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回家和縣長老婆團聚

001、回家和縣長老婆團聚

在坑窪不平的省道上顛簸了兩個小時后,陳國斌搭乘的藍白相間的老式大客車一路噴着黑煙,終於駛進了坪江縣城。

這時是晚上九點多,客車暢通無阻地行駛在不甚寬闊的主街上,偶爾才能碰到一輛來車。路邊的行人亦難得見到,就算有,亦是行色匆匆,而兩側的街面小商店幾乎全數關門。

在僅打開了一側、其中還有不少是瞎火的老舊路燈的昏黃燈光籠罩之下,萬物似乎都在沉睡中,顯得格外冷清。

車內,則稀稀拉拉坐了十幾名昏昏入睡的乘客,不過此時大部分人開始躁動了,忙着起身從行李架上搬拿行李,因為這輛車很快就要到站。

陳國斌正一個人坐在靠前左側的臨窗座位上,平靜注視着窗外了無生機的街面,仍然無動於衷。

他是來這裏過周末的。

今天是周五,陳國斌從市交通局下班后,便搭上了市區到縣城的這趟末班車,全程三個小時,其中前面一段是非常好走的全封閉的七號國道——京港線,八十公里路程才花了一個小時,這在1997年已經相當不錯。而後面一段五十公里狹窄、破爛不堪的省道卻花了整整兩個小時。

強烈的反差,加上眼下這番蕭條景象,自然不會給人留下多好的印象。

不過如今這裏卻是陳國斌那個名義老婆的家,在慣性作用下,這個時刻回家又是一種似乎不需要理由的行為,不管她在哪上班。

客車終於開到了車站的入口,一溜沒有粉刷的紅磚牆,證明了它並不時髦,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而作為縣城的一個主要流動中心,車站附近倒還有十幾家旅店、錄象廳、髮廊等,正開着門,總算多出一絲生機。

當然,這還得加上當這輛客車就在車站門口還沒停穩時,馬上便一擁而上的兩輪和三輪摩托車,總數比車上的乘客還要多,嘴裏大聲喊着“坐車么”、“到哪裏”等帶有濃烈地方口音的拉客口號。

此外,還有幾名徒步婦女則是旅店或特殊服務的皮條客,也混雜其間賣力吆喝着,更進一步加劇了這裏嘈雜的氣氛。

等車上旅客急匆匆擠着下了一大半后,陳國斌才緩緩起身,伸手從行李架上取下一個很輕的黑色提包,裏面僅裝了一套換洗衣物、兩本書、三份地圖、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儘管未必用得上,他還是習慣性帶着。

車站斜對面的昏暗樹蔭下,則停着一輛比較舊的黑色普通桑塔納,看不清車牌號。在見到這輛大客車開過來時,一名身着灰色夾克、扎着短髮的幹練女司機便迅速下到車外,炯炯有神地朝這邊望來。

陳國斌早就發現了,搖頭自嘲一笑,一隻手抓着提包,下車後用另一隻手在前面輕鬆撥開了一條路,同時連說了兩聲鏗鏘有力的“不用”。加上他臉上堅定的表情,讓那些拉客者們馬上打消了繼續糾纏的念頭,轉而把注意力轉向那些仍拿不定主意的旅客。

在他迅速穿過街道時,女司機則繞過桑塔納車頭,往副駕方向走來搶着開門。陳國斌在心裏苦笑一聲,並未揮手制止,畢竟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其職責,善意阻止別人去履行職責,未必能讓別人的心裏塌實。

“陳科長!”女司機已拉開車門等着,恭敬而不失禮貌地朝已走到旁邊的陳國斌點頭招呼了一聲。

陳國斌面帶微笑回點了一下:“小向,辛苦了!”隨即彎腰跨上副駕坐好,就把包放在胸前。

“不用客氣,這是趙縣長吩咐的。”

向曉蘭回到主駕坐好后,甚是麻利地打火發動了車子,很快便馳騁在空蕩蕩的街上,朝機關大院方向駛去。

一個多月前,素質過硬、品行優良的向曉蘭剛剛才從特種部隊退役,然後意外被首長推薦,成了正好來此地赴任的趙縣長的專職司機,幸運地吃上了皇糧。她的另一層身份則是趙縣長的私人保鏢,這其實才是最主要的。

讓向曉蘭詫異的,不但是趙縣長一介女流之輩,年紀輕輕便已坐鎮一方,還包括她的老公竟是一個小出整整五歲的更年輕的男人。直到現在,向曉蘭仍摸不清內中門道,但趙縣長由於婚姻問題已和家裏鬧了兩年矛盾的情況,向曉蘭倒是從梅姨那裏聽出個一二。

雖然接觸不多,向曉蘭對旁邊這位聽說父親是臨近縣份縣委書記的年輕男人,印象還不錯,平時他的話不多,但一點也不擺架子,對身邊人比較關心,更多表現在行動而不是語言上。

但聽梅姨說,還在元旦之前,這個男人並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他經常是笑容滿面,話很多,非常熱情,全身充滿了活力。這一切,在元旦的時候發生一次煤氣中毒事故后,才突然巨變,當時他在被送去醫院后搶救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奇迹般地恢復了呼吸,醒后性情卻意外大變,與先前幾乎判若兩人。對此,醫生的解釋是,人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受到刺激時可能會如此。在無神論堅挺的主流社會裏,倒沒人真正懷疑這點。

