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丁慧縮縮脖子,對上范衛華怒火翻湧的黑眸,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反駁:“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看出丁慧仍然不知悔改,范衛華握着她手腕的手逐漸收緊,嘴角下壓。
不出片刻又徹底鬆開她的手腕,他轉頭對不遠處的何詩曼說道:“大嫂,你先帶丁慧回家反省,我帶金佳佳她們倆去衛生所處理一下傷口。”
他們廠里有個不大的衛生所,一般廠里人有病或者受傷時都會去那裏,葯比較全不說,還不用花挂號費,醫生護士的態度也要比市裡大醫院的醫護人員好上不少。
“不行!”
范衛華的一句話令丁慧直接打翻了醋罈子,她瞳孔劇烈地收縮一下,跳起來出聲反對。
“你是不是還對金佳佳舊情難忘?現在你的妻子是我,是我!我不允許你去照顧她。”明明是她和范衛華結婚,為什麼在她和金佳佳同時受傷時,他第一選擇的依然是金佳佳?為什麼?
胸口不停起伏着,丁慧情緒波動得厲害。她不能容忍范衛華的眼裏還有別的女人。
一貫對丁慧抱持包容態度的范衛華在這一刻突然有些疲憊。
他可以容忍她的小錯誤小心機,但她不分場合、不分輕重緩急的控訴讓他無端的不舒服。
“這跟感情問題沒有關係,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人咬傷了,我把她送去衛生所賠罪有錯嗎?”
范衛華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因為金佳佳,你跟我無理取鬧地吵過多少次了?我也不止一次跟你強調過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曖昧,偶爾去她家幫忙是因為她父親算我以前的半個師傅,我不好推辭。你幹嘛非得揪着過去的感情不放?”
因為這麼點兒小事,總是爭來吵去,怎麼解釋她都不聽,一直鑽牛角尖,范衛華真的心累了。
一旁的何詩曼見情況不妙,扯了扯丁慧的衣袖,溫聲勸慰:“弟妹,咱們先回家吧,別在水房吵架讓大家看笑話,有什麼事回家再談好不好?”
說完,轉頭沖范衛華使眼色,“小弟,你倆的誤會回家關上門再解釋,先帶佳佳和圓圓去衛生所,對了,記得讓大夫給佳佳打針破傷風,免得感染。”
范衛華對何詩曼點點頭,然後側過身鄭重向金佳佳和金圓圓道歉,表示所有的過錯由他一律承擔,等她們治好傷再負荊請罪。
他的態度誠懇,這才讓金圓圓臉色好了幾分,勉強同意。
就在范衛華帶着她們下樓時,丁慧突然衝到他面前,伸手攔住他。
“范衛華,今天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只要你帶她走出去一步,我立刻回娘家再也不回來了!”
丁慧直直地注視着范衛華,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臉上幾道血痕,映在她偏執凌厲的目光中,可憐又可悲。
他搖了搖頭,像是對丁慧的拎不清有些失望,不再理會她,長腿一邁,徑直避過她帶着金佳佳和金圓圓離開。
金佳佳捧着滴血的手全程低頭不語,彷彿沒有聽到丁慧對范衛華的威脅。
金圓圓捂着臉上的傷痕,挑眉瞥了丁慧一眼,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又因為扯到傷口疼得“嘶”了一聲后,才安分老實下來。
她想了想,最後不甘心地撂了句“我跟你沒完”的狠話,然後跟上表姐和范衛華的腳步離開。
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下來,丁慧望着三人的背影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追過來的何詩曼嘆口氣,拍拍丁慧的肩膀說:“別哭了,眼淚會刺激傷口,萬一留下疤怎麼辦?家裏還有以前剩下的酒精,回家我幫你消消毒。”
丁慧憤力甩開何詩曼的手,低聲吼道:“不用你假好心,熱鬧看夠了吧,走開,別擋路!”
說完,她跑回家收拾東西,“噔噔噔”下樓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名其妙。”何詩曼被她惡劣的態度弄的一愣,回過神不由吐槽一句。
矮小的樓道湧入陣陣熱浪,蒸騰起煩悶的汗珠,何詩曼掏出手帕,輕輕擦去額頭的晶瑩濕意。
范衛東長腿交疊,斜靠在門口,小麥色修長的指節將煙盒中的香煙抽出,夾在兩指間,並沒有點燃。
注意到何詩曼回來,他隨手把香煙按回盒中,直起身軀迎上前。
“怎麼回事?”
