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龍傲天為徒了嗎?
韓惜見腦海里回蕩着陸萬閑那句話“發火是需要練習的,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需要練習,才能做到恰到好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次練習,和御飛劍、畫符咒一樣的練習。
眼前滿臉惡意的韓七韓九,彷彿變成了兩隻人形靶子,就是演武場最常見的那一種,腦袋上還貼着“射箭”“御劍”“符咒”等等註明不同功用的黃紙標籖。
韓惜見突然找到感覺了,那種傲視演武場的感覺。
“七哥,九哥,這麼巧。”韓惜見脆聲道。
韓家子弟皆是一愣,每次他們嘲笑詆毀韓惜見,韓惜見都像犯了什麼錯似的,壓根不敢抬眼看他們。
而這一次,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僅沒有躲閃,還熠熠生輝地直視着方才出言不遜的兩人——韓七和韓九。
“怎麼,剛才誰在樓下看見盛師兄了?”韓惜見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各位韓家子弟,“是誰?”
沒人吭聲,一個個縮了脖子安靜如雞。
本來就是韓九瞎編出來的話,誰會上趕着去認?
韓九面上無光,這時候再串供又太晚了,一股邪火憋在胸中,竟發不出來。
“就是,是誰啊?咱們不都看見了么,惜見瞧不上咱們韓家出身,只想跟着盛家混,你們說是不是?”韓七揚聲說道,回頭警告地瞪向韓家子弟們。韓家子弟們勉強一陣諾諾答應。
“誰看見了?除了你,韓九,還有誰看出來我瞧不上韓家出身,只想跟着盛家混了?站出來我見識見識。”韓惜見盯着韓七接着問。
韓七翻了個白眼:“都看見了,都——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韓惜見心中騰起一股怒火,他發現跟韓七這人根本沒法講道理,而韓家子弟們只會跟風,眼前這種漿糊一般的情景,以往他沒有抬起頭,都沒看出來,只想逃避。
今天他睜眼看了,才發現韓七根本就是在胡攪蠻纏,目的就是激他生氣,或是害怕逃走,可笑他曾經還反思過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所以才讓韓七韓九產生誤會,以後要不要和盛家人保持距離。
而今看來,人家表露惡意時,一點腦子都沒帶,一點心思都沒花,他還要為這些又蠢又壞的東西反躬自省,何其可笑!
“韓七。”韓惜見沉下俊面,衣袂無風自動,垂在袖中的手五指併攏,微微向後轉。
“干、幹什麼?”韓七直覺不妙,衣襟猛地向前一拽,整個人不由自主向韓惜見飛去,他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衣領已被韓惜見抓在手中。
“哎你幹什麼,你敢打我?”
“十六,大逆不道,還不快放開七哥!”韓九虛張聲勢地大叫起來,“若是被韓世伯知道了,你、你忤逆兄長!看你還不被家法處置!”
“若是被韓世伯知道,你們如此血口噴人,侮辱於我,你猜會怎麼樣?”韓惜見恨恨地說,氣得聲音都有些哆嗦,他毫不留情地將手一甩:“我現在就替韓世伯教訓你!”
“嘭!”
韓七凌空飛去,撞在廊柱上,像條破布口袋似的滑落下地。
韓家子弟一個個震驚地看看韓七,又回過頭看看韓惜見,這個軟綿綿的乖寶弟弟,漂漂亮亮的大家公子,此時渾身冒着殺氣,一張精緻面孔彷彿蒙了紅霞,原本溫和無害的眼睛,飽含憤怒,怒視着韓九。
“你……你……”韓九瑟縮了一下,掂量着自己修為尚且不如韓七,這煞星突然發作,自己還是少說兩句的好,不由得退了一步,避開鋒芒。
韓惜見其實也是有點怕的,手心裏都出了汗,他還從來沒做過如此逾矩的舉動,別人看在眼裏,該怎麼想他啊,還有韓七,一直沒爬起來,不會摔死了吧?