而最讓向曉蘭敬佩的,則是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冷靜。作為經歷過不少危險情況的特殊人員,她對這種氣質格外敏感。而在家裏,也只有陳國斌在趙縣長面前不會有任何壓力。

十分鐘后,向曉蘭打過方向盤,把車開到路旁的大鐵門之前。而守門的中年男子在見到車燈后便迅速走出崗亭並打開了鐵門,隨即站在一旁,腰杆子挺得筆直,表達了對這輛二號車的高度尊敬。

與街上相比,院中卻是另一種類型的寂靜,更多出一絲森嚴肅穆的感覺。

沒多久后,桑塔納開到了一個大概兩個籃球場大小的人工湖邊,沿湖一圈綠油油的柳樹,在白色路燈的映襯下,正隨風輕快飄曳,別有一番生機昂然,倒是大大沖淡了這裏的森嚴氣息。其實,三月本即萬物蘇醒的時節,不過此時屋外尚有些許寒氣,正值最後的九九春寒,驚蟄即至。

就在小湖一側,桑塔納穿過一個拱門,駛進了一座獨立小院,停在一幢和較富人家差不多的兩層小洋樓之前,這裏便是縣長之家,也是陳國斌來此過第四個周末的地方。

在向曉蘭停下車后,陳國斌擰着包推門走出,深呼吸了一口早春的新鮮空氣,似乎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讓人有些陶醉。

隨後他便跟在向曉蘭的身後,由她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房內便是寬敞明亮的客廳,此時黃皮沙發上坐有一個系圍裙的體態丰韻的女人,她的眼睛盯在對面的電視柜上,這裏擺着一台25英寸的長虹大彩電,屏幕上的南湖衛視正在播放83版的射鵰英雄傳。那熟悉的激蕩旋律,卻是讓人心情澎湃、忍不住懷舊一番的《鐵血丹心》的片頭主題曲。

“依稀往夢似曾見,心內波瀾現……”

感覺門被打開,梅姨回過神來,趕緊起身,臉上掛着慈祥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一邊快步迎上,“國斌,回來啦。路上辛苦了吧?”話間,她已走到門口,動作很是熟練地彎腰從鞋架上拿出一雙男式布拖鞋。

“經常在外面跑,早習慣了。”陳國斌輕鬆說著,一邊把包往兩米外的沙發準確丟去,並迅速搶過拖鞋,微微皺眉:“梅姨,都說過幾次了,鞋子我自己來拿!”

梅姨空着手有些不習慣,訕訕笑着:“坐了這麼久的車,能少動點就少動點。對了,我上樓去叫雅琴一起吃飯了。小向,你去廚房端菜。”

向曉蘭應了一聲,已經換好拖鞋,快步朝廚房走去。

“還是我去叫吧。”迅速換過拖鞋的陳國斌一把拉住了梅姨,搶先朝樓梯方向走去。

樓上書房,趙雅琴正全神貫注地坐在書桌前,桌上擺了幾疊厚厚的資料,她手上則拿着一隻鋼筆不時圈圈劃劃,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邊。作為一個百萬人口貧困大縣的新任代理縣長,趙雅琴肩上的擔子可謂不輕,事實上很重。

陳國斌並沒有馬上叫就要批閱完一份文件的她,而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待,帶着複雜的思緒從側面打量着她。

寬鬆的淡色棉質睡衣,仍遮不住她身上錯落有致的傲人曲線。淡淡清妝的秀麗臉龐,在略顯嚴肅的齊肩短髮襯托下,正凝神思考着,讓人有一種不可逾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強烈距離感。儘管她還只有二十九歲,卻沒人敢把她當成一個姑娘看待。

對這個特殊的名義老婆,陳國斌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卻又無法否認自己這具身子的原有主人所遺留下來的一股濃厚的情意,讓他從錯位重生一開始,就陷入了很大的矛盾當中。

趙雅琴終於批完這份文件,輕吁了一口,精神稍微放鬆下來,忽然察覺到邊上有人。她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回來了?”

陳國斌嗯了一聲:“梅姨她們已經擺好飯菜,我們該下去了。”

“那走吧。”趙雅琴整理了一下桌面後站了起來,回頭和陳國斌那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目光對碰了一下,她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心裏堵得慌。自從那次事故發生之後,他變了很多,變得讓她不可捉摸,很難再以親密姐弟的關係相處下去。而以前,他卻是多麼惹人喜愛的一個男孩。

陳國斌走在前面,隨口說道:“雅琴,下次你們就不用再等我,也不要讓小向來接了。為了我一個人,而影響到幾個人,這樣不好。”

趙雅琴卻不置可否:“難得一起團圓,我們吃飯晚點沒關係,以前一直就是這樣的。另外坪江現在晚上的治安並不好,小向接你是必須的。好了,這個事以後就不用再提了,你知道我不喜歡老是重複!”

陳國斌深呼吸一口,沒再多說什麼。這個領導欲很強的老婆所認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他沒有太多的耐心整天為一些小事去作無謂爭論。只要不是原則性的,他一般不會多次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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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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