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欺負你懂得少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欺負你懂得少

處在繁華地界,諾大的宜城酒樓內,只要稍稍沒了點動靜,便會顯得格外安靜。

聽聞那士子所言,其實呢,堂內多數的食客,也知曉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但是呢,眾人做出的反應,卻甚是冷淡,一點都不像方才劉二言語落罷時的那樣沸騰。

要知道,因為年關已近,再加上宋遼止戈重新恢復了各地往來這一重要原因,趁着年前最後這點時間,趕至汴京城的外地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從北邊方向過來的。

再加上宜城酒樓向北一直走,便是交通要道金水門。是以,今日來此就食品酒的,可以說,十之八九的,多為澶州城、大名府那一帶的外地遊客。

其中,也包括另外遊學至此投奔親戚的七名士子。

劉娥以前為官家做過些什麼,滿堂食客,頂多是從小報上面或是他人口中知曉一二,再多的,他們便無從得知。

但是呢,澶州之戰,劉娥母子,尤其是大皇子做了些什麼,這些北方來的食客們,不說全部吧,但十之七八的,對此還是有所耳聞的。

打小就過着錦衣玉食生活的大皇子,未滿八歲便被送至遼國當質子。

兩年半過後,宋遼戰事起,也不過十歲而已。

身處戰場最前線,就是在這般年齡下,人家卻能臨危不懼,還敢犧牲自身保全一州軍民百姓……

這種大無畏的事迹,自古以來,就連說書人的故事裏都不多見,但現如今呢,恰恰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就像說書人口中娓娓道來的故事那樣,最終的結局嘛,卻是令人很不滿意。

大皇子失了半條腿險些喪命且不說,當了兩年半的質子,立下了大功……

令人萬萬沒想到的就是,回到了汴京城,竟是被一群外人攔在自家門口不讓進門!

這種事,別管那些士大夫打着什麼旗號,但眼睛雪亮…或者應該說,別管雪不雪亮,聽聞此事,對於那些打北邊過來很是同情劉娥母子的外地人而言,這事辦得很不地道!

擺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欺壓一介婦孺,做出這種事,想想就特么丟人,指不定人家遼國那邊,現在正怎麼笑話自己呢。

更難能可貴的就是,瞧瞧劉娥母子的胸襟,一不哭二不鬧,主動給了官家台階下……

一想起大皇子拖着殘軀道出那些尊人屈己的體貼言辭,再想起多數士大夫只講人話不辦人事的虛偽面貌,許多人的心裏,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只不過,生悶氣歸生悶氣,但他們也不傻,知曉人家士子說得也在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作何反駁。

是以,當下這個時候,許多食客的目光,都放在了劉二身上,想看看此人有何應對之策。

耳邊傳來甄春良大義凜然的言辭,劉二這邊,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他的面上竟是不顯絲毫慌亂神色。

畢竟不管怎麼說,自幼便混跡於市井間,劉二決非頭次與讀書人打交道,他也從未把這些人當做是蠢貨。

所以嘛,待到甄春良道了個清清楚楚以後,已經同步想出應對之策早就等候多時的劉二,他心中發出一聲冷笑,面上卻是掛起了博人同情的委屈模樣,“嘁~說我詭言巧辯?”

“這位仁兄,你欺負我沒讀過書懂得少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故意曲解我講的話語,難道這是讀聖賢書的君子所為?”

“是,我方才是說了劉娥美艷如花,但我後面還講了她性情溫淑,且有膽有識,這兩點,兄台你怎麼不說出來?是忘了,還是故意不說?”

“還有呢,我和我張三兄弟講的原話是,‘早晚有一天,寵冠後宮的劉娥,必定會成為郭皇后的心腹大患…就算當不了皇后,只要有了官家的恩寵,恐怕也能和郭皇后平起平坐’…怎麼到了兄台你這,竟然變成了‘必定會把郭家皇后給擠下來’?”

“再者說,劉娥與官家相知相識這麼多年,捨生赴死更是有許多次,如果她真是個陰險狡詐之人,官家豈會不知,又豈能容她禍亂朝綱?”

