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丫、二丫、三丫、小丫,快出來看看,看看我給你們帶啥好東西了!”
陳春花把籃子往桌上輕輕一放,豪邁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搪瓷杯想喝口水解解渴。
結果,“二丫,你這死丫頭,是不是又偷喝我杯子裏的涼白開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喝就喝自己杯子裏的,不許動我杯子。不然喝完你再給我倒杯熱水晾上啊,氣死我了。”
她給老蘇家一口氣生了四個丫頭,大丫今年二十二歲,馬上出嫁。
二丫和三丫是雙胞胎,今年二十歲,已經想好了人家,等大姐一出門子三丫就結婚。
小丫今年十五歲,過完暑假去讀中專。
幾個閨女里,大丫老實聽話,三丫嘴甜機靈,小丫活潑可愛,獨獨二丫又饞又懶還死犟。
二丫幾乎和雙胞胎妹妹一起相看的人家,三丫處的對象三番兩次催着結婚,三丫未來的婆婆上門送過兩次年節禮。
反觀二丫,相看完人家總是不咸不淡的,問急了不耐煩地回一嘴“着什麼急,我才二十,可不想那麼早嫁過去伺候人。”
幸好男方不介意她的壞脾氣,否則她倆早黃了。
聽到陳春花火氣十足的嗓音,小丫趿拉着拖鞋噠噠跑到陳春花面前,笑意盈盈地說:“媽,您別生氣,氣大傷身。”
大丫從房間走出來默默拿起暖壺幫陳春花添上大半杯水,然後放下水壺,乖乖站在她身後。
二丫則姍姍來遲,懶洋洋地斜倚着門框,扣着指甲玩。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沒長骨頭嗎?”見二丫一副呵欠連連、歪七扭八的樣子,陳春花肺簡直要氣炸了。
“叫你請假回家幾天是想讓你幫幫忙,你大姐過幾天出嫁,家裏亂糟糟的需要收拾。你倒好,就知道睡、睡、睡,好東西沒少吃什麼都不幹,你上輩子是豬托生的吧?”
猛地站起身,她火氣四濺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嚇的挨着她的小丫身體一抖,縮着脖子不敢吱聲。
二丫手指繞着發尾轉圈,另一隻手掏掏耳朵,眼睛上翻,絲毫不受影響。
“啰嗦,你剛說帶好東西了?啥好東西?”
怒氣一下子哽在喉嚨,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憋的陳春花臉色發青。
她閉上眼在心裏默念幾遍“莫生氣”,接着勸慰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
該死的,這二丫就是生出來氣她的!明明以前她不這樣的,現在怎麼變得如此不可救藥。
狠狠瞪一眼二丫,陳春花便移開視線,不再搭理她,免得把自己氣進醫院。
“三丫哪兒去了?”
“三姐陪三姐夫看電影去了。”小丫緩過神,揚起笑臉羨慕地回答。
三姐夫是電影放映員,經常帶三姐去看免費電影,她將來也要找個電影放映員當丈夫,這些就可以天天看電影了。
在小丫單純的世界裏,覺得看電影是十分酷且浪漫的事情。她情竇初開,對愛情的嚮往不過是兩個人可以天天膩在一起看電影。
陳春花皺皺眉頭,“別瞎說,她和賈彬又沒結婚呢,叫什麼三姐夫,讓別人聽見了多不好。”
“哦。”
蘇小丫乖巧的點頭,心裏卻想着叫三姐夫不是早晚的事嘛。
三姐夫每次和三姐約會回來,都會給她帶幾顆糖甜甜嘴,反正她是認定這個三姐夫了。
陳春花壓下心底的隱憂,揉揉小丫的頭。
“還是我們小丫最聽話。”
“哼,陽奉陰違。”蘇二丫陰陽怪氣的刺了一句,態度輕慢。
平時就屬小丫愛告她的狀,小小年紀,搬弄是非那一套倒是學的不錯。
真不知道小丫的學校每天教的都是些什麼,要她說,像小丫這樣的人上什麼中專啊,就應該讓她插隊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治治滿肚子花花腸子。
蘇二丫剜了小妹一眼,腳步走近桌子,自作主張地一把掀開竹籃上的灰布,隨後,她驚喜地叫出聲:“是香皂!”
語罷,她一改往日的懶散,右手快如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兩塊香皂直接塞進口袋。
動作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蘇小丫眼尖地看見二姐收起來兩塊香皂,急忙扯了扯陳春花的衣袖,“媽,你看二姐!”