韓惜見心裏咚咚打鼓,雖然表面上一副老子什麼都不怕的模樣,其實都是在死撐。
現在該怎麼辦?怎麼收場?要不要掉頭就走?可是,好像沒顧上講道理,直接就把人打翻了,這樣合適嗎?
……
“十六弟弟說得沒錯,這、這些天來,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污言穢語侮辱同族兄弟,就算被韓世伯知道,也只會用更重的刑罰責罰你們。”
忽然,一個耿直的聲音說道,起初還有些氣弱,說到後面,則漸漸堅定起來。
韓惜見意外地看向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十哥。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侮辱十六,只是因為盛家人稱讚了他一句?十六本來就是天賦過人,早早修成金丹,是我們年輕一輩的楷模,將來擢仙大典,還要十六為韓家爭光,你們這般詆毀,到底站在什麼立場上?在家裏的時候,你們明明沒有這樣,為什麼出來就變了?家主讓七哥帶隊,是看重七哥在我們年輕一輩中有威信,在家裏的時候,沒少為家中活動出力。七哥卻濫用威信,欺壓小弟,到底是十六行為不端,還是七哥別有用心,我想,在場諸位兄弟,這些天都看得清清楚楚,將來如果有必要,到了懸圃,也會如實向瑤光峰主韓世伯秉明,請他老人家定奪。”
十哥平時總是縮着脖子,低着頭,說話聲音也很小,因此,從來沒人發現,他說起話來竟然如此有條不紊、道理清晰。
簡直把韓惜見的心裏話都給說出來了!
韓惜見努力剋制住自己,才沒有激動到落淚,他扭轉過臉,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感動到一塌糊塗的丟臉樣子。
這一轉臉,正好看見站在門邊,面帶微笑的陸萬閑。
“是啊,七哥和九哥確實太過分了,也怨不得十六弟這麼生氣,擱在誰身上都受不了啊。”
“七哥和九哥也不知道哪裏來那麼多污言穢語,出去說是我們韓家子弟,丟不丟人啊。”
“就是……”
韓家子弟們自己也議論起來,本來被壓抑的聲音一旦釋放出來,便立刻引起共鳴,擴大數倍。
韓九攙扶起韓七,還打算再煽動一波仇恨,給韓惜見扣個“重傷親哥”的帽子,看到這情況,完全傻眼了。
形勢倒轉,韓七白白被揍了一頓,大家還覺得揍得對,兩人完全沒想到,尤其是韓七,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早知道昨天晚上,老十露出反水的意向時,狠狠收拾他一頓就好了。
韓惜見瞥見韓七韓九咬牙了半天,話都不敢說一句,默默離去的場面,只覺得這些天來胸中塊壘煙消雲散,痛快,實在是痛快!
“走,下樓吃飯去。”韓惜見招呼一聲,老十先跟着來了,那些韓家子弟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半推辭不吃了,剩下竟也有三四個人跟着韓惜見下去。
整裝出發后,韓惜見一整天都喜氣洋洋的,看到什麼景色都覺得特別好看。
在他央求下,陸萬閑答應跟他們韓家一起走。
“這位是我陸師兄,正兒八經的玄門弟子,還是我的恩人。”韓惜見向其他韓家子弟介紹道,刻意隱去了陸萬閑的真正身份。
“陸師兄好。”
“陸師兄有禮了。”
沒了韓七韓九淫威控制的韓家子弟們,還是有一部分挺善意的。
韓七韓九綴在隊伍最後,眼神仇恨地盯着韓惜見的背影,彷彿兩條吃了敗仗的惡犬,正夾着尾巴等待時機。
陸萬閑騎在黑驪駒上,與韓惜見並轡而行。
“我這次發揮得還不是很滿意。”韓惜見挺了挺胸,說道。
“沒事,機會多的是,下次記得把話說清楚了再打。”陸萬閑道。
“行的,好的,沒問題!”韓惜見愉快地答應。
陸萬閑腦中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少年音:“……我回來了。”
落寞中還有幾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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