“還有兄台你說郭皇后德澤後宮…難道你不知曉嘛,從淑妃剛被降至淑儀潘家女兒,她懷的龍嗣滑了胎…後宮有所傳聞,好像就是郭皇后從中搗的鬼。”

“就算不是她做的,那這位仁兄我且問你,為何官家已近不惑之年,龍嗣竟是如此單薄?瞧瞧太祖、太宗兩位皇帝還有現如今的冀王,哪一位不是子嗣興旺…這麼看來的話,你口中的郭皇后,怎就能夠稱得上是德澤後宮?”

“你說我詭言巧辯,我看你明明是把好的往壞里說,把壞的往好里誇…像你這種顛倒是非故意污人清白的讀書人,有朝一日若是入朝當了官…哼!說書人的故事裏可有是,一個個的,那才是禍國殃民的大奸臣!”

劉二確實沒讀過幾本書,不識幾個大字。他也知曉,這些讀書人慣用的伎倆,就是欺他讀書少,凈整些史料或是聖人言論來駁斥他。

但是呢,他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他是汴京人,一個打小就土生土長在汴京城的當地人。

整日四處瞎溜達的他,將聽來的消息進行資源交換,經年累月這麼下來,他肚子裏藏的諸多事兒,別說外地遊人不知曉了,就連本地人都不一定聽過。

旁人欺負他讀書少,他就欺負人家懂的秘密少。

半個時辰一過,就算找到了證據可以證實他所言有誤,到那個時候人都走光了,還能有個屁用!

“你…你血口噴人!”本就喝酒上臉的甄春良,一瞬間的功夫,從臉到脖子,再度漲紅了許多,已是看不出一點肉色模樣。

萬分惱怒之際,卡在當下這個節骨點上,他還真想不出太好的言辭,來反駁劉二的胡攪蠻纏無賴之言。

官家子嗣單薄,這事不是什麼秘密,算得上是人盡皆知。

除了嫡皇子與大皇子以外,好像還有一個剛剛由貴儀文伽凌,在跟隨官家御駕親征期間誕生下來的壽康公主。

兩男一女,放在尋常人戶家裏,可謂是剛剛好。

若是放到大戶家裏,這都算子嗣稀少了,更何況是皇室了。

現在好了,去遼國當了兩年半質子的大皇子,失了半條腿且不說,當下又被眼前這人爆出潘淑儀懷的龍嗣是郭皇后搗的鬼……

這種事,說實話,甄春良都不知此人所言,究竟是真,還是假?

畢竟古往今來,像這種性挾猜疑謀害庶出皇嗣的狠毒皇后,載於史書當中的,真可謂是數不勝數。

況且,就算劉二說的是隨口編造的謊話,借他甄春良十個膽子,也不敢當眾言明,官家子嗣單薄,完全是他個人原因,與後宮妃子無關啊。

思來想去,他覺得,在此等劣勢的條件下,決不能再在皇后這個問題上,繼續與此人進行辯解了。

甚至是說,聆聽着堂內漸起的議論聲,見勢不妙的甄春良,都打算以不勝酒力為借口,提前遁去了。

畢竟劉二誣衊毀人名譽的,也只是那位已經被官貶三級的郭賢郭老。

而他甄春良走的門路,是人家曹太傅。

為了維護郭老與郭皇后的名聲,與人辯解到當下這個程度,因為涉及到宮闈秘事了,提前走人,就算被曹太傅或是他親家郭老知曉了這的事,他自認自己已經盡了力,到了這一步,已非他能力所及,應當怪不了他。

哪曾想,還不待他拉着同桌起身走人呢,人家劉二要抨擊指責的,可不是一個郭賢這麼簡單。

“諸位也許有所疑問,這郭賢出頭力諫是為了自家女兒皇后之位不受動搖,那太傅曹鑒、宰相畢士安還有韓國公潘伯正他們又是為何呢?”

聽到劉二還有話要講,不少盡了興已是酒足飯飽的食客們,思索片刻,卻是不曾起身離去。

這其中,便包括甄春良。

編排郭賢還說得過去,但誣衊曹太傅,在他這,那絕對行不通了。

“哼!天地君親師,曹太傅,身為帝王之師,他進言力諫,就是不想見到官家成為逆天叛祖之人…太傅大人以身作則,當為天下士子楷模!”

