶着橋墩子喘粗氣。
柳文明深吸了一口氣才叫村長：“村長大爺，俺早前看見俺元大哥一大早往東邊去了，他肯定又是去東地里看莊稼去了，叫上兩個人去東地里去喊他去吧！人一準兒在那呢。”
“那行······大毛，這裏你跑里最快，快去東地里喊你柳大爺回來，就說他家老三還有老三媳婦兒掉河裏了，叫他別磨嘰快點回來！聽見沒有！”老村長衝著橋頭上站着的一個男孩子喊。
“俺也跑的快，俺去叫他家裏叫他家裏人！”邊上另一個叫浩子的孩子一串蹦起來，拔腿往老柳家方向跑去。
老村長安排完，讓邊上站着的莊稼漢子兩個人一夥，一個攔腰把人倒着抱起來，另一個使勁用膝蓋頂那兩人的肚子，這辦法果然有用，只見兩個人嘴裏邊很快吐出來好些水，又頂了幾下，暈過去的兩個人咳咳幾聲，雖然沒有醒過來，但眼珠子動了動。
“唉，我剛看見大林子眼睛好似動了，是不是？”
“動啦動啦，大林子兩個眼睛都動了一下，俺看見了，快把人放下來。”
“真真的，俺離得近，看的清楚，倆人眼睛都動了！大林子動的可明顯了。”
柳文明着急地一步走到柳東睿邊上，伸手往他臉上啪啪拍了幾下，“大林子，醒醒！聽不聽得見聲兒？大林子！”
然而，那地上躺着的年輕男人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好像深睡被打擾到了，卻沒有睜開眼睛。
柳文明見了心裏着急的不行！
大林子是柳文明先最先拉上岸來的，比他媳婦兒還早了幾分鐘，又是個男的，身子骨比女的要健壯，要是大林子都醒不過來，那後面才救上來的大林子媳婦兒可不兇險了！
柳文明顫抖着伸出一隻手，探了好幾下才感覺到躺着的女人一絲很緩慢的呼吸，才重重的鬆了半口氣。
他回頭對站着的老村長柳光耀說：“村長大爺，兩個人肚子裏喝進去的水差不多控出來了，人還有氣兒，但是這一直不睜眼，情況可不好啊！”
老村長叫柳光耀，比柳文明大不了幾歲，但村裏面講究輩分，哪怕是同齡呢，也要按照輩分來稱呼人，按照輩分柳文明該管村長叫大爺。
柳光耀繞着兩個人看了一遍，只見兩個人臉上的臉色蒼白的極其不正常，進氣兒少出氣兒多，看起來情況的確不是很妙，忙一臉鄭重地對一旁幫忙的社員說：“大橋上風大的很，他倆還都穿着冰涼涼的濕衣裳，別再把人給凍壞了。老少爺們兒們再幫個忙，把他兩個先抬回大林子他家裏去，找人把兩個人衣裳給換了，一會兒建華就把騾子子趕過來了，咱們先趕緊給這兩個人送鎮上衛生院去！耽擱久了怕是更不好！”
有柳文明這個村長在一旁指揮安排着，幾個年輕的小夥子搭把手把兩個人給抬回了家，好在柳東睿新分的房子就在大橋邊上，不過幾十米的距離。
“老天爺可要睜開眼啊！眼瞅着要過年了，可別出事兒，這要出了事兒，大長一年這家裏都別想過好啦！”一旁的老大娘雙手合十念念叨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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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是疫情期間在老家碼的，pages上的雙引號放到晉江上，我才發現好多都反了，改的我膝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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