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顏闕說:“我們得快點想辦法離開。這摘星樓中有許多獻祭了靈魂,情願被魔氣侵染的人,如果被他們發現傾華已死,必然會前來搶奪魂石,以藉此成為臨灧城的新主人。現在的我……不僅護不了你,還會成為你的累贅。”
我將他抱起來,說:“什麼叫累贅?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反噬成這個樣子。”
他嘆了口氣,自責道:“如果不是我急於尋找魂石,你並不會落入險境,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終究還是因為我過於自信了。重明,抱歉。”
我不說話,就低頭看着他,顏闕被我看的難過,好一會兒,方才訥訥的說了一句:“你將那邊書架三層的第四本書抽出來……”
我照着他說的話抱着他向書架走去,卻終究還是忍不住道:“顏闕,我不想聽你說抱歉。”
“我最討厭的就是抱歉兩個字。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道歉屁用都沒有。從我聽你的話,跟着他們上來開始,就不是為了聽你遍體鱗傷和我說抱歉的。”我看着他,說:“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我咬你的心都有了。”
顏闕小心的環着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胸口蹭,卻就是咬緊牙不說話。
……行吧。不說話就不說話吧。
反正,我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拿他有辦法了。
我按照顏闕說的,抽出了書架第三層的第四本書。伴隨着一陣“沙沙”的輕響,我腳邊的兩塊地磚被機關分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方形密道,這密道直直向下,不知道有多深,若是仔細的聽,彷彿能夠聽見密道下有隱約的水流聲。
顏闕小聲解釋說:“這下面就是灧水。他們每次吸幹了獵物,就將屍體從這裏丟下去……”
我沒好氣的捏住他的鼻子,問:“你怎麼知道的這個密道?”
顏闕用嘴吐出一口氣,又不說話了。
其實他不說,我大概也能夠猜到。
在我被帶走的那段時間裏,只怕顏闕早已經潛下灧水,探查過一番了。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我直覺顏闕不是一個會打沒準備的仗的人。
這傢伙啊……什麼都盤算的好着呢。
我仍舊是捏着顏闕的鼻子,說:“乖寶貝,張嘴深吸氣。”
顏闕終於忍不住拉開了我的手,他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一絲紅暈,也不知是憋氣憋的,還是被我說的。
“你不聽話,”大約是因為顏闕現在的狀態格外的柔弱好調戲吧,我的膽子也莫名變得肥了起來,居然一伸手,又把他鼻子給捏上了,說:“你要是不聽話,我就要親你了。”
顏闕:“……”
顏闕沒辦法,只好默默地深吸一口氣。
但我還是沒忍住親了他。
一般來說,在話本子裏,情侶們跳崖跳河,往往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我想,雖然我和顏闕跳的是密道,但是密道底下也是河,所以,如果能夠浪漫一點的話,那就盡量的浪漫一點吧。
畢竟,抱着他,總比分開來要安全一些。
那麼長的一條密道直通灧水,掉出去的時候,衝擊力還是很大的。
顏闕被反噬弄得虛弱不堪,落入冰冷湍急的河水中沒多久,便軟軟的昏了過去。
我再一次慶幸我是緊緊的抱着他,而不是牽着他或者怎樣,否則,遇見這種情況,我都怕他直接被水沖丟了。
我抱着顏闕游過水底,我看到了灧水底下泥沙中被掩埋沉積的無數白骨。
那些白骨一具疊着一具,支離破碎的骨骼交錯着穿插壓在一起,男人的,女人的,甚至還有孩子的。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抱緊了顏闕,奮力向上游去。
生平第一次,感覺我的原身還是有些好處的。感謝我的原身,給了我天生的優秀的水性。
……
我抱着顏闕爬上岸的地方,是一片林子。我已經盡量小心的讓他少嗆水,但上岸后還是按吐出來好幾口,我怕他穿了濕衣服着涼,傷上加病,憋着一口氣用我所剩無幾的妖力給他蒸衣服療傷,結果最後自己也體力不支的累昏了過去,等到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我正枕着顏闕的腿睡得正香。
“醒了?”顏闕的手裏拿着一根長樹枝,正撥弄着身前燃燒的篝火。他問我:“你餓不餓?我這裏有辟穀丹。”
我:“……”
我覺得有點尷尬,還有點丟人。
我反省我自己,究竟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促使我在不久前睡了過去?