適才她急匆匆地跑回家,顧不上和他說話就闖進范衛華房間,拉小弟出去勸架。
短短几句話,他只知道是丁慧和別人打起來了。
女人間的鬥爭,他身為大伯哥不方便出面,所以沒過去。但是范衛東又擔心何詩曼在人群推搡間受傷,於是放下手裏的工具箱,守在門口駐足等她。
不多時,形容狼狽、衣衫凌亂的丁慧邁着重重的步子大步流星地跑進屋,接着屋裏傳來哐哐啷啷的物體碰撞聲,她再出來時,背着一個大布包,眼底怒意與陰沉交雜。
在意識到自己即將崩潰失控時,丁慧快速垂下眼帘低下頭,錯身逃離。
全程沒有跟門口的范衛東對視,也沒有給出一句解釋。
何詩曼抱着破了道口子的搪瓷盆,盆中裝着幾件灰撲撲的衣服,努努嘴,“丁慧因為這個找佳佳和圓圓打架,把人弄傷了,小弟要帶她們去衛生所處理傷口,她又不依不饒的,鬧着回娘家去了。”
微微俯身,范衛東把煙盒揣進藏藍色工服褲兜,接過她手裏的盆子。
“這件事你別操心了,讓小弟去處理吧。你現在懷着孕,先回屋休息。對了,小深在他姥姥家還適應嗎?沒哭鬧吧?”
空着的一隻手攬過何詩曼的肩膀,手下觸感清瘦硌人,他的心臟像被針細細地次了一下,下意識地縱眉。
“最近胃口還是不好嗎。有沒有再吐過?”
前幾日公公婆婆的噩耗、繁忙的葬禮、吵鬧着要贍養費的爺爺奶奶、貪婪事多的娘家嫂子,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疲於應對。今天又鬧出弟妹離家出走的事,何詩曼委實招架不住。
肚子裏才兩個月大的寶寶不情願媽媽的注意力被轉移走,時不時彰顯存在感,因而她孕吐十分嚴重。
蒼白的臉色,泛青的黑眼圈,纖弱的身體,在一片光影中顯現羸弱柔美的景色。
范衛東銳利的眉峰和平素淡然的眼神,落在何詩曼臉上的一剎那,皆化為了繞指柔情。
明明他唇角的弧度不變,何詩曼卻從他漸漸幽深的黑眸中讀出了濃濃的在意和心疼。
偷偷暈紅雙頰,她耳朵一熱,逃開他的視線,“今天沒吐,感覺稍微好一點。小深在姥姥姥爺家很乖,他姥姥姥爺不停誇他呢。”
隱瞞下自己吐過兩次的事實,何詩曼避重就輕。
娘家很多齟齬沒必要同范衛東傾訴,她自己可以平衡好兩邊的關係,大不了她自己節省些,多給娘家嫂子一些好處,以免嫂子對小深和母親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等她稍微好些,就把小深接回來,送去託兒所照看。
何詩曼知道嫂子對她接了母親班這件事意見很大,她也知道嫂子不願意外嫁女接班是想說服母親把那個位置給她自己的親弟弟。
聽說嫂子的親弟弟現在仍是個無業游民,四處招貓逗狗無所事事,甚至連個媳婦都沒娶上。
紀敏把一切歸罪於何詩曼接了班,她也不想想,即使何詩曼不接班,這個崗位跟她弟弟也沒有一分錢關係,她的手伸的太長了。
良好的教養讓她們懶得跟紀敏計較,更何況紀敏為何灼生了一兒一女,鬧僵后對大家,尤其是對孩子不好。
*
“大哥、大嫂、二哥。”
范晴雪挑開布簾走出房間。
何詩曼眼中驚艷一閃而逝,她看得出小妹長相很好,不過平時因為她無形的不自信和委頓而大打折扣。
今天不知怎麼,她似是衝破桎梏的蝴蝶,在月光下展現出極致的明媚——雪膚花貌,杏腮桃面。
可惜范衛東專註地用錫制牙膏皮修補搪瓷盆,范衛華則神思不屬,雙手搭在雙腿上低頭沉吟,誰也沒有注意到范晴雪的變化。
聽到她打招呼,兩人抬頭笑着應了一聲,繼續沉默不語。
……
兩個大直男。
彎起唇角,何詩曼停下為小寶寶織襪子的舉動,笑容溫柔地點點頭,“小妹,看了半天書,口渴不?讀書最費腦子了,家裏還有小深的麥乳精,我幫你沏一碗補補腦。”
一邊說著,她一邊放下毛線,起身到櫥櫃那拿麥乳精。
“大嫂,不用了,麥乳精留着給小深補營養吧,我這麼大的人了不需要。”范晴雪連忙攔住何詩曼,讓她跟小孩子搶吃的,她可做不出這麼沒下限的事。
“咦,小妹你塗了什麼?好香啊。”
何詩曼動動小巧的鼻子,雙眼發光地盯着自家小姑子。
自從她懷孕以來,每天腦子渾渾噩噩的,總感覺不太清醒,稍微聞到一點刺激的或者比較重的味道,胃裏就會翻江倒海,吐的什麼都不剩。
范晴雪身上的味道輕輕淺淺的,甜甜的又不濃烈,好像胃中的灼熱也舒緩了幾許,腦子變得清明幾分。
懷孕后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
范晴雪不便直說,於是支支吾吾道:“是父親以前出差幫我帶的雪花膏。”
“哦。”
何詩曼微微失落,君子不奪人所愛,再喜歡也是公公留給范晴雪的東西。她重新調整笑容,語氣輕柔地關心起少女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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