“啪啪啪!”拍了拍手,對於用完棄之,也沒想乘勝追擊辱人太深,已是將所有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滿桌豐盛酒菜上面的劉二來說,他真得很高興。

說實話,他本以為在郭皇后這件事上,已然落敗的這位士子仁兄,在見識到他的巧言詭辯能力以後,就算不夾着尾巴走人,那也該老老實實低下頭來吃吃酒夾夾菜,趕緊堵住嘴巴了。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就是,這魚兒,竟特么不長記性,咬鉤還咬上癮了!

“好一個天地君親師,好一個以身作則…當為天下士子楷模!”暢意之極,痛飲一盞羊羔酒,劉二放聲道,“太傅曹鑒學識再好,就憑他不忠於官家,那也是枉為人師!”

言語落罷,堂內頓時嘩然一片。

太傅,掌佐天子、理陰陽、經邦弘化,那可是位列三公,正一品位的朝廷大員啊!

當朝太傅竟然不忠於當朝官家,這事究竟從何說來?

頓了一下,對於旁人的反應,劉二很滿意,“諸位貴客,你們當中多數人還不知道吧,滿朝士大夫,他們心裏都清楚一個事兒,那就是…曹太傅,這位認準了金櫃之盟,始終堅持兄終弟及傳位舊制的士大夫,可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官家御駕親征期間,冀王代為監國,他的好岳父也就是曹太傅,可不止一次攛掇他效仿秦王那樣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

“天地君親師,怎麼…當今官家還健在,且正為了大宋萬千子民領兵退敵,而太傅曹鑒呢,他竟然想着另立新君!”

“大伙兒說說,這種叛臣賊子,還有何忠孝可言?他又有何顏面,打着‘孝道’的幌子,進言力諫官家不要違背太宗先帝的遺詔?”

“再者說,且不論金櫃之盟到底存不存在,又是規定了傳承幾代…涉及皇位傳承這種天大的事情,反正我只知道,有秦以來,皆為父傳子,子傳孫…就算唐末年間有那麼一兩個個例,那也是情勢所迫的權宜之計,怎能與現在相比?”

太傅曹鑒的心思,在朝堂上不是什麼秘密。既然不是秘密,汴京城的小報,早有報道。

至於攛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這事,倒也不是劉二真知曉此事。當然了,他也並非瞎蒙的。

而是他結合官家御駕親征期間,冀王在宮中行為舉止多有不檢,且數次私下會見太傅曹鑒這些可以搜集到的小細節,拼湊杜撰出來的小道消息。

反正劉二想得很明白,這事別管有沒有,哪怕是找太傅曹鑒當面對質呢,人家肯定也不會承認。

既然如此,說一說有又何妨?

至於是否擔心會被報復,對此,劉二倒是放心得很。

在他看來,披着紫袍的那些士大夫,都是愛惜羽毛的大人物。況且,汴京城內又不是他一人在這胡編亂造,小報上面都有些,憑啥還不讓說了?

“好膽!你連此等誣言都敢編造,就不怕死了入地獄嗎!”雖說一時氣急,但甄春良他也清楚,曹太傅攛掇冀王起兵造反登基九五大位這一回事,當今天下,沒有幾人可以證實其中是真是假。

有了剛剛郭皇后的前者之鑒,他絕不想與此人在這事上有過多掰扯。

“說謊才會下地獄,我將從他人那兒聽來的消息轉述給大伙兒聽,何來編造誣言一說?”話雖這麼說,但劉二心中已是許下諾言,待到他飛黃騰達時,定會給佛祖道祖上份大貢,以此保佑自己不要下地獄。

“金匱之盟,那是昭憲太后深知後周滅亡皆因幼主臨朝而起,為了大宋社稷安穩着想,所以……”

言語至此,酒意不淺的甄春良,猛然反應了過來,不再往下繼續說。

他不想說,但劉二卻是借過了話茬繼續叨叨了起來,“你瞧瞧,你自己都說了,那是為了大宋社稷安穩着想。現在官家健在,嫡皇子也不小了,身為帝王之師,不管好自己的分內事,天天盯着龍椅這是想幹啥?”

“哦~我知道了,這年頭,誰不知道冀王胸無大志,喜好畫畫寫字,叫什麼寄情山水間…莫非曹太傅想學東漢末年的曹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

語不驚人不死休!

劉二講完,滿堂食客陷入沉思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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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明風華開始的皇帝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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