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撿來的貨物
還有他們所說的,街上的官兵越來越多了。
這些官兵,應該都是岐王手底下的人。
所謂巡邏,是為了查探燕雲霄等人的蹤跡。
他們的黑市交易是要避人耳目的,也許跟着他們,能躲開官兵的搜查。
想到這一點,蘇九兒倒也不是很着急了。
她躺在貨箱裏,連腿腳都伸不直,只能曲着腿,感受着貨箱搖搖晃晃,向前行駛的狀態。
這些人干這一票,只是想要錢,短時間內她應該沒有生命威脅。
想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隔着衣衫布料摸到了自己藏在手臂上的一小包銀針,心下又鬆了一口氣。
還好,總歸還有些趁手的東西在手上。
官兵還在四處巡查着,蘇九兒就被藏匿在這個貨箱裏,被當做貨物悄無聲息的運走,離皇都城越來越遠。
風聲漸息。
這一切看起來彷彿是翻篇了。
竟州城裏,斗虎將軍的兵馬和輔國大將軍唐驍的兵馬僵持着,氣氛鬧的十分緊張,但是沒有名正言順的由頭,他們也不敢貿然刀劍相向。
畢竟擒賊先擒王。
連燕雲霄都找不到,那隻針對這群人便沒有意思了。
只要燕雲霄一死,還怕斗虎將軍的兵馬不肯歸降,為他們所用嗎?
唐驍手底下派出去那麼多兵馬人手,就盼着有一天能取下燕雲霄的狗命!
逃,是一件難堪落魄的事情。
一間破敗的廟宇里,宋星師掃了一眼零散的幾個下手,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角落裏雙目緊閉的燕雲霄。
距離蘇九兒墜崖已經有五天了。
燕雲霄因為背上被刺了兩刀,失血過多,當時便體力不支了。
更何況他親眼目睹了蘇九兒墜崖的一幕,這樣的衝擊對他的心神與大腦來說,都是巨大且痛苦的。
要不是宋星師命人將他打暈帶走,只怕他會當場發瘋,暴斃而亡。
期間燕雲霄醒過來幾次,睜開眼的他只會茫然一刻,隨後驟然抓狂,滿嘴裏呢喃的都是三個字。
蘇九兒。
他的性子太倔,舉止有些癲狂,導致身上的傷口頻繁崩裂,宋星師沒有辦法,只好多次將他打暈。
有時他竟會掙扎着醒來,表情渾渾噩噩,真是與瘋子一般無二。
對此,宋星師便給他施針,麻痹了他的部分神經,讓他沉沉的睡上幾個時辰。
他雖是睡着的,但是卻眉頭深鎖,表情痛苦不堪。
宋星師不由想起蘇九兒的留下的病曆本,記錄著燕雲霄的腦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難道“那個人”的思維與記憶是清晰的,所以沉睡的燕雲霄,實際在清晰的承受那一段痛苦的記憶嗎?
他翻閱了無數遍蘇九兒留下的那本病曆本,對燕雲霄的病症似乎有了一兩點的理解,但精神上的治療並不是一日之功,對於這方面,他僅僅只能理解,卻無法着手治療。
悶聲了半晌,那口沉重的嘆息最後還是被宋星師咽了下去。
他對子凌道,“外面的風聲如何?”
子凌面色憔悴了不少,一臉的風塵僕僕。
“風聲不大好,街市上官兵眾多,就連黑市裡也有密令,局勢不太樂觀。”
對這一切,宋星師似乎都已經有所猜測。
他凝了凝眉,半晌才道,“這裏不能久待,我們要想辦法儘快朝咔爾城匯合。”
“還有那些分道而行的兄弟,讓他們在黑市行走都謹慎一些,如有蘇姑娘的消息,便儘快來信,非必要的時候,不必露面。”
眾人低聲應是,趁着夜色漸濃,紛紛消失在破廟之內。
宋星師準備再上前探一探燕雲霄的脈搏,走近一看,卻見他已經醒了,正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空寂的看着他。
昔日的燕雲霄是如何的冷漠堅硬,猶如一塊刀槍不入的鐵石,除了他母妃的死,會讓他的內心產生一絲裂縫,旁的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這般模樣了。
這讓宋星師的內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他彷彿見證了一塊鐵石在他面前變成了一塊透明易碎的薄冰。
他和燕雲霄對視了半晌,最後抿了抿唇,還是上前將他身上的幾枚銀針都收了。
燕雲霄的背脊神經與胳膊瞬間從麻木的狀態變的酸脹發疼。
宋星師取了銀針,恢復了他的行動力。
但是他卻沒有動作,依舊用那樣一雙空寂的眼睛看着他。
宋星師想的沒錯,在被迫沉睡的時間裏,燕雲霄都沒有真正的睡過去。
他的大腦時刻緊繃,蘇九兒墜崖的畫面如時光倒帶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放回放。
從模糊到清晰,又從清晰到模糊。
這樣的記憶讓燕雲霄不停地自我懷疑,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甚至有那麼一刻,被自己的大腦攥取,做了一個瘋狂的設想。
蘇九兒,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嗎?
這是人體大腦里本能的“防禦機制”。
經歷負面情緒的衝擊之後,身體機能也會隨之消極。
為了維繫身體機能的正常運作,大腦會發出“忘記痛苦”的指令,這類說明是有科學性的具體文獻的。
就好比很多女性在經歷第一胎產子之痛時信誓旦旦稱不願意再來第二次,但幾年時間一過,她卻很難再回想起當初的痛苦。
她們自己以為是時間太久忘記了,殊不知在不知不覺中,大腦的防禦機制早已啟動。
(以上為簡單舉例,不必過度解析。)
蘇九兒,真的存在過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思緒就要被牽着走了。
可是好疼啊。
他的胸口好疼啊,疼的他快要呼吸不過來。
還有他大腦的深處,一直有個聲音,一遍一遍的呼喚着。
他努力的聽清楚,那個聲音在說。
星師,你幫幫我,我的九兒還在這裏。
這個,是他自己的聲音。
而後那夜的記憶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閃過,現在卻是越來越清晰。
蘇九兒是真實存在的。
記憶清晰起來。
心口的疼痛,大腦的嗡鳴之聲,便帶着山海傾塌之勢,席捲而來。
他的口角猛然溢出一道猩紅,痛苦使他皺起了劍眉,而那雙空寂的眸子卻慢慢湧出了一股不可扭轉的堅毅與決然。
他抬手緩緩地擦去嘴角的鮮血,薄唇輕啟,顫聲沙啞道。
“我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