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所謂兄弟
潘澤一隻胳膊支在桌上，斜倚着身子，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他手裏拿着一副機車手套，在諾拉的胳膊上輕輕一拍，掛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壞笑說：“早說啊，公司是這種文化，辛苦我一早上繃著好難受。”
他說完走到自己的新工位低頭尋找了一翻，撿起一串掉在角落的鑰匙自言自語到：“啊，果然是在這裏。”
林薇簡直有種當面冤的感覺。從上次他偶然碰到林逍誤以為她們是母女之後，這次又被他這樣揶揄。真不知自己在他眼裏是怎樣的存在。
“歡迎你到公司來，潘澤。”諾拉很快收拾起自己的尷尬，大方的向潘澤伸出手來：“我叫諾拉，林薇的好朋友，在人力部門。”
“諾拉，好好聽的名字。”潘澤回握一下諾拉的手，撇一眼林薇接著說：“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林薇抿着嘴唇輕輕點點頭，調動了丹田之氣才擠出一個不尷不尬的笑容。
“你別說，近看還挺帥哈！”看着潘澤又一次、再一次離去的身影，諾拉頗有興緻的說，“其實，細看他比他哥好看多了。”
林薇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你細看過他哥？”
“哎你個鬼溜子。”諾拉輕輕在林薇的胳膊上捶了一把，“沒見過真人，還沒見過照片啊。”
林薇的腦子裏也浮現出潘佑的樣子，照片嘛，都是精修圖，肉眼可見的高富帥。但潘佑給人的感覺除了高冷還有幾分陰鬱。即便在照片里，他的眼神也彷彿有千斤的重量。
“哎，我剛才聽潘澤說潘佑今天也上任？”林薇忽然想起潘澤在武雲峰辦公室的話，看來這哥倆是同一天跳上擂台。
“是啊，同一天，潘老爹卻只來送二兒子。”諾拉撇撇嘴，“其實，拋開偏心不偏心不說，但就從放心這個角度來看，潘佑確實已經不需要他老爹額外操心了，但潘澤，不看着真不行啊。”
“嗯，有點殘忍。”林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關於潘家這兩個兒子一直是她們公司永恆的話題，大家似乎對這兩個公子哥知根知底，雖然不能還原真實的情況，但光演繹的版本就能拍好幾部電影了。
不過再怎麼演繹也離不開最核心的劇情——前妻的兒子不受老爹待見卻聰穎強幹；現任的兒子獨得老爹偏愛卻放浪形骸。於是集團的未來就在才幹和偏愛的天平上上下搖擺。
林薇有時候都覺得潘佑的處境簡直是男人版的“辛德瑞拉”，只是他不需要穿着水晶鞋給自己找個託付。
“其實潘佑的性子更適合這裏，新文化還不如讓潘澤這個新人類來折騰。”
“我看倒未必，公司老、潘佑穩，那不更是死氣沉沉，倒是這個混世魔王說不定能開新局呢。”諾拉不以為意的說。
“喲，可以啊大小姐，一會兒不見看上兵法了？”林薇笑到。
“那是，咱這絕對是，你說是廚房還是廳堂吧？那不都是獨一份！怎麼樣啊？晚上給你壓壓驚，一起去嗨一把？”諾拉轉化了話題。
林薇給了她一個白眼，也收回了神思。“怎麼可能，家裏還有個神獸嗷嗷待哺呢。”
“不能託付給誰一晚上啊？！哎呀我說你，知道的是苦難深重的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瓊瑤劇里的單身媽媽呢！”
“能啊，給你！”
“你看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兒，和你們這些早早陷在鍋碗瓢盆里的女人就沒有共同語言！”
諾拉佯裝嗔怪擺擺手走了，走到門口又探進頭來：“去你家，我管飯。”
林薇衝著她使了個眼色甜甜地笑起來，愛死了這個一會兒破馬張飛一會兒柔情似水的傢伙。
諾拉倒是走了，被她打斷的思緒卻怎麼也收攏不回來。林薇盯着電腦屏幕上那個美到讓人不忍下口的鏡面蛋糕，腦海里卻兀自浮現出潘佑的面容。
不知道那裏是一番怎樣的景象？是不是也像潘澤這般前呼後擁？
閃過這樣想法的並不只是林薇一人，還有此時站在潘佑辦公室里的潘澤。
“不工作嗎？聽說你已經到設計部報到了，不用開始工作嗎？”潘佑坐在寬大的座椅里，明亮的陽光從落地窗里肆意的揮灑進來，將整個人浸在其中。他儼然已經是這個新公司的主人了。
和他形成鮮明的對比，潘澤一手摟着自己的機車頭盔，一手拿着墨鏡，就像個來應徵工作的保鏢。
“哦，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報到，已經圓滿完成了。恭喜哥。”潘澤說著，話里有幾分小心翼翼地討好。他今早一進來，既沒有看到隆重的歡迎儀式，也沒有感到這家公司有了新主人的興奮。就如同每個按部就班的日子一樣，今天也沒有因為潘佑的入主有什麼不同。
“今天晚上東海宴擺一桌，咱哥倆好久沒有在一起好好吃個飯了。他們那裏新捕了……”
“我哪有你這樣的好命和悠閑，你瞧，等着簽的文件已經摞得快看不見我人了。”潘佑打斷了潘澤的話，儘管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卻像是把自己和潘澤隔絕開來的玻璃幕牆。
“哦，”潘澤悻悻地收了口，他看着潘佑不冷不熱的神態，似乎思索了片刻又說到：“那，哥你先忙，這邊的事情估計有夠你忙一陣的。我約了虎子去兜風，我就先走了。”
潘澤說著開始向後撤步子，潘佑卻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點點頭目送着他離開。
哥也許心裏正盼着我離開呢，潘澤忽然覺得有些心痛。
“哥，”他走到門口處回過身來，故作輕鬆地說到：“公司是你的，集團也是你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潘佑一愣，沒想到潘澤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個小時候總是屁顛兒屁顛兒的跟着他、有事沒事的纏着他的小男孩又一次浮現在自己面前。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兄弟二人變得如此疏離了呢？
“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蠢話，”潘佑忍不住開口到：“你我已經不是小時候了，不再玩那套“哥哥保護弟弟，弟弟關愛哥哥”的把戲，像個男人一樣，迎接你的戰鬥吧。”
潘佑和潘澤間隔不過幾米的距離，卻彷彿隔着山海那般遙遠。
潘澤僵立在原地，壓抑住忽然就充斥着眼眶的淚水回應到：“我從來沒有想過戰鬥，至少從來沒有想過和哥斗。今天不會，將來也不會，為了公司更不會。”
“你想？你怎麼想重要嗎？有用嗎？你不想來公司不也一樣乖乖來了嗎？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既然到了戰場上，那就端好你的槍。不要讓我在看不起你的時候還要同情你。”
“哥——”潘澤倔強地咬緊嘴唇，一顆大大的淚珠卻是不爭氣的滾落下來，燒灼着他的肌膚。他狠狠地在臉上抹了一把，猝然邁步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