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雙生

第436章雙生

“殺人從來都不是你的目的,殺人只是你的手段。

你可以輕易地殺掉這裏的每一個人,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殺一些毫無意義的普通人,確實會透露出一種無聊的疲乏之感。

無意義的殺戮,就像是屠豬宰雞,毫無任何的快感可言,反倒是充滿着體力勞動的繁瑣和無趣。

破壞有意義的東西,又或者說,藉由破壞來達成某種有意義的事情,這才是一個殺人者應有的原始心態。

你本就是一隻自囚的籠中困獸,這裏所有的人質不過都是一些表演給旁觀者看的戲碼,其實和這銀行裏面的花花草草,桌椅板凳,並無任何的區別。

在未達成你心中的某種目的之前,我覺得你不會開槍,更不會無腦地去激化場中的固有局勢。”

似乎並未留意到白奇槍口向外散發的寒意,第五正繼續平淡地回應了幾句,逼迫着白奇向自己的軟肋不斷靠攏。

“很有趣,你確實是一名能力出眾的談判專家,在講一些無關緊要故事的同時,竟然能夠讓人產生非常良好的聯想,確實不簡單。

你講故事的方式也非常的奇怪,似乎非常習慣於利用一些猜測和假設來給人以誘導和啟發。

不過,猜測永遠都是猜測,這個世界,永遠都得由你自己去親自丈量,其他人的話,有可能是真的,有可能是假的,如何去看待這個世界,完全取決於你的內心。

如果你願意去相信,那麼就儘管去相信;如果你願意去懷疑,那麼就儘管去懷疑。

天堂也好,地獄也罷,都是個人視角所呈現出來的獨有幻境。

例如說我,之前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便去努力地奮鬥搞錢,現在覺得這個世界就是一坨狗屎,我便通過暴力來搞錢。

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去做,死了也不過就是運氣不好。

我想,你之所以總是會以一種猜測的方式來應對當前的困境,那是因為你根本就無法做出抉擇。

又或者說,你只是一個權力微末的小小談判專家,你答應不了我的出逃條件,你不過就是一名被派過來送死的炮灰罷了。

不過,你雖然無法抉擇,但我卻可以從容地抉擇。

你之前說的道理確實很有價值,無意義的殺戮只會激化場中的矛盾,只會導致更加無意義的殺人償命後果。

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又不是什麼亡命之徒,確實沒必要用殺人來搏一個縹緲的前程。

按你所說的,搶銀行若是不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那麼吃牢飯的年限最多十年以上,最少三年以上。

如果再加上減刑等一系列的因素,那麼我為自己搶銀行失誤所付出的代價,似乎便會小到忽略不計的地步。

一邊是幾年的牢獄之災,一邊是橫死街頭的慘狀,我該如何去選擇,你這個聰明的談判專家,似乎暗示的已經非常清楚。

你所訴求的,不過就是想要讓我放下槍支,然後向你們警方投降。

可是,我最後想要問你一個問題,一旦我放下了手中的槍支,你就一定能夠保證這裏不會出現一些什麼特別的驚喜嗎?”

非常刻意地繞了一大圈,白奇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完美,符合他的人設和當前語境,但其中也確實隱含有大量的嘲諷和暗示。

首先就是對於第五正兩種極端推理的嘲諷,有關於白雪的善惡問題,這就是第五正的問題,問他白奇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你願意相信白雪是無辜的,那麼白雪就是無辜的;你願意相信白雪是邪惡的,那麼白雪就是邪惡的。

選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於去承擔選擇所帶來的必然後果。

這種巨大的抉擇,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白奇對於第五正愛情決心的考驗,又或者說,是利用第五正對於白雪的感情,白奇正在以此擾亂第五正的心智。

只要第五正不能辨別白雪的正邪屬性,那麼未來等待第五正的路,便是極端難走的。

緊接着這一層嘲諷,白奇還藉由第五正的話頭談及了自己被捕之後只會承受到微末的懲罰。

要知道,白奇可是犯罪集團的疑似首領,現在所進行的搶銀行舉動也承襲着鍾柳山的襲擾計劃,他怎麼可能只承受幾年的牢獄之災?!