她告完狀,鬆開母親的袖子,低頭看到籃子裏還剩三塊香皂,算算她們姐妹四個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塊,這才松下心弦,拿出一塊香皂放在手心端詳。
“哇,好香啊。”
比她們以前用過的香皂香味要濃郁很多,給二姐用簡直是白白糟蹋好東西。
蘇大丫目光灼灼地盯着籃子裏的香皂,雖然內心欣喜不已,但她照舊站在原地不動,不好意思動手去拿。
看到沉默的大女兒,陳春花重重嘆了一口氣。
大丫勤快木訥,她們家裏裡外外的事大部分是大丫在操持,所有好東西都是緊着妹妹們先用。
大丫和雙胞胎妹妹們歲數相差太近,家裏經濟條件不富裕,不能同時供應三個人上中學。為了讓妹妹們繼續讀書,她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上班補貼家用。
作為母親,陳春花對大丫一直很愧疚。
就連大丫說的這門親事都是草草定下的。
三丫對象家催得急,但是三丫的大姐還沒結婚,三丫跳過大姐先結婚不合規矩,外人會亂傳閑話。
於是,三丫未來的婆婆充當媒人給大丫介紹了現在的對象。
陳春花不希望大丫是為了給妹妹結婚騰位置而隨便找個人嫁,所以大丫和介紹的小夥子見過面后,她不止一次問大丫跟那個小夥子處的怎麼樣,對男方觀感如何。
也不止一次告訴大丫,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算了。
提起對方,大丫只是低着頭不言不語,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
陳春花猜不准她的心思,無奈之下只能跟那個小夥子的街坊鄰居和工友打聽情況,跑去暗中觀察過他幾次,確定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才放下心來。
縱使萬般不舍,自己養大的大女兒終要出嫁。
她心裏酸酸的,眼眶微紅,取出剩下的兩塊香皂塞進大丫掌心,“這兩塊香皂充進嫁妝里。”
說是嫁妝,不過一床新被子、一雙新鞋、兩個搪瓷盆、二十塊錢加兩塊香皂而已。
“二丫,把香皂掏出來。”
捂着隱隱發疼的胸口,陳春花將炮火對準二丫,“要是不拿出來也行,它們權當是提前給你的嫁妝了,以後你結婚,我不會再多添一份東西。”
話音剛落,二丫的臉色立刻變了再變,最後一跺腳,撅着嘴不情不願的妥協。
蘇小丫看見二姐吃癟,得意地一會兒做鬼臉,一會兒吐舌頭嘲笑她。
蘇二丫氣的追着蹦蹦跳跳的小丫要搶她手裏的香皂。
不理會追逐打鬧的兩人,陳春花擰着眉把二丫交還的東西收進櫃櫥,“咔”地一聲落鎖。
*
范晴雪回到“家”的時候,丁慧丁寧依然沒有回來。
摸摸被曬的有點發紅髮熱的皮膚,她端着搪瓷盆跑到水房打回來多半盆涼水,兌上一點熱水,浸着毛巾擦了一遍身子,洗了頭髮。
給全身細細塗上一遍身體乳,又用精華按摩護理了臉部、耳朵和手,確保從頭髮絲到腳趾都香香的又嫩又滑后,低頭翻出一件純棉睡裙套上,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用空間裏的香皂把之前穿過的睡衣和布拉吉洗了兩遍晾好,然後范晴雪對着梳妝鏡重新消毒傷口,用蘆薈膠把傷口點塗兩下,促進傷口癒合。
她可不想臉上留下一丁點兒疤痕,按照丁慧那樣給她處理傷口,不感染才怪。
做完這些事,范晴雪打開原主的高中課本,想熟悉一下政治、歷史方面的書。
范晴雪上輩子學的理科,她對政治、歷史頭疼的不行,一見到它們就暈乎乎的,果斷棄文從理,打算與它們老死不相往來。
誰知一朝穿書,還得硬着頭皮從頭學起。
紅·寶·書做為六七十年代最暢銷的書籍,原主桌上當然也有一本。
范晴雪托着下巴背背停停,時不時拿起鋼筆記錄幾筆。
為了不與現在的時代脫節,她努力背起當代先進的思想內容。
丁慧送丁寧回家,分別前囑咐丁寧明天一早上就去找吳老師悄悄替范晴雪報名,來個先斬後奏。
她自己則買了些糕點跑到朱主任家獻殷勤。
丁慧帶去的禮物,朱主任愛人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還笑容滿面地拉着她東聊西扯,就是不提轉正名額的事,油滑的不行。
她三番兩次開口,朱主任愛人居然推諉着說:“小丁啊,這事不是我不給你準話,我一個婦道人家,家裏小事我能做主,工作上的大事必須聽我家老朱的,可不好犯錯誤啊。”
朱主任愛人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喝,沒有主動問客人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要不等老朱回來,我跟他商量好再給你答覆,怎麼樣?”她端着搪瓷杯明知故問道。
怎麼樣?她看不怎麼樣!
丁慧暗自腹誹着,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
沒等丁慧繼續糾纏,朱主任愛人就放下杯子,起身拉開門把手,開門送客,“小丁啊,嬸子家裏一會兒有客人,不方便招待你,要不你改天再來。你放心,等老朱回來,我肯定替你多說好話。”
丁慧不好跟人撕破臉,硬生生擠出一抹牽強的笑:“那麻煩嬸子了,明天我再帶東西登門拜訪。”
“你可真是個懂事的好同志,放心吧,嬸子有多大力幫你使多大力。”
朱主任愛人一聽到明天還有東西收,敷衍的笑容頓時真誠許多。具體她有“多大力”,反正丁慧不清楚,自己只負責收好處就行。
丁慧無奈,黯然回家,準備繼續在范晴雪身上下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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