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字都不許說
林薇還是喜歡有煙火氣的地方，就像她和諾拉常常會去的螺螄粉店。她們一邊嫌棄螺螄粉的味道浸在衣服里三天都洗不掉，一邊流着哈喇子意猶未盡地嗦完最後一根粉、喝盡最後一口湯。
是腸胃而不是腦子，能帶給她實實在在的幸福感。
一聲電話鈴音，意味着林薇短暫的“翹班”旅程宣告結束了。
“你說什麼？！”林薇接聽電話的聲音兀自調高了八度，與此同時她已經抓住自己的包開始向外飛奔起來。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到醫院，在人群中找到武江晨和林逍，一路吊著的一口氣才鬆了下來。
林逍的胳膊上纏着一圈繃帶，辮子也有些凌亂了，身上灰撲撲的儘是灰塵。林薇一下撲過去，拉着林逍就是上下左右的一通查看。
“對不起，林小姐，林逍出校門的時候被過往的自行車勾住了書包肩帶給帶倒了，還好沒受什麼大傷，就是蹭破了點皮。”武江晨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林薇看着林逍，眼神里滿是急切：“摔着哪兒了？”
“沒摔着哪兒，就是摔個了屁股蹲兒，落地的時候蹭了胳膊。”林逍說著拉過自己的褲子給林薇看，後面明顯有擦破的痕迹。
“傷呢？都檢查了？有沒有磕了頭？”
“沒有，屁股肉厚，也沒事。”
林逍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還要反過來安慰林薇。
“怎麼回事？她怎麼能出了學校？”林薇忽然問向武江晨，可還沒等武老師說話，又接連問到林逍：“中午不是在學校嗎？你不好好待着往哪兒瘋跑？”
“林小姐，你別著急，孩子沒事就是萬幸。林逍說是忘帶了下午的課本，想趁着午休回家拿一趟，這才出了學校也出了這點小意外。”
“這叫小意外？那是自行車，要是車呢？”林薇急切的語氣讓武江晨一愣神，竟不知如何接話。
“肇事的人呢？沒有抓住？”林薇連珠炮似的追問。
“那人確實跑了，因為當時急着帶林逍來醫院……”
“學校門口沒有保安嗎？沒有監控嗎？不會報警嗎？”
武江晨像是遭受到了猛烈的炮火攻擊，連個答話的喘息都沒有。好在林薇也只是因為著急有些慌神，並沒有就是要追究到底的意思。
“你也是，不會給我打電話啊！”林薇就差在林逍的屁股上踢一腳了。
林逍癟着嘴，看看武江晨又看看林薇，一把拉過林薇的衣袖把她拉到和自己一樣高低，這才趴在林薇的耳朵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氣。
林薇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逍，看了一眼又一眼，眼中的火氣卻明顯的落了下去。
“真是不好意思啊武老師，我也是太着急了有些口無遮攔，還沒有謝謝您把林逍送來呢，真是麻煩您了。”林薇嘆息一聲緩和了態度，有些歉意的向著武江晨說。
“沒關係沒關係，也是我的責任，沒有看護好學生。那，我就先返回學校了，班裏的孩子們都還在呢。”
“好，改天我專程去謝謝您。”
看着武江晨漸漸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林薇又拉下臉來，一把拽過林逍坐在了候診椅子裏。
“屁股疼。”林逍委屈地嘟着嘴。
“說說吧。”
“我不是尋思把你烤糊的那幾塊餅乾賣了嘛，我都和我們同學說好了，3元一塊，一共賣了6塊，下午給人家帶過去。”林逍眨巴着小眼睛，一邊說一邊瞟着林薇。
林薇不知道是想氣還是想笑，憋了半晌說了一句：“那也能賣嗎？你不怕你們同學食物中毒了？！”
“我和他們說那是俄羅斯進口的黑巧餅乾，焦中帶苦、入口回甘。”林逍說得自己都想笑了。
“你可真行啊，還一套一套的，都從哪兒學得這詞兒啊？！”
“專門查的。”
“你行，你比我行，你不是掙錢了嗎？這醫藥費自己出！”
“啊？”林逍苦着小臉，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好像武老師已經出了。”
“哎呀！”林薇一跺腳，怎麼把這茬忘了，趕緊掏出手機想要給武江晨轉賬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人家的微信。得了，又得專門去趟學校。
“你這醫藥費多少錢？要不幹脆都烤成餅乾，給你們老師也帶一盒算了。”林薇嘆息一聲說到。
林逍嘿嘿的笑起來，知道自己惹下的這點小麻煩終於風平浪靜了。
“姐，我還沒吃午飯呢，要不咱在家門口隨便吃點，順便回家換件衣服。”林逍捂着自己的小肚皮，也顧不得胳膊、屁股的疼痛了。
林薇還是不放心的向醫生詢問了林逍的情況，證實了她確無大礙之後，這才帶着她離開醫院。
剛走到醫院的大廳，就聽見角落裏一聲脆響，一個女人連哭代罵的聲音激起了陣陣迴音。姐妹二人聞聲轉過頭去，都是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了下巴。
那不正是林薇眾里尋他千百度的潘澤嗎？！
他偏着腦袋，臉上明顯是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只聽那女人無助又絕望的嘶嚎着：“你們潘家沒一個好人，都TM是混蛋！”
潘澤不言語也不還手，就這麼靜靜地等着這個女人撒瘋。那女人哭着罵著，卻又絕望的拉住潘澤的衣領，把頭深深地埋入潘澤的胸口。潘澤依舊一動不動，既不推開她也不安撫她，就這麼靜靜得等待她宣洩完所有的情緒。
每一次，林薇想，幾乎是每一次，她遇到潘澤都是看見他和女人在一起，而且是不同的女人。
在看見他第一眼時，林薇似乎還有些驚喜，畢竟自己就是帶着找他的使命出來的。可眼前的這一幕瞬間就讓她望而卻步了，她還是做個聰明人，乖乖地從角落溜掉的好。
“那個哥哥——”林逍指着潘澤正要說話，卻被女人的哭訴打斷了。
“十年啊，一個女人能有幾個十年，你們潘家的人都是這麼鐵石心腸嗎……我該怎麼辦……”
林薇輕輕嘆息了一聲，向林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的手悄悄地從一側潛行而過。就在她們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卻被一隻鋼鐵大手鉗住了胳膊。
林薇一聲驚呼，迎上了潘澤冷峻的目光。潘澤拉着林薇又打量了林逍一眼，眼神落在了她胳膊纏着的繃帶上。
“不管你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潘澤說話冷冷的，不容置疑。
林薇點點頭，卻又恨自己如此順從，隨即又搖搖頭。
“明天來上班，總經理在找你。”林薇故作鎮靜地說。
“哥哥，你沒事吧？”林逍忽然拉住了潘澤的手，露出一個萬分關切的“愁容”。
潘澤一怔，攥着林薇胳膊的手也鬆開了，他在林逍的腦袋上輕撫了一下：“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林逍笑得格外甜，拉住林薇一邊向外走一邊衝著潘澤揮手：“那再見嘍！”
潘澤不由自主的也揮了揮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也掛着一個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