另外,白奇雖然在話語的最後言明自己要放下武器,但這種舉動之中卻又隱含有一重更加嚴峻的威脅。

白奇直白言明放下武器的可能性,這段話初聽之下,似乎是在表明白奇並不太放心自己放下武器之後的人身安全問題。

但其內核很明顯要比這個嚴重很多,白奇的這番話就是在暗示第五正,在這群人質之中,可能隱藏有一些不要命的二類炮灰成員。

一旦讓這些具有反-社會人格的二類炮灰拿起武器,那麼其所造成的惡性傷害性後果,就不是第五正能夠承擔得了的了。

對於白奇所暗示的這種可能性,第五正覺得並不能夠通過邏輯推理來進行確切排除。

要知道,樓外的狙擊手並不知道人質之中混雜有二類炮灰成員,白奇的拋槍舉動,會被他們解讀為是投降的信號。

在樓外狙擊手精神鬆懈的時候,二類炮灰暴起傷人,其所造成的傷害性,並不會被第一時間阻止。

傷害一旦形成,這就是由白奇所挑起的嚴重傷害事件,為了及時的阻止暴行更進一步的惡化,那麼不管是二類炮灰也好,白奇也罷,都會被樓外的狙擊手給當場擊斃。

整體的分析一遍,白奇的此番回應之中暗含有三層遞進的話術:

首先,刻意的不回答有關於白雪善惡屬性的問題,並用一種輕佻的話術來激怒第五正;

其次,言明自己現在被捕后只會受到輕微的懲罰,讓第五正感到不平衡,以此來進一步地激怒第五正;

最後,告知第五正現在可能存在一種非常嚴重的傷害性後果,且他白奇一樣會被警方所殺死。

同樣的,由於白奇此時所陳述的僅僅只是一種可能性,這就和之前白雪的善惡問題一樣,只是一個不確定的抉擇問題。

至於這個抉擇的結果是什麼,都需要第五正自己去承擔。

這種整體的攻心手段,就顯得極其的縹緲難測,對於第五正的考驗程度也是雙重的。

如果第五正被之前的兩層鋪墊所徹底激怒,又覺得反正白奇都會死,那麼現在是不是可以提前發動狙殺,在給與白奇正當懲罰的同時,也能防止一出平民傷亡悲劇的發生呢?

僅僅只是一個轉念,第五正便將這種想法給否定掉了。

就像在第二重目的之中那樣,如果第五正最終因為自己的私慾而擅自殺了白奇,那麼等同於是中了白奇的圈套,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犯罪集團的意識形態。

就當前的局勢來看,這種效果很明顯不可能延續於第二重目的,如果硬要解釋的話,那麼似乎能夠給出第四重的目的。

要知道,在第五正的推理之中,白雪的身份可能是良性的,也可能是惡性的,不管是良性的也好,惡性的也罷,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白奇一人。

只要殺掉了白奇,那麼白雪的所有秘密都會被湮沒掉。

在某種情況下,白雪也獲得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一如白奇之前所表明的那樣,‘如果你願意去相信,那麼就儘管去相信;如果你願意去懷疑,那麼就儘管去懷疑’。

同樣的,既然未來的結果是不確定的,所有人的認知也都是模糊不清的,那麼選擇和結果之間,就不存在絕對的因果關係。

如此一來,第五正的選擇方向,也可能就是未來的確切結果。

也就是說,只要第五正認為白雪是清白的,且已經處理掉所有知道真相的相關人員,那麼白雪就是清白的。

就算白雪不是清白的,但在第五正的後續努力之下,白雪也能以清白之身去繼續未來的路途。

如此整體分析一遍,那麼白奇舉動的第四重目的就非常明確了。

因為厭倦了殺戮的緣故,白奇想要利用自己的死亡來給白雪一個良性的身份,讓白雪以後能夠自由的生活下去。

在某種意義上,白奇等同於是利用自己的性命抗下了所有的罪惡,讓犯罪集團的剩餘成員全都獲得了新生。

此時白奇的這種死亡,也僅僅只是表演給第五正看的一場大戲,想要讓第五正看在他死亡的面子之上,不要再去追究其他人的罪責。

過往所有的罪惡都已經兩清,所有旁枝末節之人都應該獲得重新開始的機會。

想想也是,現存的所有案件都有人替罪,所有的案件都會走向終結,不管第五正是不是真的墮入深淵,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

犯罪集團從此以後便會不復存在,第五正的意識形態也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這種結果,在法理層面上也是合理的,畢竟法律的審判只會終止於有人為本次罪惡負責,如果後續再也不會有全新的罪惡產生,那麼也就不會有新的審判產生。

法律存在的意義,既有打擊罪惡的用途,同樣也會給人以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今將其給嵌套在白奇的第四重目的之上,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的衝突。

可是,這種彷彿已經被設定好的審判,真的是法律所追求的東西嗎?

可是,在現實層面之上,如果有人願意對一起惡性案件負責,那麼只要後續不再出現延續性事件,法律對於罪惡的追擊也會就此終止。

這是由法律的運行成本所決定的局限性,更是由於人力的局限性所決定的底層邏輯漏洞,現如今它被嵌套在白奇的第四重目的之中,第五正就要順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嗎?

不管白雪的善惡如何,因為這本身就符合人類社會的基本運行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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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理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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