如果我那會兒不睡過去,那麼顏闕睜開眼睛看見的,就不會是一個累趴下的廢廢的我,而是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唉。一步之遙啊……就差這麼一步,我就能強大一次了。
顏闕看我趴在他腿上輾轉反側唉聲嘆氣的,忍不住放下長樹枝,兩隻手伸過來揉我的臉,直把我的臉揉的一塊灰一塊泥的,活像一隻花貓。
他問我:“又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我握住他的手,說:“在想你。自從遇見了你,我就只會想你。”
他笑了,俯下身來親我的額頭,說:“你呀……若我是個姑娘,肚子都要叫你騙大了。”
我嘿嘿笑了聲,說:“這不是挺好。生個寶寶要像你,別像我,像我太丟人了。”
“胡說。你才不丟人。”顏闕輕輕的在我耳邊說:“你特別好。我喜歡你。天地遼闊,你就是我最特別的那個人。”
我用胳膊肘撐起身體,翻身將他壓倒,問:“我何德何能呀?難不成是我在不知道的時候拯救了世界嗎?”
顏闕伸手摟住我,說:“難道我看上去很難以接近嗎?居然已經達到了拯救世界的難度了?”
我說嗯,說你在我心裏,比這個世界重要。
顏闕低低的嗚咽了兩聲,然後撒嬌似的嗔怪我講這樣的話很不負責任。
不遠處的篝火燒的正旺。
我怕顏闕出多了汗一會兒着涼,又用衣服把他裹了起來,這才心滿意足的抱着他閉上了眼睛。
顏闕對我說:“其實我很喜歡這樣相依為命的感覺。哪怕什麼都沒有,只要你還在,這就夠了。”
我閉着眼睛,但腦子卻出奇的清醒。過了好一會兒,我方才下定決心,鼓起勇氣問顏闕:“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比如……和你有關的?”
顏闕低笑了聲,說:“你想知道?”
我瞬間睜開了眼睛:“真的有?!”
顏闕嘆了口氣,悠悠的道:“那些事情啊……說起來丟人。你應該知道,天道給了天生仙這樣多的好處,不論如何,也該從別的地方,收取一些回報。比如說,天劫。”
顏闕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說,他遇上了自己的劫,出了一些意外,導致法力被封,還毀了容,變得面目全非,流落人間,所有人都害怕他的臉,離得他遠遠地,只有我不僅不嫌棄,還好好地照顧他,等到他該受的苦受完了,法力回來了,便也該離開了。
“所有與我有關的那段過去,都會變得像一場夢一眼。”顏闕笑着親了親我,說:“你什麼都不會記得的。忘記不是你的錯。”
“是這樣嗎?”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我只是幫了你一把,就值得你以身相許?”
“值不值得都已經這樣了。”顏闕伸手戳了戳我的鼻尖,說:“誰讓某個傢伙當年下手快呢?”
“哈?”我震驚了,趕緊抱緊了他,問:“難道我當年就……”
顏闕軟軟的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我的心情一時極為複雜。
我說:“你當年那個情況,怎麼看,我都算是乘人之危吧?嗐,我還全給忘了……你居然都不來找我,來打我一頓都好啊!”
顏闕睜開眼睛,伸出爪子,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啪”了一下。
就跟小貓撓痒痒似的。
他嘟噥:“這世上居然還有自己討打的人……現在你滿意了嗎?”
我嘿嘿:“這不是估摸着你就下不了重手嘛!”
他罵我:“油嘴滑舌。”
我親他一口,在他耳朵旁邊說:“只對你一個人這樣。”
……
第二天上午醒過來的時候,篝火已經熄滅了。
顏闕坐在我們爬上來的岸邊,遠遠地眺望着臨灧城。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順便彎身掬了捧清水洗臉漱口。
顏闕笑我:“現在你倒是不嫌棄了。”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不禁心情開始沉重了起來。我說:“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親眼見到之後,反倒不覺得有哪裏值得噁心嫌棄的了。”
顏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簡單梳洗完自己,重新坐回他身邊,問:“那個花魁死了之後,臨灧城會如何?”
顏闕說:“會亂套的。”
頓了頓,又道:“世事有因果,萬物有天數。這臨灧城養蠱似的養了一城人,早晚有一天會迎來反噬。雖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命不該絕的人總會有辦法繼續活下去,至於剩下的,聽憑天意吧。”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那個花魁……究竟是怎麼回事?顏闕,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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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小顏這個說謊慣犯!
小顏: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然後……你們看見我開的小車車了嗎……我就和小明一樣,慫不啦嘰但我還是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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