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范晴雪的工作室空間除了那些給粉絲的小禮物,還有幾個貨架的手作護膚品,爽膚水、乳液、精華、精油、面霜等等一應俱全。
根據功效,大致可以分為緊緻抗皺系列、美白亮膚系列、保濕修護系列、消炎祛痘系列等幾大類。
孫小蝶的膚質和范晴雪的不一樣。
范晴雪的肌膚偏中性,而孫小蝶是大油皮,用同一款乳液肯定不行。空間裏有適合油皮妹子使用的一款睡蓮菁華霜,香味悠遠襲人,使用后膚感不錯,清爽不黏膩,夏天也可以用。
把它送給對自己熱情似火的孫小蝶當見面禮正好。
“真的嗎?那怎麼好意思。”孫小蝶雙眼發光,興奮地抓住她軟滑的小手搖晃兩下,過後才後知後覺的漲紅了臉頰,“我給你錢,不白拿你東西。”
百貨大樓外樹木蔥鬱,屋舍長街掩映其間,烈日下蟬噪愈烈,惱人的蟬鳴穿透明亮的玻璃窗直衝腦海,勾的售貨員們用力扇動手中的蒲扇,想要趕走煩悶的夏意。
范晴雪眉目細潤清麗,恍如遠岫雲霞,笑起來酒窩軟萌,甜到人心坎里。
她拒絕了孫小蝶付錢的提議,一番推諉,最後兩人的稱呼變為“晴雪”和“小蝶姐”。
活潑率性的孫小蝶認范晴雪當了好姐妹。
其實蔣姨在工作時經常幫助臨近櫃枱的孫小蝶,她一直感激於心,但是沒有機會報答。
幾天前聽說蔣姨出事的消息,她還傷心了好久。
剛剛知道範晴雪是蔣姨的女兒時,她就在心裏單方面宣佈自己和范晴雪成了朋友,深入接觸后,這種心思更加堅定。
范晴雪和蔣姨一樣,溫柔體貼,麗質天成。
她要像蔣姨照顧自己一樣,照顧好蔣姨的女兒。
跟在孫小蝶身後,范晴雪一一和未來的同事們打過招呼。
大多數人回以善意的微笑,少數人端着架子不咸不淡地點點頭後繼續干私活,也有個別人對范晴雪的到來完全不予理會,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孫小蝶見狀把范晴雪拉到一旁,氣憤地壓低聲音說:“晴雪,你別搭理她,她是咱們百貨商場店長的女兒,負責出售僑匯區商品,顧客一般非富即貴,見慣了大人物,自然不把咱們放在眼裏。”
悄悄白了鄧玉潔一眼,她輕哼一聲接着道:“丁慧成天在她屁股後面拍馬屁,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鄧玉潔的使喚丫鬟。你把鄧玉潔‘丫鬟’的正式工位置截胡,她自然看你不順眼。”
鄧玉潔是店長的女兒,也就是名頭響亮,實際根本沒有什麼實權,要不然也不會在丁慧拍盡馬屁把她哄得通體舒泰后對“轉正”這件事依舊三緘其口。
所以她對范晴雪構不成威脅。
況且,鄧玉潔的櫃枱在二樓,范晴雪的櫃枱在一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她非要找茬,范晴雪不僅不憷事,反而會留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接下來的時間,范晴雪在孫小蝶的幫助下把糧油關係轉到了國營百貨店裏。
她可不想跟丁慧一個飯桌吃飯,將來丁慧還不定想怎麼為難她呢。
辦理糧油關係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和孫小蝶很熟,二話不說就簽字蓋章,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末了她還笑眯眯地囑託范晴雪親自去食堂和大師傅說一聲,明天開始先在食堂吃飯,等發工資的時候拿上錢和糧油供應本,再把錢票補齊。
和中年婦女告別後,孫小蝶又帶范晴雪到食堂認門。
食堂大師傅姓李,做菜手藝不錯,據說他的師傅曾經在御廚手底下做過事,頗有幾分真功夫。
她們去的時候,李師傅正蹲在食堂門口抽煙,煙霧繚繞,煙火明滅間散落滿地煙灰。
在這個普遍吃不飽肚子的年代,李師傅能把自己養的中年發福實屬不易。
因為過了飯點兒,他索性脫了廚師服,只穿着肚子處險些崩開一顆扣子的土布半袖和一條黑褲子,面帶愁色地吞雲吐霧。
看見孫小蝶過來,李師傅猛吸一口煙,然後把煙在門框上按滅,起身撣落不小心掉在褲子上的幾縷煙灰,“小孫同志,怎麼這個點兒過來啦,食堂沒飯了,要不我再去給你做些湊合兩口。”
“李師傅,我不是來吃飯的。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銷售部新來的正式工范晴雪,她要把糧油關係轉到你這裏,從明天起,記得多添一口人飯啊。”
范晴雪漾起恬靜的笑,“你好,我是范晴雪,今後請多多關照。”
她清澈無垢的黑眸燦若繁星,無端讓人生出三分好感。
李鐵耙耙頭髮,憨笑兩聲擺擺手,“關照倒是談不上,為人民服務,職責所在嘛。”
一聽到他直白的話,就知道他情商不太高,為人處世不夠圓滑。
李鐵說完,轉向孫小蝶,將剩下的小半根香煙別在耳後,猶豫了幾秒才吞吞吐吐道:“小孫同志,我兒子二牛馬上該結婚了,結婚用品好多還沒買齊,女方家長不依不饒的。你平時人緣最好,能不能幫我湊上幾樣?”
他平日裏凈顧着扎在廚房鑽研廚藝了,人情往來本就不擅長,也沒有刻意經營過。
他媳婦不止一次罵他木訥不懂變通,守着那麼大的國營商店,愣是什麼好東西都不往家裏帶,就連兒子結婚,東西都弄不齊,真是沒用。
找孫小蝶幫忙,還是李鐵考慮再三,最後被媳婦催得緊,實在沒辦法了,才腆着老臉開口。
售貨員們李鐵接觸到的不多,大多數態度高高在上,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唯有孫小蝶開朗樂觀,未語先笑,跟他主動說過幾次話,稍微熟悉一點兒。
求她辦事應該不會拒絕吧?
果然,“沒問題,你家還缺什麼,直接列張清單給我,我待會兒回去看看能找到幾樣,明天大補貨的時候,再讓別人私下留幾份結婚用品給你。”孫小蝶笑着痛快地應了。
李鐵搓搓雙手,肉肉的臉頰激動的顫抖兩下,眼神熱切,“那我先提前謝謝小孫同志了。小孫同志,你可真是個好人,這次幫了我大忙了。”
說著,他三步並做一步跑回食堂找紙筆,找了半天沒找到,急得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李師傅,我帶紙和筆了。”
范晴雪有隨身攜帶紙筆的習慣,在土黃色的帆布斜挎包中裝了原主桌上一個筆記本和唯一一支鋼筆出門。
李鐵感激地沖范晴雪笑笑,隨手一揮,擦掉粘上眉毛的汗水。
看看她拿出的高級鋼筆和乾淨的本子,又低頭看看自己尚有些臟污的粗糙雙手,實在不忍心糟蹋好東西。
“我識字不多,就不丟人現眼了,小范同志能幫我記一下嗎?”
范晴雪看出大師傅的局促,眼裏忍不住綴上和善友好的笑意,拔開筆帽,點點頭。
“你說我記。”聲音清甜。
“兩條紅雙喜的毛巾、兩條紅雙喜的枕巾、一塊紅牡丹的雙人床單,一斤喜糖和一斤麥芽糖、兩塊香皂、一盒雪花膏、一條布拉吉。”家裏能置辦的基本都是比較好買的,剩下的幾樣紅色結婚專用品和喜糖必須拿着結婚證去買,也不一定能買齊。
本來女方家還要求“三轉一響”必須有一個,甚至揚言“聽到響才結婚”,可是弄不到票,他們只得把彩禮錢提高到300塊,女方家才消停。
“就這些嗎?還有別的想買的不?”
孫小蝶腳步輕快地走到范晴雪身邊,歪着頭查看清單。
弄齊這些東西對別人來說可能需要在國營百貨搶破頭都不一定搶得到,但對於身為售貨員的孫小蝶來說,真不是什麼難事。
她們每次進貨補貨時會私下留一部分稀缺品賣給自己的熟人,因為每個人手裏都有一些私貨,要湊齊清單上的東西很容易。
“其餘的置辦的差不多了,我把錢和票數給你。”
解決一件積壓在心頭一個多月的大事,李鐵暗暗鬆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痛的大耳朵。
終於不用回家被母老虎揪着耳朵念叨了。
孩子們跟他們夫妻倆一起全擠在家裏住,被孩子們天天看着他挨數落,他身為一家之主,難道不要點面子的嗎。
孫小蝶近距離聞着少女身上清雅淺淡的香味,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極了。
然後,定睛一看,方才注意到她的字跡。
娟麗謹細,神清骨秀。
“好字!”
范晴雪從小學開始習字,為了練就一手好字,毛筆和鋼筆不知寫壞了多少支,甚至在初中時特意拜師研習過三年各種名家的字體。直到穿進書中的前一天,她還是保持每天至少寫一幅字的習慣。
范晴雪沿着筆記本中縫輕輕地撕下記好的清單,遞給孫小蝶。
撕下一頁的筆記本絲毫看不出損傷,原封不動一樣。
孫小蝶愛惜地看了好幾遍她的字,才伸手接過李師傅給她的錢和票證,用清單紙仔細包住,放進上衣口袋貼身收好。
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要做到最好,不能有一絲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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